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昭皇還在昏睡,那侍女卻被楊璟盯得心裡發毛,聽得楊璟說要跟她聊,心頭頓時冷了下來。
楊璟看着這小綿羊一般的侍女,直截了當地問道:“你是陳守度的人,便應該知道他的爲人,陳氏是如何都不會讓李氏再復興,李昭皇總有一天是要被還是的。”
楊璟輕描淡寫,彷彿在陳述一個事實,然而那侍女卻聽得膽戰心驚,因爲如今是陳朝,陳守度更是實際掌控着生殺大權的人!
這個連讓天下李姓全改阮姓都敢做的人,試問還有甚麼事是做不出來的?
楊璟見得此女臉色越加發白,身子不停打哆嗦,知道她是真的怕了,便朝她說道。
“接下來我要跟昭聖公主說一些話,我給你兩個選擇,一是站在旁邊聽着,但往後要效忠於昭聖公主,爲昭聖公主所用,二則是捂住耳朵躲一邊去,權當什麼都沒聽見,你自己選。”
這侍女待在李昭皇身邊的時日應該是不短了,兩人朝夕相處,對李昭皇的遭遇自然是一清二楚的,她能夠不離不棄,對李昭皇該是有些惻隱之心。
但這份惻隱之心到底有多少,能否轉化爲忠心,讓她背叛陳守度,轉而投向李昭皇,還是未知之數。
楊璟想要扶持李朝後人,將陳朝局勢攪亂,需要的不僅僅是李昭皇和順天皇后兩個人,還需要那些暗中支持李氏的勢力。
正如此時他所做的這般,這個侍女留在房中,就是爲了監視他的一舉一動,他想跟李昭皇說些私密事情都做不到,又不能殺了她,便只能這樣處理了。
那侍女顯然在爲難,因爲她分明從楊璟的眼中感受到無邊的威嚴與殺機,若她選擇了第二條路,或許當下楊璟不會對她如何,但很難保證楊璟走出這個房間就要殺她滅口!
當然了,這些都是兩人短暫的眼神交流之際,楊璟察覺出來的,一切也都還要等這個侍女的決定。
這侍女只是一味遲疑,畢竟這種決定關乎命運,她也不可能如此草率,若她立刻迴應,反倒要讓楊璟不放心了。
正當此時,牀上的李昭皇卻突然睜開了眼睛!
“侯爺放心,她已經姓李了。”
李昭皇坐了起來,雖然衣不蔽體,卻毫無羞臊,可眼中一片清明,不再迷惘和激動,更毫無瘋癲的神色!
經歷了這許多人生變故和波折,被人當成貨物玩物一般虐待,她對這些已經麻木,女人的清白於她而言沒有任何的意義,她的心靈是乾淨的,身子被玷污又不是她能夠抵抗的,她早已問心無愧。
“公主…”那侍女終於擡起頭來,此時眼眶已經溼潤了。
楊璟見得此狀,便猜想得到,只怕此女並非李昭皇心腹,只是此時此刻,李昭皇將她說成自己人,也是在借楊璟的威勢,趁機收攏此女,納爲己用罷了。
而對於李昭皇的醒來,楊璟似乎並沒有太過意外,這是因爲他從一開始就知道,李昭皇根本就沒有發花癡!
花癡病人憑着本能慾望行事,對男人表現出強烈的渴望,可李昭皇卻如何都不讓黎輔陳沾碰她的身子,這或許是潛意識的敵對本能,但也有可能是她有意爲之。
單憑這一點,自然是無法確認的,真正讓楊璟確認她沒有發花癡的,是她的身體反應!
花癲雖然是癔症,但動情之時身體會亢奮,可楊璟在按壓她的神門穴之時,趁機摸了她的脈搏。
她的表現雖然很瘋癲,但脈象平穩,撲入楊璟懷中之時,楊璟能夠聽到她那沉穩的心跳聲!
正如有人說過,身體是最誠實的,因爲那是人的本能!
從她能夠配合楊璟,逢場作戲,故作昏睡,便能夠看出來,這李昭皇平日裡絕非僅僅只是裝瘋賣傻,否則她根本不可能領會到楊璟的意圖!
而想要領會楊璟的意圖,只有一種可能,那便是她一直跟姐姐順天皇后有聯絡,頻繁到每日都交換情報的聯絡!
因爲她對楊璟一無所知,不可能順着楊璟的意圖來裝睡,唯一的解釋就是,她從姐姐順天皇后那裡,已經得知楊璟要扶持李氏,所以才配合楊璟,製造密談的機會!
由此也可以看出,李朝的“餘孽”其實一直都在密謀復辟,甚至做了不少準備,而這樁事情的核心,自然就是她和姐姐順天皇后,這兩位李氏僅剩的皇族血脈!
見得李昭皇醒來,又趁機拉攏這侍女,楊璟也就放心了,朝那侍女問道。
“既然你姓李,可否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
那侍女聞言,只是低頭咬着下脣,卻不敢開口,最終還是李昭皇替她回答道。
“她叫李茯苓,乃是宮廷執戟長李林安的胞妹。”
“李林安的妹妹?”楊璟不由有些詫異,早先李林安提及李昭皇,反應就很奇怪,如今他的妹妹又貼身看守着李昭皇,這位執戟長與李昭皇,只怕有着什麼不能說的往日故事了。
既然是李林安的妹妹,李昭皇又開口替她作保,楊璟也沒什麼可擔心的,便朝李茯苓道。
“你不必怕我,你家哥哥與本侯有些交情,我不會對你如何,到門口去看着,別讓人打擾本侯與公主說話。”
楊璟如此說着,李茯苓便如蒙大赦,出了屏風,走到外間來,老老實實守在門後頭,隱約還能聽見門外黎輔陳那焦急的踱步聲。
楊璟轉向李昭皇,朝她說道:“昭聖公主忍辱負重,這份心性實在讓人佩服,只是一味忍耐也不是長久之計,想必你已經知道,本侯已經跟順天皇后打過商量,公主認爲此事可行麼?”
