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洹雖然是一說一個笑,和平常一樣的態度神情,也周到的把寧綰送出了書房門,可作爲李洹最親近的人,李延還是感覺到了李洹的不高興。
李洹不高興起來,李延也是發怵的,所以沒敢歡歡喜喜的送寧綰出去允王府的大門。
等到李洹轉身進去書房,他才扯扯耳朵跟進去。
問,“哥,我們不是缺銀兩嗎?洛城的那些糧食,就算是以最高的價錢賣出去,也不夠揮霍的,別說是開錢莊了。”
缺錢的時候,有人把錢送到了跟前,只要出個面、掛個名、安排人運作起來就成了,這難道不好嗎?
四六分,已經很好很好了。
“如玉這麼相信顏神醫?”李洹揉揉眉心。
分明是同一個人,如玉對待的態度截然相反,對寧綰討厭得恨不得殺之而後快,對顏神醫親近得好像是結交多年的知音好友……
“我相信傾城的。”李延正色道,“傾城是好人,他要是不是好人,我不會和他做朋友的。哥哥知道的,我雖然喜歡結交朋友,可我的朋友,都是光明磊落的人,都是可信的。
“我知道哥哥懷疑傾城,剛聽到傾城說的話,我也是震驚的。
“可是哥哥,傾城的本事,不管是醫術還是賭術,都是個中之最,他想要金子銀子,有的是辦法,想要多少,都不過是動動手的事情,他說他要開錢莊,那他就是開得起錢莊的。
“初見時就能對我一擲千金,可見他是不看重金錢的,開錢莊,說不定就是圖好玩的。”
李洹真想告訴李延,寧綰就是顏神醫。
可當下,李延對顏神醫信任到了極致,因爲顏神醫,對寧綰的態度也略有轉變,要是這個時候說寧綰就是顏神醫,說不定會適得其反,要是李延更加起了殺心就不好了。
那就只能先瞞着。
李洹點頭,隨着李延的意思說道,“顏神醫不像是心思複雜的人,那我們便和她共處了試試。”
至少,寧綰的錢財對他們是有用的。
*
寧綰回去客棧,因着沒有按時喝藥,體內殘餘的噬魂散刺激了千機,毒又發作了一回,將寧綰又狠狠折磨了一回。
導致第二天早上寧綰回去國公府時,面色蒼白的,沒有一點血色,整個人也是懨懨的。
國公府大門口卻是熱鬧了,幾十號人圍在大門口,不知在看什麼熱鬧。
白露下意識就覺得這不是什麼好事,直覺跟她家小姐有關,便捉了寧綰的袖子,說,“小姐,門都給堵住了,我們從後門回去吧。”
“有好好的大門不走,走什麼後門,要是被人知道,還以爲是我們做了什麼理虧的事,見不得人呢。”寧綰冷笑道。
寧綰靠得近了,圍觀的人知道她就是寧大小姐,忙向兩邊退開,空了一條道兒出來。
寧綰面不改色的走過去,看着沈老夫人李氏坐在臺階上,正哭哭啼啼的說道,
“好狠的心吶,那麼一壺滾燙的茶水,全給倒在了我家阿玉的身上,那水嫩嫩的皮膚,燙得不成樣子不說,人也只剩下一口氣吊着了。
“我是不管的,他們怕國公府的權勢,我半截身子入了土的一把老骨頭卻是不怕的。
“我今天就坐在國公府的大門口了,國公府的大小姐不給我一個說法,不付出相應的代價。我是不同意的!”
“沈老夫人這是做什麼,有什麼話我們好好說,非得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兒嗎?這地上多冷呀,老夫人還是先起來吧。”寧綰上前去,伸手去扶李氏。
李氏一看見寧綰就生氣,一下子就把寧綰的手甩開了。
要不是受了寧綰蠱惑,她也不會得罪鄭氏,弄得她被整個京城的老夫人孤立!
寧綰打過她家孫女兒,還不了了之了,如今居然變本加厲,害她的孫女兒那麼悽慘!
還在這兒惺惺作態,她沒對她動手就好了!
李氏甩手後,氣沖沖的就站起了身子。
就是在這眨眼間的功夫,寧綰順勢摔在臺階上,用袖子遮住半邊臉,將早就準備好的傷疤貼了上去。
毀容,早在唐煜送她回來的時候她就計劃過的,只是當時覺得時機不對,就棄了。
今天麼,絕對是個好時機。
“寧大小姐身份高貴是真,可我家阿玉也是嬌滴滴的沈府大小姐,大家年紀相仿,平時有點摩擦,有點磕磕碰碰的,我也不說什麼。可是那滾燙的茶水,整整一壺,要不是故意的,能往人身上倒去嗎?”
李氏說着說着又哭了起來。
五六十歲的老婦本就容易讓人起惻隱之心,再這麼傷心欲絕的一哭,肯定會讓人同情的。
圍觀的那些人,不論男女老少,都是好言好語的寬慰着,感慨着。
礙於寧國公府的地位,嘴上不敢說寧綰的不是,心底裡卻都是站在沈氏那邊的。
對寧綰的感覺麼,越來越不好了。
“小姐,快起來!”白露慌張的上前把寧綰扶起來,道,“今天這臺階上多了好多尖利的石子兒,沒硌着哪兒吧。”
寧綰就勢起身,卻是輕罵白露,“就你多嘴。石子兒多,我硌着我了,沈老夫人在這兒坐了半天,就不會硌着了?”
李氏不是能說會道嗎,那她就看看李氏今天怎麼說!
“老夫人,你沒硌着哪兒吧?”寧綰關心的問李氏。
李氏一愣,這個時候,寧綰不是應該和她說在伯公府發生的事嗎?
說什麼石子兒不石子兒的,有這麼重要嗎?
“沒事兒就好。”寧綰鬆了一口氣的樣子。
她轉過身,面對衆多圍觀的人,赧然道,“平時沒有石子兒的,今天該是府裡的下人忘記掃了。”
“呀,她的臉出血了!”有個孩子指着寧綰的臉,尖叫出聲。
那孩子旁邊的婦人忙把孩子拉到面前,伸手捂住孩子的嘴。
周遭一片抽氣聲,都是盯着寧綰的臉,滿目驚恐。
寧綰看着衆人的反應,不解的摸着自己的臉。
那傷疤做得逼真,長長的一道疤,上頭皮肉翻卷,還有鮮血順着流下。
寧綰一模就摸到了嫣紅的鮮血。
她把手拿到面前細細端詳,看着手紙上的鮮血,半晌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