“原來如此,” 慕容夜也是才明白過來,冷然道,“世人貪婪無度,地獄門因此招來災禍,倒也不足爲奇。那,地獄門當真有寶藏?”如此說來,他倒是可以略略放心,北絕冥主應該不會傷害雪鈺,何況還有唐奕在, 不會有事。
藍玥冷笑一聲,“你說呢?那幫正派人士殺光地獄門的人,幾乎把每一寸土地都翻過來,也沒有找到一個子兒,白白死了那麼多人,也是自作孽!再說,地獄門就算真有寶藏,也斷斷不能落在他們手上,否則北絕冥會就此消失?”
南雪鈺心頭有些沉重,更對那些武林人士感到不齒,不過因爲一些莫須有的傳言,他們就可以用那般正當的理由殺死那麼多無辜的人,難怪北絕冥當時會說出那種話來了。明白了前因後果,她北絕冥也倒越發放了心,既然事情已經辦完,她也不再耽擱,“越王殿下,藍宮主,我先告退了。”
“這就走?”慕容夜眉峰一擰 ,“我送你。”強留她是不可能的,送她回去,路上還可多待一會。
“越王殿下留步吧,”南雪鈺一笑搖頭,“有唐奕在,他會保護我無恙,殿下教出來的人,還不放心嗎?”她只是讓唐奕回來送個信兒而已,可沒說不再把人帶回去。
既如此,慕容夜也不好多說,何況他還得立刻進宮,向母后知會一聲關於淮河之事,也好讓她老人家心中有個數,“也好,我送你出去。”
“多謝殿下。”
來到大門外,南雪鈺再施一禮,這才翩然離去。
慕容夜揹負雙手,一直安靜地看着她離開,直到她的背影完全消失,這才轉身進去,一路想着,方纔那麼好的機會,可惜沒有吻到……
——
回到丞相府,南雪鈺還不及回去暖香閣看看北絕冥,好好替他把脈治傷,冬易就迎了上來,低聲道,“三小姐,謝家來人了。”
“哦?”南雪鈺眼眸一亮,無聲冷笑,“謝姨娘到底沉不住氣,搬救兵來了?”眼看着自己的主母大權就要被迫交到章平卉手上,而因爲“碧落黃泉”的事,謝以蓮又不佔理兒,不找謝家找誰。如果她上一世的記憶沒錯的話,這次來的應該是謝家的二當家,謝以蓮的堂兄謝承望和姨母表妹,新近喪夫的鐘薇,至於他們的計謀麼……靜觀其變再說。
“可不是說,”冬易撇了撇嘴,“二夫人怎麼都不肯把大權交給三夫人,跟老爺鬧的厲害,謝家的人就在這個當兒到了,正在前廳呢。”
南雪鈺略一思索,“我過去看看,你不用跟着。”
“是,三小姐。”
前廳上,南正衍沉着臉坐在椅子上,謝以蓮則一臉的得意,陪坐在一旁,不時剜一眼另一邊坐着的章平卉,意思很明顯:想搶我當家主母的地位,你還差的遠,少做夢了!
章平卉則自恃有南正衍替她撐腰,即使有謝家的人在,她也一點不怕——畢竟這是丞相府的家事,謝家再有錢,也管不到旁人家裡去。再說,自古民不與官鬥,謝家憑什麼壓在丞相府頭上,老爺若是服了這個軟,傳了出去,他要如何在朝中擡起頭來。
“妹夫怎麼不說話了,是不是沒了理?”謝承望斜着眼看過去,手中的茶碗重重往桌上一放,一派頤指氣使樣。他生的獐頭鼠目,兩撇小鬍子,一臉的猥瑣相,看着就讓人討厭。“以蓮也沒犯什麼錯,爲何要奪她的權?”一上來就以“妹夫”相稱,意在提醒南正衍,在身份上,自己還在他之上,這是家事,不以官位高低來壓人。
南正衍冷冷道,“謝兄這話說的,不嫌太過分嗎?本相行事,一向以理服人,怎會無理?謝以蓮做了什麼事,她心裡清楚,太后會不會責怪下來,現在還不好說,依她目前的戴罪之身,實不宜再當這個家,本相處理此事很是公平,謝兄有什麼不滿嗎?”這個謝承望,一慣的目中無人,仗着對他的那點恩德,就整天壓在他頭上,真當他怕了嗎?如今他位居丞相,權勢非常人可比,早不必倚仗謝家,有什麼可顧忌的。
“戴罪之身?喲,姐夫,你這話說的,會不會太嚇人了?”鍾薇掩着嘴笑了笑,看她那樣子,不像是來興師問罪,倒像是來說閒話來了,“我聽表姐說啦,那件事兒根本不是她做的,是有人栽贓陷害,她有什麼罪了?姐夫,是不是有什麼人從中挑撥啊,你可不能上當哦?”說罷還向南正衍嫣然一笑,一副關切的樣子。她本就生的貌美,更比謝以蓮小了十幾歲,雖已生過一個女兒,但仍舊如二八嬌娃般楚楚動人,我見猶憐。丈夫才死,她就有心思對着旁人騷首弄姿,其心性如何,可見一斑。
