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森月聞言,原本蕩於嘴角的笑即刻斂去,她靜默未語,半晌後才語氣淡淡低聲回道:“你如何得知我不捨?又是如何瞧出我有所留戀?”
青莜終歸是膽子大些,她又是壯着膽子說道:“郡主,青莜伺候您這麼久了,若是連您的心思都瞧不出來,青莜也枉爲你的妹妹。”
寧森月苦笑一聲,腦海中不禁閃現那一夜,沈瀟然陪着她於月下獨酌的情景,似曾相似的問題迴響在耳畔。
“凌瑾公主何其尊貴,景雲晟又是何等聰慧,他又豈不會擇良木而棲,既是早晚有一日被人厭棄,倒不如我主動提出合離,興許還能有所美好回憶。”寧森月的眸子盡是一片死寂,宛若那一汪波瀾不驚的死水,就好似她此刻死寂一般的心。
青莜麪露焦慮之色,她不願便這般放棄,她能瞧出寧森月對景雲晟的情義,既是如此,又爲何不能夠坦誠付出?
“可青莜覺着,世子爺並非這般有了新歡便忘了舊愛之人,或許您對世子爺存着誤會。”
還未等青莜道罷,寧森月卻抱着暖爐轉身離去,白雪皚皚之中,一纖細孱弱的緋紅倩影款款前行,便如那盛放凜冽寒冬的一朵寒梅,迎風而盛放。
待那一日不快之後,青莜便再也不敢無端提起關於景雲晟的隻字片語,她深知此乃寧森月心中解不開的結……
時間匆匆流逝,這一日,青莜收到了來自皇宮的邀請函。
青莜自是將邀請函原封不動的遞給寧森月查看。
寧森月黛眉輕佻,粗略地閱覽了一遍後才道:“竟是不想皇上會邀我前去參加皇家宴會。”
此次宴會乃是皇家一年一度的喜宴,受邀之人需得是皇親國戚,景王雖是異性王,可冠着王爺的名好亦不是一日兩日之事,因此,景王府在受邀行列之中寧森月能夠理解,可爲何這一次,她竟也會在皇帝邀請之內。
青莜似懂非懂地輕輕頷首,隨口問道:“那郡主可否前去赴宴?”嘴上雖是詢問,可心下卻估摸着寧森月該是不去居多,畢竟她對景王府那位是躲也來不及,也會親自送上門去?
可事實便是往往這般出人意料,寧森月嘴角輕揚起一道淺淺的弧度,“去,爲何不去?”
青莜瞠目結舌,目露困惑,“可,可郡主不是不願見那、世子殿下?”
寧森月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微仰着下頜,“誰說本郡主前去赴宴,便是爲着見他?本郡主自是有本郡主應辦之事。”
這倒是寧森月頭一回傲嬌地自稱本郡主。 шшш★ттκan★℃o
青莜這一回可真是徹底瞧不透自家主子。
半月時日轉眼便過,不知不覺間,已是到了皇宮舉辦喜宴那一日。
寧森月按照着邀請函上頭的時辰準時前來。
喜宴設立於假山附近,旁隔千鯉池塘,對面便是一處涼亭。
這一回入宮,寧森月僅僅是攜着青莜一人前來,入宮後,她當即被安置在南苑客房之處。
青莜一邊拾掇着行囊,一邊說着今日道聽途說來的趣事。
“青莜聽那些個姑姑和宮女們說起,好似此次宴會倒也並未在受邀行列,那太傅府好像也被邀請入內……”
寧森月僅僅是剎那間的呆愣,隨後便即刻反應過來,她笑了笑道:“那太傅乃是皇上的先生,皇上願意將其當做一家人,也是皇上的事兒。”面上雖不動聲色,心下卻已是有了一番思慮。
這倒也難怪那李軒如此囂張,連皇室都不放在眼中,如此看來,不過是仗着太傅府身後的皇帝靠山罷了。
青莜亦是輕輕頷首,隨後,她好似想起什麼似得,對寧森月說道:“對了郡主,我今兒個路過之時,瞧見那御花園中的花還未開敗,着實是令人訝異不已。”
寧森月顯然不信,她輕笑着道:“現下已是凜冬,除了梅花,還有哪些是在冬日盛開的?”
