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風有些不耐煩:“我瞧你安康的很。”
“這……隱疾,隱疾……還望沐風使幫看一看。”他一臉的求肯之色,幾乎要湊到沐風跟前。
沐風鼻忽然聞到一抹熟悉清香,身子一僵,轉頭看向楊堂主,楊堂主體態有些胖,小鼻子小眼睛的,相貌其實略有點猥瑣,此刻一雙小眼睛正眼巴巴地看着他,眸底如有波光流轉。
沐風輕咳了一聲,依舊冷着臉:“把手給我!”
楊堂主果然把手伸過去,沐風爲他把脈。
楊堂主能感覺到他的指尖微涼,微抖。
片刻後,他緩緩放開手,看向楊堂主:“閣下應該是心事太重,思慮過甚,傷至心脾乃至氣血虧……”他說了一堆專業術語。
楊堂主點頭:“沐風護法真好醫術,可有法子治療?”
沐風道:“我可開一藥方給你,你回去抓藥熬了是。”
不知道從何處摸出一張紙來,寫了一個藥方,正要遞給楊堂主,身後有人淡淡地道:“楊堂主是怎麼了?”
衆人一起回頭,見假左天師站在陰影處,正瞧着他們。
楊堂主賠笑說了自己的症狀,並說明沐風護法給他快了藥方。
假左天師向沐風伸出手:“本座也粗通醫術,讓本座瞧瞧。”
沐風便將藥方遞給了他,假左天師看了片刻,面的藥並不複雜,也是一些常見藥,他看了半晌也沒看出什麼不妥,便將那藥方遞給了楊堂主:“這藥方尚算可以,楊堂主照着抓藥便是。”
楊堂主他們告辭去了,假左天師瞥了沐風一眼,見他垂眸站在那裡,倒沒其他不妥。
他緩緩開口:“沐風,本座餓了,去爲本座抓條魚吧。”
“是!”沐風不假思索地答應,一翻身,躍入旁邊的大湖裡。
此時正是深夜,湖水本冰冷,而這湖底還禁錮着無數怨靈,每到午夜是它們最活躍的時候。
這大湖只產一種魚,一種極兇的魚,以食怨靈爲生,平時生活在湖底深處,身子滑溜,極爲難抓。
午夜的大湖,怨靈兇猛,魚也兇猛,沐風跳進去對這些怨靈和魚來說,無疑進來一盤美食血肉,湖水像開鍋似的沸騰起來……
一刻鐘後,沐風從水冒頭,手裡抓着一條搖頭擺尾的大魚,他身被咬出許多血口子,周身的衣服也結了冰,全身結了一層冰甲似的。
水是陰氣的冷,和普通的冷不同,沐風整個脣都是蒼白色的,他抓到魚後正想岸,假左天師淡淡開口:“這魚太小,再另外抓一條個頭大一些的。”
“是!”沐風一句廢話也沒有,又一頭扎入水。
水裡再次沸騰,有血花一團一團地冒出,也不知道是是沐風的,還是那些魚的……
“你這是做什麼?”假左天師正站在岸邊看着,身後傳來女子清脆聲音。
他回頭,站在他身後的正是麗王仙子。
“這湖裡魚很有營養,本座想弄一條熬湯補一補。”
麗王仙子小嘴一抿:“這湖魚可不是什麼美味……你如此做又是試探他對你的忠心吧?放心吧,了我獨心蠱的人,都會對主人極爲忠心,不必你用這個來測試。”
假左天師被戳破了心事,笑了一笑:“本座覺得這魚確實美味……”
麗王仙子聲音微冷:“午夜這湖正是兇靈肆虐的時候,算你我下去也未必能毫髮無損地來,你讓他下去真爲解決口腹之慾?看來你對本王的術法不怎麼相信啊。”
假左天師明顯不想得罪她,強笑道:“仙子多想了——算了,這魚我也不想吃了。沐風,來!”
