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羣外突然傳來一陣高喝,聲音響亮直衝雲霄。
衆人回身望去,迴風谷外十來個玄衣男子正跳着腳齊聲高喝。那一個個崇拜的眼神,極度挑戰着人的感官。
眼看着,驟然間受了人羣的關注,那一羣人越發喊的起勁。
“子車家主好帥。”
“子車家主天下無敵。”
“子車家主好樣的。”
“子車家主眼光真好。”
“子車家主……”
在這一片嘈雜的,不和諧的讚揚聲中。所有人的嘴角都不可遏制的抽了一抽,再抽一抽。
實在不明白,這樣一羣瘋子是突然間打哪裡冒出來的。
風止雲開目光交錯一碰,也在彼此眼底看到一絲無奈。
靈刃不是該極神秘,極穩重的麼?這個節奏是……簡直讓人不能直視。
不過,也因着這些人這麼一鬧騰,劫後餘生沉重壓抑的氣氛也終於一掃而空。
銀色衣裙的絕美女子,手裡提着牡丹花燈在那羣玄衣男子間穿過。
天上地下濃重的血腥味,似也因爲這些人的到來而驟然間消失,空氣中似有淡淡花香浮動。
所有人都知道,這些定然是子車世家的侍女,自然而然給她們讓了條路。
那些女子便提着花燈,嫋嫋婷婷站在了帶着面具的洛夜痕和文青羽身後。
一片熒光溫暖的花燈燭火中,俾睨天下的銀衣男子懷中抱着纖細柔弱的可人,那個場面,極美,極和諧。
但,所有人都覺出了一絲不和諧!
那個……子車家主懷裡抱着的是個男子吧,據說是暗月少主?
原來,子車家主和暗月少主竟然是……這樣的關係麼?
洛夜痕低頭看了看懷裡昏睡的女子,眼底終於浮上一絲無奈和不滿。如玉長指一探,在她懷中凝霜刺上拂過。
沒有人看到,凝霜刺上紅色妖異的寶石突然亮了一亮,下一刻便有一層淺淺的紅色流光緩緩流入到她的體內。
“將夏家主請出來吧。”
他眉峰一挑,淡淡說道。語氣中明明沒有半絲的凌冽,卻叫人忍不住打了個哆嗦,打心底裡升起一絲寒意。
似乎,叫這樣的人惦記,並不是一件非常美好的事情。
“好咧。”
人羣之後,鍾雄突然回身,大掌在一塊石頭後面一撈,便提着個東西大步朝着洛夜痕走去。
“噗通。”一聲,他手裡那東西便給毫不客氣扔在了地上。
“啓稟子車家主,夏家主到了。”
衆人吃了一驚,這纔看出,地上那捆的蟲子一般,臉上青腫不堪十分狼狽的原來是個人,竟然還是夏家主?!
夏家主此刻並沒有暈倒,被鍾雄重重這麼一摔,好懸沒吐出口老血。隨即,眼底便閃過一絲毫不掩飾的狠戾。
“你這惡賊,好大的膽子。趁着本家主一心想要救人的當口偷襲本家主,意欲何爲?”
他這話說完,眼看着三大世家不少人眼中現出一抹了然。
原來,剛纔夏家主突然失蹤,是因爲忙着救人而沒防備身後,才被人偷襲抓住了麼?
那,這些人抓了夏家主是要幹什麼?
雖然,人人都懼怕子車焱的神威,卻並不代表心底裡對他沒有牴觸。
鍾雄怒極,一腳朝着他狠狠踹了下去:“都這時候了,你還在顛倒是非,是打的不夠爽麼?”
夏家主眼底閃過一抹欣喜,動也不動,任由他踹了下去。
鍾雄這一腳很是實誠,不留半點餘地。一腳下去,眼看着夏家主脣角邊便淌出了血。
雲開擰了擰眉,鍾雄性子太直,終究被夏家主給算計到了。他這一腳踹下去,可不就叫人認準了,他們虐待夏家主是別有用心的麼?
果然,眼看着下方三大世家的人眼中都露出了難以掩飾的憤怒。
三大世家中來了不少年輕人,正是血氣方剛的時候。對夏家主又一向很是敬仰,如今見了這個情形,腦子一熱,便要出頭。
眼看着他們張了張嘴,就要出聲。卻見洛夜痕突然挑了挑眉,淡漠的聲線傳出。
“住手!”
鍾雄很聽話,立刻住手。但,這並沒能夠阻止衆人憤怒的眼神。
洛夜痕淡淡說道:“對於嘴巴里沒有一句實話的人,不是該拔了舌頭叫他永遠都說不出話的麼?你踹他,有用?”
衆人只覺的腳下一滑,險些跌倒。還以爲洛夜痕突然出聲,是要教訓那個出手的人。
卻原來,他實際上是嫌棄出手太輕了?
拔了舌頭?那是拔了舌頭啊,他就這樣輕輕巧巧就說出來了?
“子車家主教訓的是,我記住了。”
洛夜痕點點頭,顯然對於鍾雄的好學和知錯能改很是滿意。
這一次,三大世家的人越發的不樂意了。
“子車家主,你這麼說什麼意思?夏家主乃是我們三大世家的首領,即便得罪了你,你也不該這麼折辱他。你折辱他不就是在打我們三大世家的臉麼?”
“是麼?”洛夜痕眼皮都不曾擡過一下:“若非暗月少主捨命相救,你們這些人早就連命都沒了。哪裡還有臉?”
