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野聽見刑房裡傳出來‘柳兒’的痛呼聲,跟着都心驚肉跳。
她完全相信蕭婉容是要將柳兒往死裡整,現在就已經在開始擔心她自己的小命。蕭婉容和張王妃之間的矛盾,幾乎已經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她既然敢讓柳兒來,肯定早就已經讓證據確鑿。
柳兒認不認,也不過是時間問題罷了。
不認,屈打成招也得認。
她吞了口口水,心中馬不停蹄的想着對策,想了好久都想不出來,她便想逃——
“三夫明見,奴婢不過是陪着柳兒姑娘過來,卻並不是柳兒姑娘的丫鬟。奴婢分內還有事情,一會兒恪少爺要喝的藥奴婢要是沒煎好,恪少爺該生氣了。
蕭婉容看都沒有看她一眼,更別說回答了。
她還要開口,錦書已經匆忙的過來回稟:“柳兒那丫頭嘴硬,身上又本來就有傷,再打下去,只怕要出人命了。”
沒有畫押就打死,要真出了這事,蕭婉容和府上的人也不太好交代。
“那就先押出來緩一緩,也讓那些人證在出來說一說事情經過,要是對質之後她還決口不認吧,那就打死拉倒,不過一個丫鬟,死了也就多給幾兩銀子罷了。”
蕭婉容說得特別無情,可心裡卻是驚濤駭浪。
因爲她和錦書早就對個說辭,要是死鴨子嘴硬,那就是柳兒不同意,她還是選擇繼續留在徐恪身邊。
要是說被失手打死,那就是柳兒已經吃了岐黃給的藥,只消按計劃施救就好了。
蕭婉容沒想到柳兒竟然會拒絕,可既然柳兒都已經拒絕了,那後面的戲做起來就難了。
柳兒被帶出來的時候,渾身都是血跡,小野光是看着就覺得觸目驚心,心肝都疼,她萌生了趕緊逃跑的急切想法,一雙眼睛不停亂轉,找着機會。
柳兒像破布娃娃一樣被人扔在地上,她虛弱得擡不起頭,一雙眼睛卻依舊倔強的看着蕭婉容的眼睛,態度堅決:“奴婢不曾做過那樣的事情,三夫人如此是要屈打成招嗎?”
“不服氣?好,本夫人今天就讓你心服口服。”
蕭婉容拍了巴掌,貼身伺候張王妃的蘇嬤嬤就被拉了出來。她跪在蕭婉容面前規矩行禮,然後在錦書的試一下陳述道:“老奴不敢撒謊,那些東西當真是的柳兒丫頭貪污下來的。
老奴有個侄兒在門房行走,柳兒姑娘每次要打新首飾就會將圖紙和銀子給老奴侄兒,圖紙和侄兒現在都還留着,和從柳兒房中搜出來的首飾幾乎一模一樣。
至於庫房裡面那些首飾的成色,三夫人拿出來請專人一驗也就出來了。老奴都這麼大把年紀了,絕對不敢撒謊。”
蕭婉容看了柳兒一眼,問她:“你還有什麼話說?”
柳兒卻還是嘴硬,她憤恨的瞪着蘇嬤嬤,咬牙切齒的道:“奴婢沒有,她血口噴人。”
柳兒的氣勢實在有些驚人,要不是她身子實在不爽利,只怕早就撲上去將蘇嬤嬤撕成渣渣了。
“將蘇嬤嬤的侄兒帶進來。”
侍衛領命而去,沒一會兒,一個長得纖細精瘦的小廝就被帶了進來。
“蘇嬤嬤,你自己和你侄兒說。”
蘇嬤嬤便將柳兒貪污事發的事情和她侄兒說了一遍,然後勸道:“以前咱們不知情,無意間當了幫兇也情有
可原,你將知道的事情全都告訴三夫人,三夫人寬厚慣了,會對咱們從輕發落。”
那小廝看了蕭婉容一眼,看她面色和善當真不是會要人命的樣子,於是便將知道的全說了出來。
“柳兒姑娘隔三差五就會打一批首飾,圖紙都是她提供的,給的銀子不算多,卻要用最好的首飾師傅,她說首飾的質量成色都不要緊,當樣式一定要挑不出來瑕疵。”
他將存放圖紙的位置招供了出來,蕭婉容立馬讓錦書帶了侍衛過去拿。
侍衛過去拿證據的空蕩,那小廝又招供道:“柳兒姑娘一個丫鬟,即便再得寵,每個月也拿不出來那麼多銀子打首飾。奴才曾經懷疑她是貪污,要用假東西換庫房裡的好貨。
奴才試探着問了柳兒姑娘兩句,卻被威脅多辦事少說話,不然小心丟了小命。
可打那之後,每次幫柳兒姑娘打首飾,奴才都能額外得到五兩銀子的好處費,所以,奴才也不敢再多說什麼。
再後來,奴才聽庫房裡的肖嬤嬤提過一句,好像打的那些首飾都是張王妃借出來的,打首飾的銀子也是由張王妃支付……”
“住嘴!”原本虛弱得說話都困難的柳兒突然衝那小廝嘶吼起來:“你胡說八道什麼?張王妃貴爲當家祖母,還能看得上那幾套不值錢的頭面不成?
