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步天下驚魂 獨步天下 看書窩
?光芒終於一點點的斂去,變得不再刺痛眼球,我擰着頭小心翼翼的睜開了眼。
“阿嚏!”身上感到一陣冰冷,寒氣入骨,我攏着鼻子連打了三個噴嚏,凍得渾身哆嗦。
四下裡白茫茫的一片,溼度又厚又重,我的長髮很快被水氣打溼,糾結成一綹一綹的垂在胸口。黑暗中的能見度因此大大降低,我的第六感告訴我這不大像是在機艙裡,難不成又是在做夢?
偷偷掐了把自己的手背。
“噝!”很疼,疼痛感真實而分明,可是我卻仍不大感相信自己的感官。
“sam?有宏?”我試着小聲喊了兩聲,沒回應,四下裡悄然發出一種空曠的回振。“sam——有宏——”聲音逐漸放大,那種空曠的迴音振盪也隨之加強。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飛機失事?機毀人亡?
不!不!我寧願自己是在做夢!
忐忑不安的走了幾步,身體越來越冷,這溫度起碼已經降到零度,加上空氣潮溼,壓得我有點透不過氣。髮梢表面已經蒙上一層白霜,口鼻中呵出的白氣融於黑暗中,我開始感到莫名的恐懼。
即便這是夢,也一定是個噩夢!
“喔!”一個沒留神,腳下被什麼東西絆了下,我跌倒,雙手及時撐地,掌心接觸到的冰冷堅硬的皮革。
我爬起退後兩步,沒來得及看清腳下的是什麼東西,腳後跟又踢到一件硬物,噹噹有聲。猛然旋身,我恐怖的倒抽一口冷氣。
天爺呀!這是……什麼地方?牙齒情不自禁的咯咯打起顫來,極目而視,在我的腳下匍匐臥倒的,竟是成堆連片的屍體——一個個身穿盔甲,頭戴盔帽的士兵屍體。
這裡分明就是一處尚未清理過的戰場,人和馬的屍首縱橫狼藉的倒了一地,各色的兵器、旌旗散亂的插在泥土裡……
我捂着嘴,一個音也發不出來。
強烈的震撼和驚怖剎那間奪去了我的思維,我被嚇懵了!足足僵了一分多鐘,我才激靈靈的打了個冷顫,哇地聲大叫,沒命似的撒腿狂奔。
這是夢嗎?這還是夢嗎?爲什麼夢境會是如此的真實?
如果這一切都不是夢,那麼誰又能來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地上的那些死屍全是漢人打扮,沒有一個是我熟悉的八旗辮子兵!我到底又來到了什麼地方?
“嗒!嗒!嗒……”黑夜裡遠遠傳來聲聲清晰而又冷清的鐵蹄踏響。我猛地剎住腳,氣喘如牛,方纔的一番驚乍狂奔,逼得我出了一身大汗,身上倒是不像先前那般冷了,可是內心的恐懼卻緊緊的抓住了我,令我不寒而慄。
灰濛濛的遠處漸漸亮起一點火光,接着是兩點、三點……像是鬼火般,越聚越多,在半空中蜿蜒成一條參差不齊的長龍。
我腿肚子上的肌肉一跳一跳的,想跑,卻連轉身的勇氣都沒有。眼睜睜的看着那條長龍越逼越近,我撲嗵一下坐在地上,朦朧的黑夜裡隱隱綽綽顯出一團團的疊影,猶如鬼魅。
噩夢……快點醒來!醒來!醒來啊——
我在心裡不停的尖叫吶喊,然而嗓子乾澀,連一聲最輕微的嘶聲也發不出來。只能顫抖着閉上眼,緊緊的抱住自己的膝蓋,瑟瑟發抖。
馬蹄聲近在咫尺,過了好久,有人驚訝的大叫一聲:“見鬼,又轉回來了!”然後嘁嘁喳喳的響起一片議論聲。
我猛然一震,睜眼擡頭,離我不到十米開外亮了一排的火把,約莫兩三百名兵卒湊成一堆。我眨了眨眼,見他們一副明朝漢裝的穿戴,不像是鬼怪。我心下略定,只要是活人,不是鬼怪,也就沒什麼可怕了。
想到這裡,我不由大大鬆了口氣,有氣無力的從地上翻身爬起。
“什麼人?!”鏘鏘聲不斷,數十人機警的拔出刀刃。
“我……我……”我侷促尷尬的站在原地,手指緊貼褲腿。
“是個女的!”