片刻後,沐風從水冒頭,整個人幾乎凍成了冰坨子,身的血口子縱橫,看去有些嚇人。
他想岸,卻明顯力不從心——
假左天師手一擡,衣袖飛卷而出,將他卷岸來。
沐風全身結冰,在那裡止不住地抖,卻依舊死死地拎着那條魚向着假左天師躬身:“主。”
假左天師有些意興闌珊:“本座忽然不想吃魚了,將這魚放生罷。”
“是。”沐風垂眸將拼了半條命才捉到的魚放入湖水之。
左天師仔細看了看他的臉色,沐風臉色雖然青白的厲害,卻沒有一點被捉弄的不忿之色。
他這才滿意,擡手丟給他一個藥瓶:“吃下此藥罷,回去再打坐三個時辰可解陰寒之毒。”
沐風再次答應一聲,道一聲謝接過藥瓶去了。
麗王仙子微笑:“沒想到他也能像狗一樣聽話。”
左天師牽起她的手:“這裡風大……”
麗王仙子臉色微變,衣袖一擡,直接將假左天師拂開,冷冷地道:“說話說話,不要動手動腳的!”轉身去了。
假左天師望着她的背影眸現出厲色,手指緩緩握緊……
假正經什麼?左右不過是界被貶的人而已,還真當自己是這世的主宰了?哼!
……
沐風慢慢回到自己住的屋子,他表面一直很平靜,心裡已經浪捲浪翻!
主!主真的歸來了!
他終於看到希望了!終於快熬出頭了!
主居然化妝成那樣猥瑣的人來救他們,如不是他聞到獨屬於左天師身特有的味道,他還無法認出他……
在認出主的那一刻,他激動的幾乎想要翻跟頭!如不是這些年跟着左天師鍛鍊的淡定功夫到家,他剛纔說不定露餡了。
他心裡雖然激動的不得了,表面卻看不出什麼來。
那個假左天師很變態,這個莊園裡四處都是攝像頭,他的一舉一動都在人家的掌控之下,所以他回到屋子後,開始木着一張臉爲自己塗抹藥膏。
好藥後,他又像往常那樣四處溜達一圈,做正常的防衛工作。
他和他的同伴是分開的,分住莊園的四個方向,他每天無論多晚都會到其他三人那裡轉一圈,今天也不例外。
他先轉到沐雷那裡,沐雷正在練功,見他進來和他打了一聲招呼,又練功了。
沐風微微點了點頭,也沒說別的,又出來了。
這次浩劫他們幾個會招是意外的意外,事前壓根沒有一點徵兆!
左天師進入那陣眼後,他們幾個日夜懸心,幾乎隔幾天要到暗黑森林去轉轉,和左天師聯繫的金牌更是一天掏出來瞅八遍。
左天師一去不復返,隨着時間的推移,他們幾個心裡也越來越沒底。
兩年前的一天沐雲沉不住氣獨自出外尋找,一個月後回來,兄弟幾個爲他接風洗塵,吃了一頓,然後陷入了一場噩夢!
他們看到左天師回來了,這位左天師明明各種行爲都和他們的主不同,但他們心裡是莫名其妙忠誠於他,他說什麼是什麼,甚至他說球是四方的,他們也會附和。
明明心裡是什麼都明白的,但身體語言動作皆不聽自己指揮,跟在那假左天師身邊鞍前馬後地跑……
那感覺像是自己的身體是木偶,被人操控了似的,完全無法自主,偏偏神情動作和原先並無區別,沒有人能分辨出來。那種感覺極爲恐懼也極爲絕望,像明知道前方是個懸崖,也得跳下去似的。
幸好沐風或許是體質特殊的原因,這種狀況他僅僅持續了半天,半天后他搶回了身體的主動權。
而他的兄弟們卻沒有他這麼幸運,他們始終沒真正醒過來。
沐風醒過來的第一件事是試探自己的三個兄弟,發現他們依舊招後,他只能使用秘術讓三個人失去關於左天師大人的記憶,這樣才避免了把左天師的秘密全部泄露的災禍……
沐風雖然脫離了那種蠱的控制,但他也不敢離開,他的三位生死與共的兄弟都在對方手,他如果逃走,他們三個怕是有意外。再說那種失憶術必須一個月施展一次,要不然會失效。
再說這個假左天師和那麗王仙子功夫絕高,他們四個算是全盛期也不是對手。
也或者說這世除了真正的左天師大人沒有人是他們的對手……
所以沐風隱忍下來,他一直裝做招的樣子聽從假左天師的安排,暗地裡他也在研究解開兄弟們蠱術的法子。
奈何這蠱極爲罕見,沐風在最開始甚至不知道他們到底了什麼招,只能慢慢試,跟在那兩個人身邊的時候在他們的談吐尋找蛛絲馬跡。
這半年他才知道他們是了一種罕見蠱,而沐風對蠱術是一竅不通的,他一時也沒咒念……
這個假左天師是個多疑的,雖然控制了他們,但對他們並不放心,時不時想出各種缺德法子試探,甚至讓他們四個給那個女人牽馬墜蹬,給那個女人當小廝使喚……
所以他們四個這兩年過的日子很有些苦不堪言,沐風一直苦熬,在等待時機。
現在時機終於來了,他們的主人回來了!
