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先回去了,東西吃雜了,肚子有點不舒服。”芷欣告辭道。
“在這裡吃飯吧。我媽爲了款待你們,特意殺了一隻家雞。”春亮挽留道。
“這——”她停頓了一下,“那好吧,盛情難卻。”
芷欣與黃琴勉強留了下來,然而剛纔還愉悅的心情此時卻一掃而空。雖然珍饈美味擺在了桌前,但是一點食慾都沒有,只想着能儘早離開。尤其是想起他所幹的罪孽深重的事情,反而有一種噁心欲吐的感覺。
到了傍晚,春亮打了個電話給芷欣,詢問下有沒有去診所看看,肚子有沒有更舒服點之類的問題。芷欣一接到電話就表現出強烈的排斥感,態度極其冷漠。在他的再三追問下,她終於說出了實情。
“你那些小道消息是聽誰說的?”春亮焦躁不安地問道。
“先別管是誰說的!你就告訴有沒有這麼一回事?”芷欣正顏厲色地說道。
“我以我的人格擔保,絕對沒做這樣的事!”
“行,那我問你,既然不是你乾的,那又會是誰幹的?作案現場出現你家的鋤頭,你如何解釋?你又有什麼證據證明不是你乾的?”
一連串的問題如同炮彈一般砸了過來,讓他心如刀絞。本想事情過去了就讓它過去吧,只要自己問心無愧,身敗名裂又何妨?紙包不住火的,真相終究大白於天下。然而,他沒想到冤屈不但沒有得到昭雪,反而成了愛情的絆腳石。塵封多年的謎團不是一時就能解釋得清楚,解釋清楚了也未必能讓人深信。因此,他只好索性咬牙說道:“我不知道。”對方立即把電話給掛了。
在接下來的幾天裡,無論是早晚自習還是三餐兩操,春亮感覺到芷欣似乎有意地在躲避着自己。昨日還熱情似火,今日卻冷若冰霜,忽冷忽熱的,真讓人受不了。然而,換位思考下,如果換做是芷欣幹了那些勾當,想必他見到她時也會全身盡起雞皮疙瘩。因此,他不怪她,希望能給他時間來澄清事實,證明清白。
雪瑤找到春亮,又向他請教如何在網上看電影的問題。春亮下載了一個風行電影播放器到桌面,並叮囑她,想看什麼電影直接輸入就行,邊下載邊觀看方便得很。雪瑤爲他削了一個水蜜桃,以示感謝。
“二狗哥幹啥去了?”他愁眉不展地說道。
“他去做泥水了。”
“二狗哥對你還好吧?”
“他敢不對我好?不過你今天看起來悶悶不樂,莫非有什麼心事?”
“不瞞你說,還真有心事!”
“不妨說說,看看能否幫上你的忙。”
他似乎找到了訴苦的對象,把憋在心裡多年的委屈傾淌了出來。
“如果你能使我的冤屈得到昭雪,這輩子我將會對你感激不盡。”
“我來到這個村子不算久,一眼就看出你是好人,這個忙我幫定了。”
“那我先謝謝你了。”
“甭客氣。”
佛曰:“善乃人之根本,種善因得善果。”爲何得到的卻是苦果?他承認,自己深深地愛着她,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當務之急,決不能讓她因此事而對自己厭倦至極。如今有了雪瑤的幫忙,這棘手的問題也許會好辦得多。他蒼白的臉上也緩緩顯露出幾絲血色。
兩人談笑風生,還聊及了她與二狗子相遇、相識、相知、相愛與相許的過程。原來雪瑤與二狗子都於竹芳在廣東順德開的廠裡打工。二狗子不怎麼說話,進進出總是孤孤單單一個人。下了班經常提一兩瓶酒回宿舍,似乎總是有澆不完的愁。後來有一次雪瑤逛街時遭遇搶劫,二狗子不顧個人安危挺身而出。雖然嚇跑了歹徒,但是他的胳膊卻被匕首劃傷了,流了好多血。從那時起,二狗子開始關注雪瑤,並以樸實節儉贏得了她的好感。不久,雪瑤的丈夫因爲有了外遇,而狠心地拋棄了她們母子兩。他的關心呵護一下子讓她傷痕累累的心熱乎起來。再加上兩人長期在外務工,不堪忍受長期性寂寞。乾柴碰到了烈火,很快燃燒到了一起。於是兩人在民政局順理成章地辦理了結婚證。
吃完晚飯後,雪瑤與二狗子寒暄幾句後便直奔主題。二狗子納悶了,到底是哪個龜孫子在妻子面前胡說八道,硬要把糗事捅了出來。考慮到此事的影響,他堅持咬定是春亮乾的。
“他是好人,不可能幹出這樣的事情來。”
“你來村子沒幾天,怎麼就知道他是好人?”
“我懷孕了,他釣野生的甲魚給我吃;我被瘋婆娘推倒在地上,他送我去醫院檢查;我不懂電腦,他教我上網。難道憑藉這些還不能證明他是好人嗎?”
“關鍵是人證物證俱在,還有什麼好說的!”