“穿的好奇怪啊!”
“漢人?”
我低頭略一晃目,發現自己身上仍舊穿着紫色高領羊絨衫,下身配着條月牙白的羊尼料子褲,再加上一頭直板披肩長髮,難怪他們看我的眼神如此怪異。
才尷尬一笑,四周倏地忽喇喇圍上來一大羣人,將我堵了個嚴嚴實實。
“綁了!押回去再說!”
“等等!”一把清亮的聲線壓住了衆人的七嘴八舌,話音雖不高,卻相當具有威勢。周圍的嘈雜聲頓時消了音,空曠的夜裡就只聽見他的聲音,“問清楚了,若是當地百姓,正好讓她帶路!遇上這鬼霧,咱們今晚要想能趕去錦州,希望就全落在她身上了!”
我驚訝的眯眼,霧茫茫的瞧不大清楚,只能看見那人騎在馬上,像是個將領,身量很高,可是體型卻極瘦,彷彿一陣風就能將他颳倒似的。
明明是那麼單薄的影子,卻給人以一種強烈的壓迫感,雖然距離隔得有些遠,可是見他目光冷冷投來,我仍是打了個哆嗦。
“給她件衣裳,瞧她那樣,可別給凍死了!”
身邊的那位副將立馬應了,竟是親自下馬,將一件黑色的麾袍拿了給我,我大爲感激,哆哆嗦嗦的連聲稱謝,無意中觸及副將那戲虐爍爍的眼神,心裡卻是陡然一寒。果然他輕聲一笑,伸手在我下顎上摸了一把,笑道:“貝勒爺!這妞長得不賴,等過了今晚用不着了,便賞了奴才吧!”
我心裡打了個咯噔,沒等那頭回答,脫口驚呼:“你們不是漢人!”
漢人絕不會用“貝勒爺”、“奴才”的字眼!
這一驚非同小可,對方亦是大大一愣,那頭穿着漢人將服的“貝勒爺”噌地跳下馬來,三步並作兩步的邁到我跟前:“你說女真話?你到底是什麼人?”
我早凍得手腳冰涼,可是當看清那人的長相時,卻是如遭雷殛,腦子裡轟地一聲巨響,完全懵了。
“努……努……努爾哈赤!”我尖叫一聲,直想仰天昏厥過去了事,可我越是怕到極至,靈臺卻是越是清醒。
那張臉,削瘦中透着英氣,我敢說他絕不會超過二十歲,那股桀驁不馴的神氣,霸道凌厲的眼眸,與我記憶中年輕的褚英竟有j□j分的相似——這是……努爾哈赤!年輕的努爾哈赤!
天啊!我這究竟是跑到哪了?難道時光倒轉,竟將我送回到了更久遠的時代?
一個趔趄,我茫然的身子晃了下,無意識的伸手去抓他肩膀,他卻沉着臉靈巧的一個側身,我因此扶了個空。膝蓋即將點地的瞬間,那副將攔腰將我抱住,勒着我的腰怒叱:“找死!這尊號豈是你隨便叫得的?”說着一把揪住我的頭髮,強迫我擡頭。
我疼得吸氣,右手肘出其不意的向後用力一撞,他被我撞得發出一聲悶哼。然而棉衣畢竟厚實,他除了哼了聲外,毫髮無損。而我的頭皮卻是緊接着一陣劇痛,被他扯斷大把頭髮。
我喝叱一聲,猛然旋身踢腿,一腳蹬向他的下身。這招陰損,可是逼急了的我哪裡還顧得了許多,只想快些脫離他的魔爪。
這一腳才踢到一半,突然半路被人出腳搶先踢在我的膝彎裡。我忍痛斜眼一瞥,竟是努爾哈赤,只聽他沉聲笑起:“有點意思……放開她!”
