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下了一夜,天亮才放晴。
歐陽王府來人了,據說來照顧歐陽清狂起居,景王夫婦一看是個小丫頭,也就並未拒絕,直接讓若曦去了清香園。
“大小姐!”
歐陽清狂和皇甫逸軒在園子裡說說笑笑,突然聽到身後一聲喜悅呼喚,兩人回頭看去,只見一名丹鳳眼少女走來。
不過,那欣喜目光對的卻不是她,而是他……
“若曦?”
清狂故作訝然,連忙放下手上花朵,微笑着上前。
皇甫逸軒看到來人,也是滿臉柔和,此人不正是那日很懂事的少女麼,原來,歐陽府派來伺候清狂的丫鬟便是她。
說起來,他對着丫鬟印象不錯,至少從未有哪個丫頭讓他順眼過。
若曦因小跑臉色紅潤,眉眼帶笑,十分清麗,在百花中她像一隻蝴蝶,靈動活潑,然而卻清狂面前,便是遜色了幾分。
“大小姐,老爺怕您在這裡住不慣,便吩咐奴婢前來照顧您的起居。”
若曦說完後,便擡頭看向那個俊逸男子,臉頰一紅,彎腰福了福身子,“奴婢見過世子爺。”
“呵呵,無需客氣,既是清狂的丫鬟,日後在王府不必拘禮。”
“謝世子爺。”
也不知有意無意,若曦再起身之時,含羞帶怯深深看了他一眼,眉眼中盡是嫵媚羞然之色,只怕任何男子看了都會忍不住動心。
若曦看向皇甫逸軒,果然,他目光下劃過一絲驚豔,清狂笑了,越發的溫暖乾淨,“若曦來之前,爹爹可曾交代過什麼。”
淡淡的嗓音打斷這曖昧氣氛,若曦笑着回道:“老爺說了,要大小姐千萬把世子爺哄樂呵了,切莫不可任性發大小姐脾氣呢。”
她故意強調發脾氣這句話。
清狂一愣,“我任性?”
皇甫逸軒覺得好笑,不禁道,“哦?清狂還發大小姐脾氣?”
若曦柔柔望着他,眼底閃過得意,掩脣笑,“可不是麼,老爺還特意囑咐奴婢要多多遷就大小姐呢。”
皇甫逸軒恍然,轉頭對着清狂,調侃挑眉,“怪不得歐陽伯父選她來伺候你,這小丫頭看起來機靈的很,倒是不介意你的‘任性’呢。”
清狂眨眨眼,似是問別人,又似是問自己,“我真的很任性嗎?”
“哈哈哈……”
瞧着她這副可愛到幾點模樣,皇甫逸軒忍不住放聲大笑,若曦也是微微笑着,只是笑容深處帶着幾分諷刺。
遠遠地,百花中笑聲盎然,可誰又知,這其中有幾分真假。
“世子爺。”
這個時候,一名小廝走上前,恭敬在皇甫逸軒耳邊低聲了幾句,看樣子是不想讓旁人聽到。
“好,我這就去。”
皇甫逸軒揮了揮手打發下人離開,這纔對清狂道,“我有事先離開一下,你們主僕二人多日不見想必有很多話要說,今晚我再來。”
“世子爺慢走。”
若曦福了福身子,微笑着的模樣倒是沒有半分卑微。
清狂點點頭,“你去吧。”
皇甫逸軒走了之後,清狂看向若曦,發現她直直盯着皇甫逸軒離開的背影,看得十分入神,清狂嘴角一勾,眼裡流光閃動,“若曦,我帶你去你住的地方看看吧。”
若曦回過神,微微一笑,“好啊。”
……
……
皇甫逸軒出了清香園後,下人便捧着一個紅木漆盒子上來,他打開盒子看去,只見一個有些破舊的竹蜻蜓躺在裡面,看樣子,只怕這東西好多年了。
“這是什麼?”
“回世子,這是歐陽府大夫人特意命人送來之物,底下還有兩封信,一封信交給歐陽大小姐,另一封是給您的,說是務必交給世子爺您親啓。”
“哦?還有信?”
皇甫逸軒挑眉,伸手拿起放在盒底的信紙,打開細細看,良久後,他笑了,將信折起來放回去,順便拿起破舊竹蜻蜓,“這大夫人真是有心了,讓本世子將這竹蜻蜓交給清狂,果真能令她欣喜若狂嗎?不過說來,這個小小竹蜻蜓真的有這般神奇?”
小廝附和笑道,“世子爺不妨試一試?總的來說,大夫人的話總不能是忽悠您的。”
“恩,說的也有道。”
皇甫逸軒點點頭,將竹蜻蜓放回盒子裡,接着聽到小廝又道,“世子爺,大夫人還有一句話讓奴才口頭帶給您。”
“什麼話?”
“大夫人說,提防若曦。”
皇甫逸軒疑惑看他,“若曦?不就是那小丫頭?爲何提放她?”
“這奴才便不知道了,大夫人只讓奴才傳這一句。”
“那行了,你下去吧,今日之事萬不可向任何人提及。”
“是,世子爺。”
皇甫逸軒眉頭一皺,心裡十分疑惑,若曦既是歐陽府的丫鬟,這大夫人爲何要讓他提防呢?而且看清狂和若曦感情很好,能有什麼事麼?