他們的主人只要回來,那一切好辦!
他給‘楊堂主‘開的藥方看去平平常常,其實暗藏了很多玄機。
他跟隨在帝拂衣身邊這麼多年,主僕之間自然有一套特殊的相認方式,要不然帝拂衣當年一人千面遊戲人間,他們幾個依舊能準確尋到他也是這個原因。
他相信主人看到那藥方後,應該能明白他們四個現在的處境……
……
城一處客棧內。
帝拂衣確實很快將那藥方破譯出來,藥方總共構成兩句話:三人獨心蠱行動不能自主。每日寅時三刻院西一棵槐樹下怨靈會失靈半個時辰。
帝拂衣指尖輕點着獨心蠱三個字,眉峰輕聚,他對蠱術也只是有所涉獵,並不算精通。
他剛纔趁沐風爲他把脈時,也暗測了一下沐風的,沐風體內有蠱,但被壓制住了,所以他是明白的,而其他三使卻直到現在依舊是受控的。
他已經看到沐風裝出來的那些症狀,應該和其他三使是一樣的。
如果給他一些時日,這種解藥他差不多能配製出來,不過他們現在時間並不多,他必須爭分奪秒才行!
“惜玖,你爲我護法,我開爐試煉解藥。”帝拂衣決定試一試。
顧惜玖挑眉:“試煉?你沒有明確的配製方法?”
“是,這種蠱我也是第一次見,只能多試驗幾次。”帝拂衣也不瞞她。
顧惜玖輕吸了一口氣:“或許我可以試一試!”
帝拂衣詫異:“你?”
顧惜玖點頭:“這種蠱很像我見過的獨情蠱,我知道獨情蠱的解法,兩者之間說不定解藥是共通的。”
帝拂衣鬆了一口氣:“好,你先試,我給你護法!需要什麼藥材?”
顧惜玖說出一些藥材名,其幾味帝拂衣原本備着,還有幾味必須去藥店能新鮮的。
帝拂衣立即吩咐樑長老去弄那些藥材,對暗影門的人來說,去藥店弄藥材是手到擒來的事。所以小半個時辰過後,顧惜玖所要的藥材都備齊了。
煉製丹藥時會有靈氣外泄,爲免引起那假左天師的疑心,顧惜玖和帝拂衣乾脆去了扶蒼宮。
扶蒼宮內景物依舊,只不過裡面的侍女侍從流失了大半。
二人是隱身進入的,沒驚動任何人,偶爾碰到幾個巡夜的侍從,聽他們偶爾的交談,二人知道了那些侍從侍女的下落——
被假帝拂衣給弄到新宅院去了!
顧惜玖心沉了下去,她在假左天師的府邸並沒有看到熟面孔。
按道理說,那一半的侍從侍女足有幾十位,她和帝拂衣進去的時候,所看到的那些侍從侍女都是新人,一個老人也沒看到。
那麼那些人被弄去了哪裡?是弄到一些角角落落幹一些雜工,還是已經遇害了?
而以假左天師那種性子,那些人遇害的可能性最大……
那些被挑走的侍女侍從都是這裡面最頂尖的,可以說是帝拂衣曾經的親隨。
雖然不如四使那樣親厚,但對帝拂衣那也是忠心耿耿的。顧惜玖居住在扶蒼宮的時候,那些侍女侍從對待她也極友善極尊重,在顧惜玖心裡,已經把那幾個人當成好朋友看。如果他們已經遇害……
她心情沉重,足下也慢了下來。
……
十點以後應該還有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