副將心有不甘,卻仍是遵照命令放開了我,我甩頭站直了腰背,怒目瞪向努爾哈赤。面對着這場滑稽又可笑的相逢,強烈的悲哀感已經壓倒一切,這一刻我只求速死。
不管這個夢境是真是假,我都沒勇氣再坦然面對下去!
太荒謬,也太可悲了!
我已承受不來這種命運的玩笑和捉弄!
我看着他,胸腔中涌起無限悲哀,忽然再也抑制不住的大笑起來。他見我笑得瘋狂,不禁大大一怔,我笑出眼淚,最後淚如滂沱雨下:“你殺了我吧!”
他的臉上明顯閃過一抹錯愕。
“殺了我!”我厲吼一聲,“你耳朵聾了麼?我叫你殺了我!”
我惡狠狠的撲過去,卻被副將死死拖住,他原本想直接將我摔出去,卻被努爾哈赤及時擡手阻止。
少年老成的臉上露出困惑的神情,他似乎在揣測我的真正用意,眸光深邃幽暗,閃爍不定。
“殺了我——”我歇斯底里的尖叫,“我不認得錦州,你不用指望我帶你去……”
“爲什麼想死?”他突然問道。
我倔強的別開雙眼,抽泣不語。
他湊過臉,正待說些什麼,忽然身後起了騷動,隊伍的後方不知怎麼的,居然乒乒乓乓的打了起來。
“怎麼回事?”大霧瀰漫,聽聲音雖近在咫尺,但目力所及,卻是瞧不清楚到底發生何事。
“貝勒爺!咱們撞上錦州城的南朝援兵了……”
“哦?”他眼眸湛亮,翻身上馬,“好樣的!爺正憋了一肚子火沒地撒呢!”駕馬跑了兩步,忽然回頭將手中長刀向我一指,“叫人看住她!我要她好好活着!”頓了頓,脣角上揚,衝我一笑,“你越是想死,我越是不讓你死!哈哈……”
那抹無邪純真卻稍帶壞意的笑容讓我一時失神,我從沒見努爾哈赤這般笑過,可是偏又覺得這樣的笑容透着特別的熟捻。正感茫然,只聽得遠處廝殺聲慘烈響起,大霧中有人厲吼:“韃子!居然改了衣裝想來矇騙於我,你究竟是何人?”
“哈哈!不認得爺麼?”鏘地聲兵刃交擊,“爺乃大金墨爾根代青是也!”
大金……墨爾根代青?!
不是努爾哈赤嗎?
“啊——”一個恍神,身側護着我後退的一名小兵胸口中了一箭,仰天倒地。我凜然回神,面對近身衝上來的明兵,翻手從地上撿了一柄鋼刀,迎面架住刺來的長矛。
“啪!”矛尖斷裂,刀背貼住杆身一路下滑,砍向那人的雙手,刀刃在割到他的手腕時,望着瞬間冒出的鮮血,我心微微一顫,急忙撤刀收手。手腕稍轉,刀背狠狠敲在他的額頭上,將之敲昏。
“蠢女人!”頭頂響起一片嗤聲,我腰上一緊,已騰空被人抱上馬,“對敵人仁慈,便是對自己殘忍!戰場上豈容你有半分婦人之仁?!”