南正衍對她的媚眼卻有如未見,冷冷道,“本相自會查明一切,不過這南家的家事,本相也會自行處理,謝兄和以薇今日既然來了,就吃過飯再走,本相還有公事要處理,失陪!”說罷起身甩袖就走,竟是一點面子都不給。
“姐夫——”
“妹夫——”
“算了,由他去,”謝以蓮阻止他們兄妹對南正衍的責難,好不得意,“讓老爺知道咱們謝家有人,也就是了,今日你們兩個一來,老爺想必不會再要我交出鑰匙和印章,你們放心好了。”
謝承望哼了一聲,“妹夫若念着咱們謝家的恩德還罷,否則……”目光一轉,看到章平卉正要站起來跟出去,他厲聲道,“三夫人,我想你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別妄想跟以蓮搶什麼,否則……”
“謝老爺是在威脅我嗎?”章平卉竟是半步不讓,冷笑道,“謝老爺不覺得,整天把對我們老爺的那點恩德掛在嘴上,很討人嫌嗎?”別說這些年老爺沒虧待了謝家,有什麼生意都先想着他們,就算是這些年老爺明知道謝以蓮善妒跋扈,也一直對她百般容忍,就已經把那點恩德回報得差不多,這些人還動不動就拿以前的事來說理,臉皮沒有這麼厚的。
謝承望愣了愣,沒想到章平卉說起話來竟這般尖銳, 不禁勃然大怒,“你說什麼?!章平卉,你、你敢這樣跟我說話,你是什麼身份——”
“那謝老爺又是以什麼樣的身份,站在這裡指責我呢?”章平卉擡高了下巴,面容不變,“你憑什麼?”
“你——”
“章平卉!”謝以蓮是太過震驚了,沒想到章平卉的膽子竟大到如此地步,敢正面跟他們叫板,太出乎她意料之外,她纔回過神來呢,怒吼道,“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敢——”
“二姐,我可什麼都沒說,只是不想讓人以爲,隨便什麼人都可以欺負我、羞辱我而已,”章平卉眼神嘲諷,“這裡是丞相府,大大小小的事當然是老爺說了算,如果老爺要打我罵我,我自是沒話說,旁人麼,休想!”說罷哼了一聲,回頭就走。謝家來人又如何,終究管不了丞相府的事,謝以蓮越是這樣鬧,老爺就越是討厭她,這當家主母的位子,早晚是自己做,怕她什麼。
謝以蓮這個氣,差點順不過這口氣,最終卻是氣極反笑,“大哥,阿薇,你們、你們看看,她一個妾室,竟然、竟然想騎在我頭上作威作福,我、我——”
“以蓮,稍安勿躁,”謝承望似乎一下子看明白了局勢,反倒冷靜下來,“章平卉不過是仗着妹夫的給她撐腰罷了,要滅她的威風,還是得震住妹夫,讓她不敢撤你的權才行。”
謝以蓮氣的頭腦發暈,恨恨道,“我當然知道,可……”碧落黃泉的事到底是她做的,她先站不住腳,若越王認真追究起來,她怕會頂不住,到時候老爺爲了自己的利益,必定不會保她,她又有什麼籌碼,讓老爺聽她的呢?
謝承望來回踱了兩步,目光在謝以薇臉上一轉,頓時有了主意,“這個好辦,你們過來……”
兩姐妹即湊過去,兄妹三個嘀咕了一陣,臉上都露出詭異的笑容來:就這麼做……
花叢後的南雪鈺眼中銳色一閃而過,無聲冷笑:果然還是上一世的戲碼啊,那麼接下來,就該是鍾薇粉墨登場的時候了吧?好,那自己就在背後使一把力,將這齣戲重新排一排好了……
南正衍在書房並未處理什麼公事,而是不想看謝承望那副嘴臉,但又不想徹底與之撕破臉,所以來個眼不見,心不煩。不過,也正如章平卉所說,謝家動不動就拿什麼“恩德 ”說事,他也確實夠了,人的忍耐都是有限度的,更何況他從來不是什麼以德報怨的主,謝家若再如此目中無人,他可不保證不會做出什麼事來。
正煩躁間,南雪鈺走了進來,“父親。”
“是雪鈺啊,有什麼事嗎,”見是她,南正衍面色稍緩,“這兩天沒太見你在府上,是太后召見你了?”
“太后眷顧於我,是我的福分,也是父親的面子,”南雪鈺乖巧地一笑,有意無意向外看了一眼,“父親,我方纔路過前廳,見謝姨娘跟那兩個人似乎在商量事情,父親不去看看,他們需要什麼嗎?”
哦?南正衍這麼多年在官場打拼,早已深諳人心險惡,見南雪鈺似乎話中有話,心下已有數,“如此,去看看也罷。”
南雪鈺淡然揚眉,父女兩個一起出了書房,卻又並不遠去,而是藏身在屋角,聽着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