“我覺得有人在栽贓陷害他!”
“你不信可以問問其他村民。我總不能把黑的說成白的,把白的說成黑的吧!顛倒黑白的事情我可幹不出來!都已蓋棺定論的事情你還提個啥呢?”二狗子雙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別想那麼多了,上牀睡覺吧!”
“去去去,身上髒得很!”雪瑤掙脫了他的雙手,煩躁地說道。
“我已經洗澡了。”
“別動我,再動我跟你急!”
兩夫妻只好各睡一頭,各做各的夢!
在上世紀八十年代末,當地的村民在各自責任田與自留山上開始陸續種植臍橙和蜜桔。如今,只要有山的地方,就能看到綠油油的臍橙樹。全縣臍橙蜜桔種植面積已超過50萬畝,產量突破50萬噸,總產值超過12億元。因此,該縣被國家有關部門授予“中國蜜桔之鄉”的稱號。
農民不再使用揹負式手動噴霧器,而是在山頂建造一個蓄水池和配藥池,再購置一臺打藥機則可以噴施各種農藥。春亮家也不例外,梅蘭戴着口罩,手裡握着霧化噴頭,給果樹施打吡蚜酮清除鏽壁蝨。
山谷鋪滿了細矮的野竹,一條潺潺溪流從它們腳下蜿蜒而過。春亮左手拿着釣竿,右手提着小桶,沿着小溪,向下流走去。小溪兩岸的山坡上開滿了紅豔如綢的映山紅,一團團一簇簇,開得那麼熱烈,朵朵花兒如血色瑪瑙。撩開蘆葦,露出一個清冽的小潭。他蹲下身子,雙手掬一捧水擦洗着臉龐,涼涼的真是舒服。接着他又坐在樹蔭下一塊較平坦的石頭上,把蚯蚓套在鉤子上,靜靜垂釣着。不到一袋煙的工夫,桶裡面裝滿了鯉魚、黃丫角、鮎魚、塘鯴、光脣魚等。
“春亮,快點過來!”梅蘭在山上大聲疾呼道。
他忙把釣竿輕輕往岸上一扔,立即趕了過去。順着她的手指望了過去,只見濃密的草叢中盤着兩條一米多長的蛇,蛇頭昂起,紅紅的舌頭一吞一吐,彷彿是一把燒得通紅的小鋼叉,兩顆小眼睛射出陰冷的兇光。春亮立即從雜貨間扛了把鋤頭,向它們砸去。它們只是掙扎了幾下,並沒有迅速竄逃,或者拼命反攻。沒有了動靜後,他用棍子把它們挑起,纔看清原來是兩條纏在一起交配的南蛇。
根據當地習俗,觀看蛇交配者,日後會倒黴,或者得什麼怪病。梅蘭嚇得兩腿直哆嗦,連忙叫他把它們扔到河裡或者什麼看不見的地方去。這回春亮可不應允了,好不容易弄了個正宗的野味,怎麼能讓它們隨波逐流呢?
沒想到會滿載而歸,在回去的路上,春亮不經意地想起了芷欣的父母曾經提過喜歡吃蛇肉。若把其中一條送給他們,豈不是能討取她的歡心?然而試着撥打了很多遍電話,對方始終是無人接聽。不久,她回了一條短信,寫道:“天涯何處無芳草?莫去獨戀一枝花。斷是不能並肩行,何苦不爲良知己。”
他惆悵地望着暗淡的天空,懷想着它沒有云彩的陪伴,是否也因此而孤獨寂寞。袋子裡的這對夫妻蛇,與他的命運又是何其相似!他瞅着沾滿鮮血的手,懷疑自己是否真的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劊子手。既然她已經給了委婉的暗示,就意味着無需再苦苦地纏着她,也意味着放下過去的包袱,重新開始生活。
海峰把蛇的頭部釘在門前的槐樹上,然後在頭顱邊開道口子,抓住蛇皮往下一拉,“嘩啦”一聲,整張蛇皮被剝了下來,露出白花花的蛇肉。浩天從內臟中找出拇指大的蛇膽,準備仰頭一骨碌吞下去。春亮連忙制止道:“蛇膽裡含有寄生蟲和細菌,切不可生吞。要麼蒸熟後服用,要麼用高度白酒兌對後泡一段時間再飲。”海濤若無其事地答道:“不乾不淨,吃了沒病。”一眨眼工夫,蛇膽便溜進了他的腹部。廚師出身的海濤,親自掌廚。一個小時後,一大家族聚攏在一起,其樂融融地品嚐着色香味俱佳的龍鳳湯。
飯吃到一半,雪瑤打來電話,春亮毫無猶豫地摁掉,沒想到她又打了過來。到底是啥事情那麼火急火燎,還不讓人吃飯了?莫非她已找到沉冤昭雪的證據?
“喂,二嫂,你找我啥事?”他滿懷期待地問道。
“二狗子被派出所抓去了。我在這裡無親無故,摩托車又被他騎走了,你能否載我去一趟縣城?”雪瑤着急地說道。
“他到底犯啥事了?” 春亮既失望又焦急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