我啞然無語,墨爾根代青臉上濺着血跡,他下顎尖瘦,肩骨也極爲削薄,看上去瘦瘦弱弱的完全不像個能提刀征戰之人,可是下一秒發生的事實卻讓我立刻改變對他的想法。
他的刀法極好,快且狠,揮刀時霍霍有聲,膂力驚人,往往一刀即中,絕無落空。圍堵上來的敵人稍稍挨近,便被他一刀斬落墮馬。對付騎兵尚且如此,更別提那些步伐跟不上馬腿的步兵了。
頃刻間死在他刀下的明兵不下二十餘人,他殺得興起,笑聲不斷,我卻是眼暈目眩,險些連手上的刀柄也拿捏不住。
“你的刀法不錯啊!跟哪個學的?”明明是生死危機時刻,他卻從容應對,一邊殺敵,一邊還分心和我說話。
天曉得他怎麼不怕打哪飛來一枝流箭,射穿他那張狂的腦袋?!
“女人!替我守住兩側空檔!”他毫不客氣的下令。
我翻白眼,卻又不敢不遵,他胸前的空門是我,我若不守,等於就是當自己的身體給他當肉盾。
“鐺!”我擊退一人的長矛攻勢,緩了口氣,忍不住大叫道:“現在到底是天聰幾年?”
“五年!”他奮力殺敵的同時大聲回答,“問這個做什麼?”
天聰五年!FAINT!雖然早有心理準備,我卻仍是被嚇了一跳!好傢伙,在現代耽擱了四天時間,這裡就已經過了四年?
不過……還好!
幸好仍是大金,幸好只是差了四年……應該還沒有改變太多!
“幾月幾日?”“鏘!”再次擋飛三枝飛羽。
“十月廿九!”他答完話後,身子微微一顫,我警覺回頭,果然看見他臂上被剮了一刀,血肉模糊的傷口有十公分長,正裂着口子在淌血。
“呸!”他啐了一口,“倒黴!”
我愣了愣,猝然間他左手繞到我身前,抓住我的手腕擡手,鏘地聲架開一柄長槍,跟着右手猛力一劈,將偷襲之人的右臂活生生的斫了下來。
對方慘叫着跌下馬去,我心有餘悸的狂跳不已。
“盯緊點,別偷懶呀!”他伸手抹去臉上的血污,臉上掛着痞賴的笑意。
“哦——”腦子裡突然靈光一閃,我直愣愣的指着他,“你是多爾袞!”想起來了,剛纔緊張慌亂之餘,竟完全忘了努爾哈赤還有這麼一個跟他長相酷似的兒子。
他低頭飛快的瞄了我一眼,顯得有些吃驚,但轉瞬嘴角一咧,露出一個壞壞的笑容,湊過嘴來貼着我的耳鬢低聲說道:“你既然知道我的名字,難道不清楚大汗頒的諭旨麼?”
大汗!心中怦然一跳!
啊……皇太極!
“大汗怎麼了?”我緊張的追問。
告訴我吧,我想知道他過得怎麼樣,我想知道更多有關他的事!我好掛念他……
“大汗賜我墨爾根代青,下令今後所有人見了我都得尊呼稱號,不能直呼我的名字……”他狡黠一笑,輕輕吐氣,“若有違者,男的罰摘隨身箭囊,女的……則扒光衣裳!”說着左手探過來伸入我的衣領。
他的手冰冷如鐵,我打了個寒噤,嘶聲尖叫:“色狼!”猛地推開他,同時借力跳下馬背,漲紅了臉嗔道,“大汗纔不會頒這等……這等下作的諭旨,一定是你胡謅!”
“哈哈……”多爾袞在馬上暢然大笑,“不信你大可以問他們!”這時這場小規模的衝突戰已告結束,明兵被擊潰逃離,多爾袞的部下們正在原地清理戰場。
我心裡困惑猶疑,瞧他那副傲然的模樣,竟是相當自信。難不成他說的都是真的?
臉上忽然火辣辣的燒了起來,皇太極在搞什麼鬼啊,居然會給兄弟下這種無聊的旨意。
“嘿,你臉紅什麼?”多爾袞調笑。
思及皇太極,我滿心涌起甜蜜回憶,忍不住噗嗤一笑,白了他一眼:“不關你事!”
他先是微微一徵,而後放聲大笑,我看他那樣簡直形同抽瘋。
“有意思!有意思……哈哈!你這女人……有點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