別以爲張王妃去了家廟爲恪少爺祈福,你們就可以隨意中傷她。等她有一天出來,看她不要了你們這幫奴才的狗命。”
“你倒是囂張!”蕭婉容冷冷的看了柳兒一眼,然後讓小廝接着說:“究竟是怎麼回事,你接着說。”
那小廝也不客氣,接着說道:“肖嬤嬤原本就是當時的庫房管事,她和張王妃裡應外合,不知道偷了庫房多少值錢的東西。
奴才熟悉的那個首飾師傅,成天按着圖紙打首飾,有一次奴才和那師傅閒聊,才知道他打的東西,大多數都進了王府庫房。
後來奴才便開始留意這件事,才知道畫首飾圖紙的是滿京城最厲害的周師傅,請他畫一幅首飾圖至少要三十兩銀子,就柳兒一個丫鬟,別說她能不能出得起三十兩銀子,就憑她的身份,她也絕對請不動周師傅那樣的名人不是。”
說話的空檔,錦書和侍衛已經去小廝說的地方將設計圖紙全都拿了過來。
那圖紙厚厚的一沓,除了先前在柳兒房間搜出來的那幾套頭面,還有至少兩三百樣首飾。
蕭婉容看了一遍,然後將圖紙拍在一旁的黑漆小條几上,對柳兒喝問道:“還需要本夫人去將首飾師傅和圖紙師傅請過來嗎?或者,再去庫房將這幾套頭面取出來,讓首飾師傅當着你的面驗一驗成色?”
蕭婉容氣勢如虹,柳兒卻嚇得瑟縮不已。
她咬着嘴脣不說話,好像在想什麼脫身的辦法。
蕭婉容一直冷冷的看着她,在等她的一個答案。誰知柳兒突然就爆發起來,她破敗的身體突然就充滿了力量,發力的那一剎那,她便到了蕭婉容面前,搶過小條几上的圖紙就使勁的撕,好像撕了這些圖紙,蕭婉容就再也沒有了證據。
事發突然,蕭婉容沒有防備,事實上就是防備了,她也一樣會讓柳兒成功的將那些圖紙撕光。
可即便有那個想法,也得多做做樣子。
於是,在場的人都開始去圍攻柳兒,去搶她手中還沒有完全撕碎的東西。
一直等着機會溜走的小野趁着混亂不停的往門挪,等終於出來,她來不及鬆一口氣就撒丫子往自己院中跑。
爲了表示自己不是逃跑,而是大局爲重,她必須趕忙找到徐恪,報告他這邊發生的事情,讓他控制事態的發展,不管怎麼說,張王妃身上是絕對不能再擔別的罪名了。
好在徐恪卸了朝堂上的職務之後,等閒也很很少出去,小野去了書房就找到了他。
她詳詳細細的和徐恪說了蕭婉容這邊的事情,將情況說得非常危急,事態說得相當嚴重,當然也着重說了她逃出來報信是多麼的不容易。
徐恪聽完,當場就愣了。
他從來都知道他的母親在府中挪了好多公家的東西佔爲己有,可卻沒想到光在首飾一類就拿了幾百套。、
這要是被查出來,就算老祖宗不阻攔他當世子,他這輩子也絕對不資格繼承王府。
嫡子是隻有他們兩個,另一個嫡子徐莊也不成氣候,可這府上並不是只有他們兩個兒子,光庶子就有五個。
要是嫡系,當真不行,機會就全落在了庶子身上。
庫房的事情太大根本壓不住,蕭婉容要是真將罪名安在了張王妃身上,姨娘庶子們知道了一定會高興得跳起來,對他的威脅可就不只是點不點。
徐恪結結實實抖了個機靈,然後抓上銀票就往蕭婉容審案子的院子裡衝。
等他趕到的時候,一張嘴被塞得滿滿的柳兒正被一堆人按在地上,有人在搶她手中的圖紙,有人在扣她的嘴,想要從她嘴裡將沒嚥下去的圖紙摳出來拼湊。
蕭婉容一張臉已經黑了個透,她憤恨的看着柳兒,厲聲道:“真不知道你竟如此不要臉,當着衆人的面就敢毀壞證據。你以爲毀了他們,本夫人就沒有法子了?”
蕭婉容做戲做得很像,徐恪在一旁看着也沒看出來絲毫破綻。
她憤怒的瞪着眼睛,吩咐侍衛道:“將這不知道好歹的丫頭拖下去亂棍打死,然後扔去亂葬崗喂狗。
去將首飾師傅並圖紙師傅給本夫人請過來。”
侍衛領命要走,蕭婉容又吩咐道:“讓小魚將庫房裡的首飾全部清理一遍,成色可疑的首飾全部帶過來讓首飾師傅檢驗。”
侍衛要出門,徐恪卻伸手將侍衛攔了下來。
他朝蕭婉容坐了個揖,態度謙卑的道:“柳兒這丫頭怎樣將嫂子惹成了這樣?不如和再下說說,讓再下審問這丫頭。”
蕭婉容冷哼一聲:“只怕不光是這丫頭膽大包天,事情的後面還有位高權重的母后黑手。”
蕭婉容意有所指,徐恪便知道她是要揪着這件事不放了。
他正不知道要怎樣才能說服蕭婉容,趴在地上完全沒有了力氣的柳兒卻再次倔強的擡起了頭。
這次,她沒有咬死了不認賬,而是斬釘截鐵的道:“三夫人何必這樣趕盡殺絕?奴婢的主子已然不能護着奴婢了,奴婢掙點銀子養老難道錯了?
對,這些東西都是奴婢偷換的,全都是奴婢。你不要胡亂攀咬別人,事情就是奴婢一個人做的。有了第一次貪污出了的銀子,每次給畫師三十兩銀子的酬勞並不困難。
奴婢是張王妃的貼身丫鬟,打着張王妃的名義請個畫師並不困難。
事情就是這樣,要殺要剮隨你的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