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劫後相見
“天之厲!”
“大哥!”
“大哥!”
“天之厲!”
……
此起彼伏地激動喊聲瞬間驅散了禁地緊張肅氛,幾人擡眸興奮看向終於歸來之人。
天之厲看着他們安然心神微鬆,眸光隨即穿透衆人,定定凝向了祭臺上靜靜安睡的天之佛。
絲毫不曾停頓的步伐,直直衝着她邁上高階,一步快過一步,越來越近,越來越重,毫不猶豫踏出了滿地思念和眷戀。
天人永隔的不能承受之痛,他嘗夠了!
一次,僅此一次,
他絕不對不會再嘗第二次!
緞君衡見他面色倏然變化,眸色一變,急忙拉過質辛向外離去,衆人會意隨之輕步退到禁地走廊。
短短的一段臺階,未有片刻他卻覺走了仿如千萬年之久。
終於站在了祭臺旁,天之厲視線緊緊鎖着眼前安然無恙的天之佛,強忍的急切痛澀倏然逼紅了雙眸,猛得俯身將天之佛死死摟在了懷中。
一夜的生離死別竟是這般地寒心透骨!
活着!樓至,只要你活着!吾什麼都不求了!
一滴灼熱的王者之淚悄無聲息順着緊闔的眸角滑落,滴答一聲迴盪在靜謐的禁地中。
祭臺頓起微不可見的柔光,無聲無息吸收了淚水。
天之佛不舒服的蹙了蹙眉,不知咕噥一聲什麼,抵在二人身前的手微動,似是感受到了熟悉之人的氣息,朦朦朧朧睜開了睡眼,
“天之厲!”
天之佛一怔,等待許久的喜悅登時蔓延出來,“你終於從罪牆回來了?”
“爲何不把吾叫醒?吾等了許久,一直不見你回來,竟不知不覺睡着了!”
天之厲一震,怎會如此?忙壓下眼底溼意,回眸看向欣色懊惱的她,嗓音難抑沙啞:
“覺得怎樣?要不要再睡會兒?吾在這裡坐着陪你!”
天之佛剛要說話,腦際突然一陣疼痛,散發的頭下意識緊緊靠在了天之厲懷裡,
“怎麼了?”
天之厲心底一驚,驚懼按住了她的額角,輸功紓解。
“無事!估計睡久了頭疼!”疼痛疾閃而過,恍若未曾有過,天之佛恍惚闔了闔眼,按下他的手,意有所指挑眉道,“那幾日睡久便會有此情形,你現在還要堅持讓吾再睡?”
“隨你和孩子喜歡!”
天之厲扶着她緩緩從祭臺上起身,眸底凝重一閃而過,她的記憶怎會只停留在自己去罪牆?
天之佛這才注意到自己竟然在荒神禁地,眉心一擰,促聲道:“吾怎會在此?發生了什麼事?”
厲族之規,若非祭典,平日進入此地只會是爲避險之用,難道?
天之厲凝視着她心底沉重,猶豫了片刻才斟酌道,“吾亦剛回到異誕之脈!只見城牆破碎,雙天寢宮被燒,定是被人入侵過,到底發生何事,具體情形還須問過緞君衡、劫塵、咎殃他們三人才知!”
“這!”天之佛驚得眸色一震,心緒頓時沉到了深淵。
有人入侵異誕之脈,厲族現今隱身異誕之脈並未在江湖上有何動靜,世人已多半忘卻他們之存在,不可能招人逼殺。只剩下一個可能,那就是她的原因,招致了武林正道或是天佛原鄉攻擊。
“立刻把你的想法給吾埋葬了!”天之厲眸色沉怒,一把將僵立在地的她緊緊扣回自己懷裡,厲色急怒,“你若再敢自責,吾立刻率兵滅了天佛原鄉!一報城破之辱!”
天之佛眸色一變,“吾!”
天之厲死死盯着她,“吾不能失去你!樓至!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若非劫塵他們,你已經被……你讓吾……”
天之厲說到此處,共命棲慘像閃過,眸底一痛,嘴脣輕顫着聲音越來越啞,
“吾竟然不能護你周全!吾決不允許,決不允許……”
天之佛心頭相似的絕望襲來,心神一慌,急忙回手將絕望糾纏的他回擁臂間,“天之厲!吾完好無虞在你身邊,吾在這裡好好的!你別這樣!你如此吾心裡難受!”