不管怎麼說,既然大夫人提醒,那他就應該留個心眼兒,拿起另一封屬於清狂的信,看到上面用針線封口,不禁一笑。
大夫人果然聰明,用針線封口若一旦被人拆開,那麼必然會留下痕跡,想來這大夫人也是個心細之人。
他勾了勾脣角,朝着清香園方向走去。
……
……
“大小姐,這地方可真美啊。”
若曦看到清香園,眼裡掩飾不住的驚豔,心下卻極爲妒忌歐陽清狂,一個沒腦子的白癡,憑什麼得到這般好待遇,真是讓人不舒服。
清狂掃了眼她,不以爲然,“美嗎?一般般吧。”
若曦冷笑,她最恨的便是她這種不在乎語氣,好像在別人眼中夢寐以求的東西,在她眼中沒什麼大不了一樣,這樣的態度真令人憎恨。
“大小姐,若曦可不可以跟你一起住呀?”
她滿臉期待跑到清狂面前,只要時刻被她盯着,清狂就別想跟世子爺親近!
清狂眨眨眼,“爲什麼呀?”
“因爲若曦很喜歡守着大小姐嘛。”
“不行。”
“爲何?”
“我不喜歡跟別人一起睡。”
“哦。”
轉過頭不去看若曦失落樣子,清狂低下頭,繼續拿着剪刀修理花盆內的紫羅蘭,看起來十分專注。
若曦暗中冷笑,然後不再搭理她,走到書架上開始打量這裡的東西,她伸出手摸摸這個,摸摸那個,眼底溢滿貪婪之色,清香園若是屬於她的該多好。
隨即目光一厲,都怪歐陽清狂這個小賤人,勾引世子爺,真是該死!
氣氛安逸下來,清狂一變修理花,一變掃了眼若曦,忽然笑着說道,“若曦,你喜不喜歡這裡呢?”
若曦一愣,轉過身看她,“大小姐爲何這麼問?”
清狂頭也不擡,理所當然道,“若我成了世子妃,就讓你來我身邊伺候,這樣你不就永遠都能住上這麼漂亮的地方了嗎。”
若曦臉色一僵,笑得很勉強,“大小姐說的是……”話鋒一轉,她眸光閃動算計,低聲道:“可這樣一來,豈不是委屈了您?”
“不委屈呀,我覺得挺好的。”
清狂擡頭對着她笑得燦爛,眉眼間自是一派輕悠,“我想了很多,世子爺對我挺好,若我辜負了他,也太對不起他了。”
“大小姐真的這麼想麼?”
若曦緩緩垂眸,掩住眸中厭惡之色,“可是大小姐,您之前還不是說對寒王……”
“若曦!”
清狂忽然臉色一變,十分嚴厲瞅着她,“這裡不是歐陽府,有些話切不可亂說!”
“若曦知道了。”
深吸了口氣,她才努力把內心深處嫉恨與憤怒壓下去。
燭光晃動,屋內光線暗了一下。
若曦抿了抿春,擡眸看向窗外,忽然發現熟悉身影朝這邊走來,不禁雙眸一亮,“世子爺!”
清狂見她這般歡喜,心下笑了,愛吧愛吧,你愛的越深,日後我便讓你痛得越深。
皇甫逸軒步入房內後,直接忽略若曦,看向了那邊擺弄花草的白衣少女,微微一笑,“清狂,我給你帶好東西來了。”
“什麼好東西?”
她停下手中的事,不禁站起身朝他走來,瞧着他滿臉神秘,她更加疑惑了。
皇甫逸軒對着若曦淡淡吩咐,“你且先退下,本世子有話要跟你家小姐說。”
若曦一怔,心下喜悅頓時被酸澀取代,卻又不得以低下頭,“奴婢遵命。”
明明之前還好好的,爲何眨眼間竟對她這般冷漠了?
不但她不明白,清狂也有點不解。
“清狂,你娘給你帶來一封信。”
說着,他從懷中掏出信來遞給她,清狂接過後,拆開上面針線,低頭看了起來,看完之後她才明白,怪不得皇甫逸軒對若曦態度變了,原來竟是李香蓮讓他提防若曦呀。
皇甫逸軒輕聲道,“清狂,你可知你娘是何意思?爲何要讓提防你的丫鬟?”
搖搖頭,她嘆了口氣,“我也不曉得,不過孃親自然這麼說,必然有她的理由吧。”說着,她把信撕碎,然後走到花盆前繼續做下修理。
見她這般冷淡,他以爲她是因若曦的事情纔會心情不好,於是故意找話題逗她開心,他大步上前坐在她對面,說道:“清狂,你娘心思很謹慎呢,竟然會想到用針線封住信口,這樣做法,本世子還真未見過。”
“孃親一向謹慎。”
廢話,這招還是她教給李香蓮的,你當然沒見過,若是發現封口處有異樣,那必然是被人動了手腳。
前世她吃了不少這方面的虧,自己一言一行甚至是與爺爺來往信都被有心人做手腳,這輩子她豈能不多留個心眼。
“清狂。”
“恩?”
她擡起頭看去,不禁呆住了。
這是……
一隻破舊竹蜻蜓出現在她眼前,跟昨晚皇甫絕拿出來的一模一樣,唯一不同的是,這隻竹蜻蜓棱角還在,並不是圓的。
難道說……
“你從哪得來的?”
清狂站起身,小心翼翼拿竹蜻蜓,細細摩擦着,好熟悉啊,真的好熟悉,彷彿很小時候經常看到摸到一樣。
見她突然間把所有注意力放在竹蜻蜓上面,皇甫逸軒心心下暗笑,大夫人說的果然沒錯,這東西確實讓她甚是喜歡。
“清狂不必問來處,只管留下便是。”
雖然他不說,可她也能猜得出來,這個竹蜻蜓想必小時候皇甫絕給的那一隻,當時他做了一對,一個他自己留着,另一個給了她。
只可惜,五歲時記憶根本記不清了,但潛意識的熟悉,還是讓她一眼就覺得這是自己東西,六歲時重生後,她滿心都是復仇,便忘記了竹蜻蜓的存在。
如今重現,想來是李香蓮把這東西找出來,借皇甫逸軒的手送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