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第二天天才剛剛矇矇亮,那敲更的還沒敲到五更天,魚兒就先醒過來了,看了下時辰見差不多要五更天了,魚兒便躡手躡腳的掀了被子,一坐起來就忙着穿衣裳。雖然魚兒動作特意放得很輕,新房裡也只有一些窸窸窣窣的細微聲響,但睡在魚兒身旁的小栓子還是被魚兒的動作給吵醒了。
只見小栓子先是懶洋洋的擡了擡眼,見魚兒坐在牀前便霸道的把手伸了過來,摟了魚兒就要把她按回牀榻上,看樣子似乎不想讓魚兒早早起身。
已經穿了一半衣裳的魚兒見狀倍感無奈,只能小聲的嗔了句:“別鬧了,我得趕緊起牀梳洗,晚了可就錯過那新婦拜堂的時辰了!”
小栓子顯然沒把魚兒的話聽進去,一時也沒記起新婦拜堂這個儀式,摟着魚兒的手不但沒鬆反而緊了幾分,嘴裡更是含含糊糊的嘀咕着:“有什麼事比陪夫君睡覺要緊?哪有新婚夫婦這麼早起牀的!娘子你快快躺下,咱們再接着睡上一會兒再起來也不遲……”
魚兒聞言頓時有些哭笑不得,敢情小栓子這新郎官一成完親、洞完房,就把這後頭的規矩都給忘得一乾二淨了,竟然忘記成完親後還有“新婦拜堂”、以及小夫妻回到女方家“拜門”這兩個風俗習慣。
魚兒這廂念頭才閃過,小栓子那廂便已閉着眼迷迷糊糊的又睡過去了,魚兒心知小栓子昨夜十分“賣力”眼下定是累得只想睡覺,於是想了想最終還是體貼的說了句:“你且再睡會兒便是,我先去拜堂,回頭再叫你起來。”
魚兒怕再和小栓子說下去真會誤了時辰,因此她話一說完便不再同小栓子多做糾纏,直接將小栓子的手掰開、徑直下了牀,穿了衣裳後便急忙忙的打水洗臉,想着得趕緊把臉口洗了,好梳頭去。
這新婚第二天新婦拜堂,並沒有要求夫婿要陪在一旁,因此魚兒纔會讓小栓子多睡一會兒,哪知魚兒只出去打了盆水,回屋便見小栓子已起身坐在牀上,似乎不打算再睡了。
魚兒見狀一邊手腳麻利的絞着帕子,一邊不解的問了小栓子一句:“你怎麼起來了?不是讓你多睡會兒嗎?昨夜……昨夜那樣折騰,你定是累得不輕。”
小栓子雖然臉上滿是疲憊之色、並掩着嘴不斷打哈欠,但語氣卻十分堅定:“怎能讓娘子你獨自一人前去拜堂呢?我陪你。”
說着不等魚兒答話,小栓子便動手穿起衣裳來,嘴上還不忘補了句:“娘子放心,再折騰我都支撐得住,不信晚上我們再折騰幾回……”
“一大早就盡說些不害臊的胡話,既然起來了那動作便利索些,別拖累我!”
魚兒說完嘴角不由微微的翹了起來,嘴上雖然沒再多說什麼、但心裡卻十分滿意,畢竟這新婦拜堂往好裡說只是一個不太重要、走走過場的規矩;但往壞裡說卻可以說是婆母挑剔新婦的大好機會。
雖然魚兒覺得林氏不會藉着這個機會可以給她難堪,但若小栓子能在一旁陪着,那自然是再好不過了,且也能顯示出小栓子對魚兒的重視。
於是魚兒和小栓子便一前一後的梳洗了一番,隨後魚兒便開了陪嫁的箱籠,從裡頭取出了一個包袱,打開包袱點了點裡頭的物事後,便衝小栓子說了句:“走吧,物事都拿齊了。”
小栓子見魚兒雖然面色如常,但眼底到底還是有着幾分緊張的神色,便笑着過去牽了魚兒的手,出言寬慰道:“娘子不用緊張,你的手上功夫在我們村裡可是數一數二的,你做的物事長輩們見了一定會滿意的……”
“再說了,不是還有我在嗎?”小栓子邊說邊緊緊的握了魚兒的手,向她保證道:“有我在,一定不會叫你無緣無故的受委屈,相信我!”
原來北宋風俗,新人成親第二日,新婦拜完堂後要向公婆獻上彩緞、巧做、鞋襪、枕套等物事,其中鞋襪和枕套必須是新婦親手所做,此舉謂之“賞賀”。
一般情況下,這些物事得當着公婆及夫家一干親戚的面呈上,讓公婆和親戚逐一過目欣賞。因此新婦親手做的鞋襪枕套若是做得十分精緻,得了親戚的讚賞和誇獎,那公婆的面上自然也就十分有光;反之若是新婦的手上功夫太差、做的物事太過差勁,親戚見了只說些客套敷衍的話兒,那公婆在親戚面前便會丟盡臉。
也正是因爲如此,魚兒取了裝了賀賞用的物事的包袱後,纔會微微的感到緊張———雖然魚兒對自己做的物事很有信心,但還是有些擔心物事會入不了公婆以及一干親戚的眼,也擔心那些同她不甚熟悉的親戚會故意刁難她,讓她在公婆面前難堪。
魚兒心裡的擔憂小栓子自是一清二楚,因此他纔會在臨出門前緊緊的抓了魚兒的手,並柔聲細語的說了些寬慰魚兒的話語,讓魚兒不必太過緊張。
而原本有些緊張的魚兒,聽了小栓子的話後心裡的那絲緊張竟慢慢的消褪了,很快神色就恢復如常,並大大方方的衝小栓子一笑:“這可是你說的哦!若是我呈上的物事實在入不了長輩們的法眼,你可得替我擋着長輩們的不滿。”
“那是自然的,我的娘子我不護着誰護?”小栓子笑嘻嘻的同魚兒耍起花腔來,頗有緩解氣氛的意思。
魚兒見狀假意羞惱的嗔了句:“這纔剛剛成親,你就油嘴滑舌沒個正經,日後還得了?”