李昭皇拉了拉滑落肩頭的絲綢睡袍,朝楊璟答道:“不知道侯爺能夠做到什麼程度?”
她雖然才二十左右,但爲人妻子已經多年,身子滋潤得豐腴飽滿,有那千般萬種的誘人風情,只是眼下眸光冷肅,讓人油然生出敬意來。
楊璟想了想,朝李昭皇謹慎地說道:“陳煛早先派了儂池高到我大宋爲使節,就是爲了求取冊封,我大宋官家雖然已經下了詔,但眼下是戰時,詔書還未抵達這裡…我這樣說,公主可明白?”
李昭皇是何等聰慧之人,自然聽得出楊璟的言外之意。
陳朝乃是篡奪了李朝才建立起來的,對李氏皇族的屠殺,便是大越臣民,哪一個不是義憤填膺?
再加上陳守度把持朝政,禍亂朝野,民生艱難,怨聲載道,大越國中也是叛亂四起,許多人都懷念着李朝時候的日子。
詔書既然還未抵達,陳煛就仍舊沒有正式的封號,也就是說,在楊璟這邊,只要詔書一日未到,她李昭皇仍舊還是大宋冊封的安南國王!
雖然大宋是宗主之國,安南則是附屬,諸如後世大明的朝鮮之類的小國,在皇位更替之時,都會上書宗主國,得到宗主皇帝的認可和冊封,附屬國王纔算名正言順,但宗主國也不能強行干涉屬國的內政。
也就是說,楊璟沒有權力否決或者推翻陳煛,強行讓李昭皇復辟,若是這般,也只能兵戎相見而已。
但如果李昭皇率領李朝舊部舊黨發動政變,意圖復辟,卻是順理成章的!
新的冊封詔書還沒抵達之前,李昭皇都還是大宋認可的安南國王,以國王的身份來複闢,楊璟從中支持協助一二,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了!
李昭皇若連楊璟的話中之意都領悟不到,也就不需要再想甚麼復辟的事情了。
此時她看着楊璟,眼中充滿了好奇,彷彿無法看懂眼前這個男人,迫切想要了解他心中所有想法一般。
她知道楊璟的幫助是需要付出很大的代價的,但她並沒有跟楊璟討價還價,因爲眼下復辟計劃都還未開始執行,事情都還未成功,談這些未免有些太早了,因爲連她自己也不太確定,這麼做是否能成功。
楊璟看出了她心中的憂慮一般,朝李昭皇道:“公主的擔憂,本侯也是知道的,不過有一件事,我想告訴公主。”
李昭皇聽得楊璟如此說,也不由擡起頭來,眸光灼灼地看着楊璟。
楊璟被她這麼一看,心頭不由一緊,心說這女人果然是個厲害角色,眉眼之間總有那麼一股子吸引人的魅力在流轉,讓人慾罷不能。
不過楊璟道心通明,境界已經超凡脫俗,自然不會受邪念的擺佈,只是寧神了片刻,便恢復了常態。
“侯爺乃是宋人,又能有什麼事情告訴妾身?”李昭皇帶着些許玩笑氣地說着。
楊璟下意識往門口掃了一眼,而後朝李昭皇道:“陳守度雖然讓李姓之人都改阮姓了,但有一個人卻一直堅持着,行不改名坐不改姓。”
“此人貴爲宮廷執戟長,手裡頭有不少精兵強將,人心威望也都足夠,而且還與昭聖公主有故舊情誼,本侯覺得公主可以倚仗此人。”
李昭皇聽得此言,眼眸之中頓時浮現出一些些哀怨之色,彷彿勾起了極其遙遠的回憶一般。
過得許久,李昭皇才幽幽地嘆了口氣,似乎想通了,又似乎放下了所有的顧慮,整個人都灑脫起來一般。
她朝楊璟道:“侯爺又如何知道我與李林安有舊?”
楊璟笑了笑道:“本侯並沒有指名道姓,只是描述了一番,公主卻篤定此人便是李林安,你二人之間是否有舊情,單憑這一點,便足以說明問題所在了。”
李昭皇頓時啞然失笑,許是裝瘋賣傻太久,如今展露笑容,彷彿天上陰霾盡掃,一下子從寒冬來到了暖春一般。
雖然李昭皇的姿色不如姒錦,但她畢竟是當過女皇的人,足以讓男人升涌出無盡的征服慾望,或許也正是因爲這一點,才使得陳家男人對她如此的瘋狂癡迷。
若是欺負街頭的流浪乞丐瘋女人,又何來成就感,越是有權勢有能力的女人,征服之後所獲得的滿足感和成就感就越讓人着迷!
李昭皇見得楊璟如此一說,也媚笑着朝楊璟讚道:“侯爺果真是洞察入微,才思敏捷,既然有侯爺相助,這便是我李氏光復的轉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