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定塵的問題讓白鳳隱竟不知該如何回答。
他開始懷疑與她的關係,這是好事。然而她拿捏不準,現在說出真相是會催促他記憶的復甦,還是會讓他更加排斥這段記憶。
但誘惑,總會凌駕於一切思考之上。
白鳳隱深吸口氣,緊張地握緊手掌,掌心滿是汗水;她的目光堅持與容定塵對視,想要讓她看到自己眸中的真實,誠摯。
“孩子是……”
孩子是你的啊……
白鳳隱想要親口告訴他這個事實,可惜的是她沒能如願,一聲不知何處傳來的尖叫聲打破了他們之間蔓延的緊張氣氛。
那是傅溫孃的驚呼聲。
“溫娘?”容定塵的注意力立刻被那聲尖叫帶走,倉皇四顧,試圖呼喚傅溫娘,然而那一聲尖叫後再沒有任何聲音傳來。
白鳳隱看着他瞬間從自己面前挪開的身影,苦笑,無奈,卻也如釋重負……既然現在不是說出口的時候,那麼就等到所有真相揭開那一刻吧,那時便不會如此尷尬。
收起那份悵然若失後,白鳳隱很快恢復常態,側頭看向石室內牆壁上的長明燈:“這裡有這麼多屍骨,空氣卻很新鮮,長明燈也久亮不滅,必然有空氣流通的通道。”
容定塵點點頭,足尖一點地倐地躍起,從牆壁上取下一盞長明燈端在手上:“四處找找。如果溫娘和皇上也是從上面的陷阱掉下來的,他們肯定是找到了某條出路。聽溫娘剛纔的聲音,距離我們似乎不遠,只是有牆壁阻隔。”
“我說你……”白鳳隱斜眼看他手中的長明燈,一臉厭棄,“能不能別這麼粗魯?到處搞破壞。”
“借來一用,用完自然歸還。”容定塵面不改色一臉坦然。
燈架都被他扭斷了,還回去有個屁用?這男人不要臉的勁兒無論什麼時候都是最顯著特點!
白鳳隱有些無力,一點都不願去想兇山那些老頭子看到這被腰斬的長明燈後會是什麼表情,只好裝作什麼都沒發生過,跟在容定塵身後沿着牆壁尋找出口。
這間石室比巫族聖殿還要大,森森白骨隨處可見,油燈照明範圍有限,有種一眼望不到頭的感覺。
不過比起當初他們與鴿子相見的密室,這裡的出口要好找許多。兩個人沿着牆壁摸索尋找,走出大概二百步的距離時就在陰影遮擋處發現一處入口。入口沒有門,簡簡單單一條甬道向前延伸,左右兩壁上同樣掛滿長明燈,造型與石室內沒有什麼不同。
“你看這裡。”白鳳隱踢了踢腳邊一塊碎布,“這是蕭季衣衫上的一條,我想應該是他故意留下來給我們做線索的。”
容定塵回頭看了眼死亡氣息瀰漫的石室,眉頭微蹙:“如果有出口,這些人爲什麼都選擇死在石室中?”
“也許他們掉下石室時就已經絕望,根本沒仔細檢查是否有出路。又或者,走了這條出路也沒有什麼好結果,所以他們寧願死在這裡,也不願進入裡面。”白鳳隱撿起布條纏在手腕上,請輕提口氣,“不管前面有什麼妖魔鬼怪,總要去試一試才行。”
容定塵淡淡嗯了一聲,見白鳳隱擡腳就要往裡走,忽地伸手把她拉住。
“我先。情況不對你就逃。”
那句話就像是命令,不容反駁,容定塵也不給白鳳隱反駁的機會,徑自搶在她之前進入甬道。白鳳隱有片刻失神,隨後在他身後悄悄露出一抹輕笑,問也不問就向前伸出手。
她如之前一樣,把手放到他掌心裡。
他遲滯一下,卻沒有拒絕,無聲地將她手掌包裹。
對白鳳隱而言,如此微末細小的舉動,已經是最大的希望。
甬道不是筆直的,兩個人一前一後走出幾十步便遇到左右兩條岔路。路口處沒有任何標識,其中一個路口地上擺着又一條容蕭寂留下的衣衫碎片。白鳳隱將碎片拾起,沒有任何爭議地和容定塵跟隨容蕭寂的選擇向前探索。
走了足有半個時辰,兩個人開始發覺甬道的古怪之處。
甬道每隔幾十步到百步就會出現岔路口,有時是兩個,有時是三個,最多的岔路甚至達到四個至多。最開始的甬道乾乾淨淨,什麼都沒有;稍遠一些,偶爾能發現死在甬道中的白骨;繼續往前走,白骨越來越多,幾乎每走過幾個甬道就能看見一堆。
起初白鳳隱還能尋找到容蕭寂留下的蛛絲馬跡,或是衣衫碎片,或是刻意擺成箭頭形指示方向的骸骨。可是到了後半程,別說衣衫碎片和骨頭,就連一點刻在牆壁上的痕跡都沒有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容蕭寂遇到了什麼麻煩,以至於來不及留下線索。
在又一個四項選擇的路口時,白鳳隱和容定塵停下腳步,不約而同面面相覷。
“怎麼選?沒有任何指引,盲目選擇的話可能會離他們越來越遠。”容定塵沉吟道,“這些甬道就像是迷宮,沒有指引的情況下要找到出口恐怕很難,否則也不會有那麼多人死在這裡。”
白鳳隱仰頭查看甬道,自言自語:“總不會一點區別都沒有吧?建築時不留一些辨別方向的痕跡,修築的苦力是怎麼離開的?我就不信建造這迷宮的人會把所有路線都爛熟於心。”
“創造比尋找更簡單。”容定塵含糊其辭嘟囔一句,隨手把在石室掰斷的燈臺塞給白鳳隱,“拿好,說不定什麼時候會用上。我在路口留些不同痕跡,如果之後我們要原路返回,有這些標誌在至少不會找不到回去的路。”
他的思慮一向縝密謹慎,白鳳隱自然沒有異議。她端着被生生掰斷的長明燈燈盞,看容定塵翩然躍起又去掰岔路口上的燈,不由對精心設計迷宮的人感到心疼。
容定塵將四個路口的燈盞扭向不同方向,讓岔路之間有所差別。當他擰動第四個燈盞時,他微微驚訝地咦了一聲。
“怎麼,有什麼問題嗎?”白鳳隱一陣緊張。
容定塵朝她搖搖頭,鏗地一下直接將長明燈燈盞從牆壁上扭斷,而後動作輕盈地跳回她身邊。
“這些燈並不是相同的。”容定塵將他手中的燈盞與白鳳隱手中那支湊近,指着上面花紋沉聲道,“這些燈上的花紋略有不同,會不會是區分或者指引迷宮道路出口的標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