“娘子此言差矣,夫妻之間還要什麼正經?”
小栓子邊說邊衝魚兒眨了眨眼,魚兒還沒反應過來他眨眼的意圖,他便湊到魚兒耳邊說了句羞人的葷話:“再說了,昨晚我們都已經不正經過了,眼下才要假裝正經恐怕已經太遲了,我看我們還是繼續……”
小栓子話還沒說完,魚兒就嬌羞的跺了跺腳,搶先往外走了一步:“你個不害臊的傢伙,我不同你說了!”
“娘子你別跑啊,等等我!”
小栓子見狀趕忙收起調侃魚兒的心思,急忙忙的追了上去,二人最終還是相攜去了堂屋,他們前腳纔到堂屋、後腳外頭就打起了更聲,不早不晚正好是五更天。
這新婦拜堂的儀式一般都是在五更天舉行的,因此那更纔剛剛打過,林氏夫婦就掀了簾子從正房走了出來,見魚兒和小栓子已先一步在堂屋裡候着,二人臉上有着滿意的神色,隨後林氏馬上命小丫鬟把一早備下的桌子擡到堂屋來。
小丫鬟把桌子擡到堂屋後,緊接着往上頭放了一面銅鏡,魚兒則規規矩矩的在桌旁候着,待得林氏夫婦先後落了座,她才朝着那擺了銅鏡的桌子拜了拜,拜完才接着拜了林氏夫婦。
魚兒先後拜過兩次後,這新婦拜堂的儀式也算是完了,隨後魚兒馬上將先前帶來的那個包袱取來放在桌上,依着“賞賀”的規矩,打開包袱將綵緞、巧做、鞋襪、枕套等物事一一獻上,任憑林氏夫婦以及一干前來湊熱鬧的親戚過目。
林氏見狀隨手拿了枕面起來細看,一見繡在上頭的物事栩栩如生、活靈活現,臉上便有了淡淡的笑容;再見整個枕面上的針腳十分整齊、繡法也獨特細緻,眼裡便多了幾分得意和自豪,看向魚兒的目光也溫和了不少。
隨後林氏便十分隨意的把魚兒繡的枕面遞給一旁的親戚欣賞,嘴上更是不忘謙虛的說道:“這枕面繡得馬馬虎虎,你們看了可得出聲指點、指點栓子媳婦兒纔是,好讓她得了指點今後能有所改進。”
一旁的親戚接過那枕面看了看,馬上就連連擺手、說道:“栓子媳婦兒繡出來的物事,一點都不比城裡繡鋪裡賣的物事差,我們求她教我們幾招纔對,哪有本事指點她啊!”
“可不就是這樣,誰不知道你家栓子娶了個好媳婦兒,有着一手漂亮的繡功?我看讓她多做些物事,送給我們這些長輩纔對!”
那些親戚都知道魚兒是呂繡娘教出來的高徒,更是知道魚兒不但會閩繡還會粵繡,自是對魚兒花了心思做的鞋襪枕套讚不絕口。有幾個甚至直接厚着臉皮央求魚兒幫忙做些好看的物事,還有的則語氣裡滿是羨慕和嫉妒……
這讓一旁的林氏見了頓覺臉上十分有光,心裡對魚兒賀賞拿出來的物事感到滿意的同時,也爲替小栓子娶了這麼一個聰明能幹的媳婦兒而感到驕傲,這麼一來,林氏臉上的得意便再也掩蓋不住了。
只見林氏同幾位親戚客套了幾句後,很快就取出一匹上好的緞子,大大方方的遞給魚兒,算是按照規矩賜下回贈的物事,此舉謂之“答賀”。
林氏見魚兒恭敬的把緞子收下後,便笑眯眯的把魚兒拉到她身旁,和藹可親的說道:“八娘你現在是我們趙家的人了,今後在家裡你什麼事兒都不用幹,只管在我們家好好的把身子給養好了,早點給我生個大胖小子!”
“阿母……”
魚兒沒想到林氏會當着大傢伙的面說“早點給我生個大胖小子”這樣的話,當下便羞得把頭埋得低低的,那聲“阿母”叫得也同蚊子聲差不多大。
這林氏膝下只有兩個兒子,一直都盼望能有個聰明漂亮的女兒讓她疼愛,因此眼下她一見魚兒做出小女兒的姿態,當下便忍不住把魚兒摟在懷裡,語帶溺愛的打趣魚兒:“你都是栓子的媳婦兒了,還害什麼羞?你就是再不好意思,這大胖小子你也還是得趕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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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因爲本文已經進入尾聲了,這幾天小云都忙着搗鼓新文,想在本文大結局時把新文給寫出來~所以更新不大穩定,不過其實文文也差不多到了尾聲了~大約還幾章就結尾了~~忽忽,謝謝大家的支持~請大家期待小云的新文(*^_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