語落心底的絕望不減反增,感應到此,天之佛的眸光一澀陡然泛起淚意,嵌入他滲血背後的手指鎖緊,讓二人的胸口緊緊貼在了一起,
“天之厲,你感覺到了沒有?吾的心很痛,像你一樣痛,它不會停止的疼痛,吾會讓它一直痛下去。除非哪日你的心不再會因吾而痛,否則,吾絕不會棄你而去。”
你在罪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絕望痛不欲生,又是因爲吾?又是因爲吾!這全是吾的錯,吾怎能讓你如此痛苦,怎能……
天之厲良久後才微微拉開二人間的距離,擡手擦去她眼角淚水,眸光泛紅,啞聲道,“吾今日自私一次,便讓你的心一直痛下去,不管你是否願意。縱使你會怪吾,吾亦絕不改變決定。”
“霸道!”天之佛含淚澀然輕笑,擡手按在他心口,“你的心豈不是亦要一直隨吾痛着,沒想到吾竟愛上了個思維異常之人!”
“樓至,異常只因爲是你!”天之厲啞聲說罷,垂首輕顫着落吻在她盈淚的眼瞼,再擡眸時深邃的黑瞳緊緊鎖着她的每一絲神色變化,眨眼的功夫都不願錯過。
天之佛心頭澀然,手指上方纔觸摸到的驚駭血色只能顫抖着暫時壓下,靜靜對上他的深眸,任由他貪婪看着自己,這樣的日子他們二人過一日少一日。
今日他心上的傷治不好,身上的傷縱使治好依舊會繼續潰爛下去,不死,不休。
“義父!爹和娘在幹嘛呢?爲什麼把我們全趕出來了?”
質辛不時探頭往遠處的祭臺觀望,可惜太遠什麼都看不到,只能鬱悶地看着緞君衡,咕噥道,“不就是看娘睡覺嘛,我看娘睡覺,大家都可以在,爲什麼爹看,我們就得離開?”
緞君衡一窒,眸光不自然閃了閃,“呃,是義父覺得裡面太擠了,才帶你出來,可是沒想到你姑姑、叔叔也跟出來了!”
質辛纔不信,擰眉看向野胡禪,“大鬍子叔叔,你是嫌裡面太擠了出來的?”
野胡禪眸光呵呵閃了閃,不假思索應道,“嗯!”
咎殃想到裡面的情形,心頭輕鬆之下,凝重的面色亦不由露出了喟嘆輕笑。
“質辛,我們也是嫌太擠了!”?劫塵瞥了眼笑得意味不明的咎殃,胳膊肘急忙一頂,“笑什麼笑,再繼續笑下去,質辛又發現不對勁兒了!到時候你給解釋?”
咎殃得意挑挑眉,不假思索點頭,“我解釋!這是吾的專長。”
已經解釋了小弟弟妹妹怎麼來的問題,天下間應該沒有比這更麻煩的問題了!
荒神禁地入口突然又是一陣響動,幾人登時擡眸望去。
“劍布衣!”
“師兄!你終於回來了?”三千緊繃的神經總算鬆了下來,急忙飛身貼近了他身邊,幸好爹孃一直沒有想起問她,要不然她就慘了,她真不知道該怎麼樣才能說謊還不露餡兒。
“天之厲呢?”劍布衣追得氣喘吁吁,歇了好半天才緩過勁兒來。
緞君衡見他神色中微帶着着急,擰眉道,“正和天之佛在裡面,有什麼事嗎?”
“天之佛醒了?”劍布衣眸色一頓,擔憂問道。
咎殃眉心蹙了蹙,“看大哥急切的模樣,大嫂肯定會被弄醒,你這幅苦大仇深的模樣,吾只希望是因追不上天之厲氣的,而非其他原因!”
劍布衣無奈沉聲一嘆,“但願天之佛別嚇着他!”
劫塵狐疑盯着他,“此話何意?”
劍布衣擡眸掃過幾人,“吾可以告訴你們,但莫問緣由。你們做好心理準備,天之佛記憶中並無昨夜佛鄉之人進攻之事!”
“怎會?”緞君衡急忙控靈暫時抑制了質辛的聽力,詫異問道。
劫塵和咎殃忽的對視,難道是因爲昨夜的那股異光影響?
事已至此,天之厲定然能應對,是他多操心了!
劍布衣緩和神色道,“其實此事亦無甚重要,無須過濾,當務之急,是要如何統一口徑向她解說昨夜之事。吾想天之厲多方顧慮定然不會如實相告。”
劫塵、咎殃和野胡禪不約而同看向緞君衡,
“交給你了!”
緞君衡一僵,苦笑頷首,“苦差事果然到了哪兒都逃不過!”
“能者多勞!”咎殃萬分信任,“你定然能給出一個符合天之厲想法又不讓天之佛懷疑的答案!我們會守口如瓶的!”
衆人擡眸間怔了怔,他們怎麼出來了?
“大哥!大嫂!”
“爹!娘!”
“天之厲!天之佛!”
天之厲扶着與昨夜未曾有任何變化的天之佛緩步走近走廊,“如今全部安全,我們即刻離開此處!”
“離開?”野胡禪一愣,擰眉道,“去哪裡?你們的寢宮已經燒成了廢墟!臭……呃,樓至韋馱現在的身子受不得勞累,你們到哪裡歇着?總不能坐在露天地上吧!”