青莜便是等着寧森月這一句,她聞言,當即眸光一亮,對着寧森月說道:“郡主,不若青莜領着一同前去御花園賞花可好?青莜實在是不瞞您說,這幾日瞧着那白茫茫一片的雪以及那瞧多膩煩的梅花,今兒個好不容易進宮一趟,瞧見了那入冬卻還開而爲敗的百花,心下登時是有些好奇。
寧森月卻覺着乏味無趣,她本就非愛花之人,又豈會有那行至前去御花園賞花。
她搖頭道:“你若是想去便去瞧瞧吧,只是此次盛宴,邀請了不少皇親國戚前來,這些可都是城府高深的人精,你可得防着……還有,此次宴會,想必景王府亦是在受邀行列,估摸着這等場合,凌瑾與穆雪柔定是會到場,若是遇着她們,你可得退避三尺,切莫與其衝突。”寧森月不忘細細交代一番,雖說她心裡頭跟明鏡兒似得,青莜乃是她的侍女,跟隨她一載,想必青莜定已成爲那二人眼中釘肉中刺。
青莜轉了轉水靈剔透的眼睛,嘴角綻出一抹狡黠笑意,“郡主啊,你既是這般擔心青莜,便陪我一同去唄。”
寧森月微垂眸子,對青莜在旁的撒嬌視而不見,半晌後,才見她道:“也並非不可……你先替我辦件事兒吧。”
青莜當即點頭如搗蒜一般。
寧森月別有深意一笑,她掀開珠簾款款走入內室,來至桌案上展開宣紙,研磨後提起狼毫筆,寫上幾行字後便將宣紙晾在那兒,待字跡被風乾之後才小心翼翼地摺疊,隨後塞入信封,上頭並未落下署名,她將信封遞給青莜,“想方設法,讓宮裡頭的低等宮女將此信送去給穆雪柔。”
青莜接過信後愣在原地,半晌才道:“穆雪柔?可郡主,您不該是恨她入骨?而且,您先前還叮囑過我,遇到她定是要退避三尺的。”現在怎的要她送去信件?
迎着青莜透着困惑的眸子,寧森月嘴角輕揚,瀲灩清眸掠過一道狠戾,“你自是該退避三尺,只因你絕非她的對手,可我,與她不共戴天!”
她曾屢次退讓,可隨之而來的後果卻是穆雪柔的步步緊逼,她既是不願安寧,那便休怪自己對她兵刃相向。
青莜拿着信件後退
下,她先是尋人打聽清楚了穆雪柔的住處,隨後收買了打掃南苑的粗使丫頭,叮囑她收拾房間之時將信件神不知鬼不覺的留在穆雪柔房中,待一切部署完畢後,青莜這才向寧森月覆命。
輕輕推開門扉,掀開綴着流蘇玉石的珠簾。
寧森月身着一襲湘妃色宮裝,墨發半挽,不復曾經的婦女髻頭,她坐在矮凳上,身前乃是擺置着糕點與茶水的矮几,見是青莜,她笑道:“坐下,用些糕點吧。可都是我吩咐宮女去膳房端來的。”
矮几上擺置着三小蝶精緻糕點,瞧着色澤鮮明,沁入鼻尖盡是一陣叫人食慾大振的奶香味。
青莜雙眸一亮,輕輕頷首,二話不說便拿起銀筷夾起一塊糕點放入口中,外嫩裡脆,味道可口,確實是出自宮中御廚之手。
待青莜將矮几上擺置着糕點吃得快要見底之際,才恍惚地問了寧森月一聲,“郡主,這分明還未到午膳的點。”
寧森月輕笑着道:“便當是吃些點心,對了,待會兒你陪我一同去御花園走走吧,”
青莜微徵,着實不曉得先前揚言對賞花毫無興致的人現下竟是無端邀她前去御花園。
青莜本想追問緣由,可一深想,若是這一追問,反倒是斷了寧森月想去御花園的心思,可不就無人陪她一同賞花?
思及此,青莜便連連點頭,臉上綻出一抹笑。
由於二人皆是用了些糕點,皆是覺着小腹微漲,便一同前去御花園賞花散步。
寧森月身着一襲湘妃色宮裝,外罩貂絨斗篷,蓮步輕輕踏在鵝卵石小路上。
由於下過雪的緣故,鵝卵石上殘留着薄薄的霜,園中卻呈現出一番令人瞠目結舌的景象。
百花迎風而綻,花蕊、花瓣皆是沾染着少量的雪。
饒是寧森月見慣了二十一世紀的高科技,卻也爲曾這般驚世駭俗的情景。
古人之所以多讚賞梅花,以梅花作詞,莫過於梅花冰肌玉骨,傲雪欺霜,開在百花凋謝之時,可如今,這滿園的奼紫嫣紅,又豈是一枝獨秀的寒梅能夠媲美?
饒是一向不愛花惜花之人,此刻亦是忍不住頓下腳步,視線已然無法從那染着白霜的花瓣上移開。
青莜便更是欣喜若狂,獨自繞着花圃來回走動着。
“這御花園的花之所以能開而不敗,便是宮中園丁以精妙的手段製成,這花並非是土生土長,而是園丁培育而成。”一道熟悉的男聲傳入耳畔,清潤悅耳,卻透着一股令人不禁擰眉的輕佻。
寧森月自是不曾忘了這聲音的主人,嘴角輕輕勾起一抹輕蔑的笑,她微微轉身,將視線落在距她僅有五步之遙的男子身上,“李公子好雅興,竟是學女子前來賞花。”頗有暗嘲李軒吃飽了撐的沒事幹學女人來御花園賞花。
李軒如沐春風一笑,面上絲毫不顯怒意,他啪的一聲展開摺扇,笑道:“郡主此言差矣,這賞花乃是極爲風雅之事,並非只限於女子所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