這話說的,當真是半分情面不留。
人羣后面卻傳來孔昭元懶洋洋的聲音。
“這些人莫不是腦子有病吧。莫非就不覺得今天陷到那樣陰邪的陣法裡很是奇怪?你們就不好奇,那些失蹤的女子爲什麼會成了夏家主的絕世神兵?”
眼看着三大世家的人頓了一頓。
孔昭元搖着手裡的破鵝毛扇子,繼續說道:“我等,是在子車家主破了陣法之後才從迴風谷外進來的,你們就不奇怪夏家主爲什麼就能夠從陣法中全身而退?你們該不會以爲,他就真的神功蓋世吧。”
他語氣中,毫不掩飾濃濃的嘲諷。
這一下,再沒了聲響。無數懷疑的眼光紛紛落在了夏家主身上。
夏家主身子一抖,剛準備說些什麼。鍾雄卻驟然間湊了上來,臉孔上掛着忠厚的笑容。
“夏家主,既然你那麼不會說話,便不要說話了吧。”
於是,他指尖一點,夏家主便徹底癱到了地上。但,那不斷閃爍的眸子中卻顯然很是不甘。
“各位。”
寧霜笑了一笑,朝着人羣遙遙施了個禮:“請靜一靜,小女子有話要說。”
美人的力量是很強大的,她那微微的一笑再一拜,所有的鐵血情懷瞬間變化成了繞指柔。
寧霜繼續說道:“小女子想請各位聽個故事,不過麼,講故事的人卻不是小女子,而是絕塵大師。”
她這話一說完,全場譁然。
怎麼絕塵大師也到了麼?絕塵大師居然要給大家講故事?!
“絕塵大師適才出手幫着我家家主一起破了八荒化魂陣,此刻氣息稍稍有些紊亂。還請各位保持安靜,不要隨便插嘴。稍後,小女子自然會給各位留一定的提問時間。”
寧霜笑眯眯說着,輕緩的聲音如同溪水潺潺,叫人心裡再生不出半絲煩躁。
沒有人知道,寧霜心裡對文青羽着實佩服的五體投地,此番說的話都是她一早派了飛影找到她們交代下去的。
如今這麼說出來,竟然真的管用?這些刺頭一樣的武林人士,居然真的就沒有一個人起來反抗?
她哪裡知道,這些人剛剛經歷了生死,如今最渴望的便是一絲寧靜。
寧霜本就長的甜美,聲音又和緩動聽。這樣子溫柔娟秀的輕聲細語,任誰都不忍心打破這難得一見的美好。
“阿彌陀佛。”
人羣后傳來一聲低沉的佛號,如同千年古剎悠揚的鐘聲,將極致驚恐後的最後一絲不安也給徹底驅散了。
衆人眼中立刻煥發出一抹光彩,紛紛讓開了道。
人羣后,絕塵正一步步緩緩走來。他的步履極爲沉重,每一步落下,都似有彼岸花開。
衆人的心,便在那一步一步中奇異的安定了下來。
連睿仍舊穿着半新不舊的僧衣,緊緊跟在絕塵身後。
但,那一雙眸子卻始終沒有離開文青羽和洛夜痕,眼底閃動的分明是一絲複雜和疑惑。
絕塵的身子在夏家主身邊頓了一頓,悲憫天下蒼生的眸子在他身上流連。
“阿彌陀佛,夏家主。萬事皆有因果,天道循環,報應不爽。你我的時候……到了。”
夏家主身子抖了抖,眼底裡終於閃出一股難以掩飾的恐懼和絕望。
絕塵擡腳走過他的身邊,終於在衆人正前方停了下來。
“老衲今日前來,是爲了贖罪。”他說。
然後,便在所有人眼底的驚駭中,說出了一段令天下震驚的秘密。
那的確是個故事,卻是真實的不能再真實的故事。
在故事裡,所有人都明白了少女失蹤的真相,也明白了那詭異恐怖的惡鬼是怎麼回事,更明白了夏家主爲什麼會在破陣之後從迴風谷外被扔了進來。
原來,一切都是夏家主的陰謀。
他就是藉着剿滅魔教的藉口,將天下武林中能對他造成威脅的所有人都一起騙進了迴風谷。
他的目的,就是爲了讓惡鬼將所有人都吞噬,然後,他的輝煌便至少可以再延續二十年。
儘管,這些被吞噬的人中,有不少是他定靜山莊的弟子,他也並不曾有過半分的猶豫。
全場靜默,所有人都震驚於事實的真相當中。
洛夜痕淡然說道:“大師這話說的太過匪夷所思,那樣陰邪的陣法,焱都幾乎聞所未聞。夏家主又怎麼能懂?”
這也是衆人心底的疑問,若說夏家主爲了一己私利想要除掉所有人不是沒有可能。
他卻又是怎麼懂得使用這樣惡毒的陣法,還能將陣法的時機拿捏的那樣精準?
絕塵脣角掛上一絲苦笑:“這,便要從十六年前說起。”
風止下意識看了一眼雲開,當絕塵說起十六年前幾個字的時候,雲開臉色瞬間變的雪白。
絕塵雙眸中雖然仍舊帶着悲憫衆生的微笑,但若細看,那一絲微笑中,似乎與往昔並不相同。
連睿顰了顰眉,向他湊近:“神棍,你要做什麼?”
絕塵雙手合十,唸了一聲佛號之後。那雙總是微微眯着的瞳眸,驟然之間便睜開了。
“老衲在說那個故事之前,請各位一起看個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