“大師放心,你隨着大哥走,保證大嫂有住的地方!”劫塵和咎殃看天之厲無奈吃癟的神色,斂笑認真看向野胡禪,“異誕之脈什麼都不缺,住處更不在話下!”
三千看看幾人詭異的神色,藍瞳倏然一亮恍然大悟,“野胡禪叔叔,難怪只要是你到異誕之脈,大伯父必然準備好幾個住處,讓你隨意挑着住。她還納悶大伯母的其他好友並沒有這種待遇啊!原來根源在這裡。”
天之佛擰眉盯着一意孤行的天之厲,“去那裡還須一段時辰,先治你背後的傷!太極之氣創傷非是一時可治癒!”
天之厲搖頭反對,“先安置你爲重,其他稍後再言!”
“至少先壓制住!以後再想法找到適合容器將其導出附着!”天之佛見到野胡禪在,眸色一喜,反手扣住天之厲的胳膊,強言道,“師弟!你站到天之厲身後!聽吾招式照做!”
野胡禪疾步走到天之厲身後,卻不料眼前所見震得眸色一僵。
“怎會是臭老禿的佛力!”
被浩然佛力籠罩的太極之氣與厲族特殊功體相抗,導致傷口遲遲不能癒合,血肉竟開始有潰爛之像。
天之佛澀然看向天之厲,沒想到千年前二人爲敵時,她爲徹底消滅他而用佛力蓄養的太極之氣此時竟然會傷了他,她早已將此事忽視,若是當初早些將此氣取走今時也至於爲人所用傷了他。
只是他怎會去了共命棲?又怎麼會受到太極之氣攻擊?
天之厲想起方纔她說的太極之氣根源,眸底柔色一閃,擡手按住她的手,“莫自責!因緣際會之事!詳細說來,吾也有一半責任,若那時不曾與你爲敵,太極之氣便不會存在!”
“天之厲,不爲敵,吾現在還是天佛原鄉最高象徵天之佛!”樓至韋馱見他不再抗拒治傷,擡眸意有所指看了他一眼,轉向野胡禪,“師弟!先提功少光闢晦導出他傷口內污穢!”
“嗯!”?野胡禪一臂高揚,一臂下旋,禁地內陡然佛光大熾,佛力源源不斷涌進傷口,刺目污穢頃刻間消失,潰爛的血肉亦開始恢復生機。
劍布衣擰眉凝視佛光籠罩的天之厲,只能暫時壓下心底疑問,“他難道去見過血傀師?從未來倒溯穿越至此時劍上所附着的太極之氣已經被血傀師所取。可是共命棲混沌玄母之上還有這個時代的太極之氣,他到底是被哪個所傷?歷史上只簡略言天之厲被太極之氣傷過,可沒想到自己失憶,讓此事多了另一種可能的原因!只希望不要因此事對歷史造成影響!”
天之佛見傷口好轉,眸色頓喜,“師弟,糅合無量光寂、極光淨土遍法音、少淨破障、無量淨樂四佛招,立刻將佛力和太極之氣同時壓制!”
野胡禪頓時功體蒙提,雙掌吸納禁地四方風氣,凝然流轉成浩瀚天然佛力,轟然推掌打入天之厲體內。
天之厲急忙提功壓制外力侵入時自動抗衡的王厲之氣,霎時一陣金色暗綠氣旋交融,震得荒神禁地微微動盪。
確認太極之氣徹底被壓制,天之佛才鬆了口氣,
“立刻收掌!”
野胡禪緊繃的神經頓鬆,收回掌後擦了擦頭上滲出的汗,呵呵一笑看向天之佛慶幸道,“我咧,幸虧只是前五招!要是用到最後三招,我只能趴下了!”
天之佛無奈搖搖頭。
“隨吾走!”
天之厲臂小心地扶着她凝眸掃過衆人,將他們向異誕之脈影藏的秘密之地走去。
野胡禪不解地看向走在後面的咎殃,“既然有地方,你們爲何不直接去?在那裡養傷調息總比在此強!”
咎殃扶着劫塵自動走到了衆人之後,以防他們走錯路,“那裡只有厲族之王天之厲才能打開!我們只知道地方,無法進去。”
衆人離開的荒神禁地漸入靜謐,突然一聲沉猛威嚴之聲迴盪在祭臺之上。
“天之厲,太讓吾失望了,珍貴的王厲之淚居然被你如此浪費!”
“呵!有何可氣的?依你看來怎麼便不算浪費?”?出乎預料的一聲好笑聲傳出,驚得那人突然息了聲,“是不是也要天之佛同時奉陪上一滴淚,然後掉入祭臺中讓你看二人好戲便不算?”
……
“你何時醒得?吾困了,陪吾去睡會兒!”
突然的死寂,
“如何?”
“爲何這上百萬年,吾都不曾知道你還需要睡覺?”
“剛剛發現!不許再問,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