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語終於明白樑漱梅爲何要向他坦承真相了。
因爲繞到最後,所有的擔子還是丟給了嚴語。
這個事情干係重大,嚴語即便再厭惡樑漱梅等人的手段,大義當前,他也不可能推辭。
但如今他是階下囚,如何能逃脫出去,又如何能找到守護者?
他對趙神通雖然知道了個大概,但根本就沒有完成他們所謂的“開竅”覺醒,又如何能夠取得守護者的信任?
再者,這些都是往後的事情,當前的麻煩已經開始出現了。
自打被注射了藥劑之後,嚴語就開始有些發冷,而後又是發熱,整日裡嘔吐不止,甚至已經開始掉頭髮了!
因爲頭部曾經遭創,嚴語已經剃過一次頭,現在伸手一摸,滿手都是發茬子,甚是駭人!
非但如此,嚴語的皮膚開始起疹,嘴角和口腔也開始起燎泡,整個人就像身處烈焰,脫水症狀非常的嚴重。
這些日本人似乎見慣了這種場面,每日給嚴語輸液補液,又給嚴語服用各種藥物。
嚴語雖然很是牴觸,但也不敢不吃,因爲他發自本能地意識到,這個藥物的副作用,極有可能會使他喪命!
相較之下,樑漱梅卻沒有太大的症狀,而奇怪的是,她竟然能用日語來跟羽田貴臣以及那些日本人溝通了!
當然了,樑漱梅本來就懂得日語,更古怪的還在後頭,就彷彿藥劑起了效果一樣,樑漱梅無論是言行舉止,還是動態氣質,都漸漸有了日本小女人的樣子!
“難道說這個藥物真的能起效?”面對彪悍不再,日漸溫順的樑漱梅,嚴語的心中也充滿了驚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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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同龢等人仍舊沒有露面,或許他們還在外頭,又或許被關押在其他地方。
不過基地裡的日本人也是如臨大敵,那些老憲兵加強戒備,四處巡視,守備越發的森嚴。
通過服藥和補液,嚴語的身體狀況漸漸有所緩解,這些日本軍醫也不再在他面前說中國話,而是開始說日語。
嚴語起初只是覺得日語突然變得好聽了,親近了,過得幾天,竟能夠從他們的手勢和表情,大致聽出他們的對話意思了!
這就彷彿藥物給予了他一種天賦,能夠讓他領會到另一門語言一樣!
嚴語正擔憂自己會像樑漱梅一樣,服藥之後會從根子上變成日本人,此時又來了突發狀況。
嚴語開始出血了。
他的皮膚變得極其脆弱,只是撓癢也能夠讓他血流不止,打個噴嚏能噴出一大蓬“血雨”,咳嗽都能引發咯血,甚至眼睛睜得大一些,都會出血!
日本軍醫們又改用中國話,詢問嚴語的情況,調整藥物,似乎將樑漱梅當成了對標,通過樑漱梅服藥過後的表現,來判定嚴語體內藥物的效果。
嚴語的出血狀況越發嚴重,這使得他變得極其虛弱,想要逃脫就更加困難。
鬼子軍醫將他的手銬也給摘下來了,因爲手銬會磨損他的皮膚,造成他的出血。
到了後來,嚴語簡直比早產的嬰兒還要脆弱,衣物摩擦都能夠磨破他的皮膚,造成出血。
軍醫們只能將他的衣物都除去,將他泡在了嚴語早先見到的那些裝滿了綠色液體的池子裡。
症狀雖然得到了緩解,但嚴語也徹底喪失了行動能力,他的骨骼好像泡在了濃度極高的醋裡,都被泡軟了,連擡手動作都變得異常艱難。
這天晚上,鬼子都休息去了,整個基地變得極其安靜,樑漱梅找到了嚴語這裡來。
她已經不再佩戴手銬,也不被限制自由,但她的中國話已經非常的不流利了。
“我……我堅持不了多久了……”
她的眼中充滿了羞憤,就好像被剝奪了靈魂一般。
“你必須……你務必儘快逃離,一定要逃!”
嚴語也是苦笑:“我……我這個樣子,怎麼……怎麼逃?”
樑漱梅四處張望,而後低聲說:“我一直不明白,爲什麼他們這麼篤定你是預言之子,現在……我信了!”
“因爲只有你……只有你能夠不受藥物的影響!”
“我?”嚴語突然想起,早先血鼠婦爆發之時,唯獨他根本就不怕血鼠婦,難道說,這些血鼠婦,也是受了他們實驗的影響,才發生了變異?
如果是這樣,那麼血鼠婦就是實驗污染的產物!
這些日本鬼子雖然都是軍國狂熱者,是極端的科學狂人,有着極其嚴格的規程,遵循着鐵打一般的紀律,但他們畢竟年紀大了。
出現實驗污染,就意味着他們產生了漏洞,而他們此時尚且不知!
仔細聯想了一番,最大的可能就是,他們實驗的廢料,必然特殊處理,或銷燬或掩埋,但這種生化物,銷燬的可能性不高,通過另外的渠道存放又太過危險,畢竟這裡是封閉的空間。
唯一的辦法是,他們必須將廢料排放出去,而排放的過程中,鼠婦接觸到了廢料,所以才產生了變異!
也就是說,他們的排放渠道,是鼠婦能夠接觸到的!
鼠婦生活在地下,喜歡潮溼的環境,那就意味着,或許他們排放廢料的渠道,能夠通往外界!
這個藥物對嚴語並不起效,但並不意味着嚴語就不怕這個藥物的毒害,從這幾天的表現來看,藥物的副作用簡直是致命的。
可嚴語已經服了藥,如今已經沒有了顧忌,只要能找到這個排放廢料的渠道,嚴語願意冒死一試!
只要能出去,就能夠毀掉這裡,那麼危機自然就能解除了!
誰能想到,曾經帶來恐慌的血鼠婦,在這個危難關頭,給了嚴語一線生機!
當然了,這裡還有一個前提,那就是嚴語必須恢復足夠的行動能力,否則一切都白搭。
“有沒有……有沒有辦法讓我站起來?”
樑漱梅似乎早已料到嚴語不會拒絕,又許是知道自己時間已經不多,當即開口說。
“你的身體在對抗藥物,所以才產生了這麼多可怕的症狀,他們給你的藥物,不是爲了治療藥物帶來的副作用,而是削弱你身體的抵抗力,只有這樣,才能讓藥物成功起效……”
“也就是說,只要我不吃他們的藥,就能恢復身體的力量?”嚴語其實早該想到這一點,但副作用帶來的威脅實在太大,一時間他也沒法拒絕這些藥物。
此時樑漱梅的話,再次給他帶來了希望!
“是,但有一個問題……如果你沒有藥物的削弱,身體的反抗機制會觸發,就好像兩支軍隊在你體內打仗,短時間內還能夠承受,如果不能及時找到救助,你……你會死……”
嚴語想笑卻笑不出聲來,只是擠出一個笑容:“我現在比死還難受,還怕這個?”
樑漱梅也露出了難得的笑容,也不知爲何,嚴語覺得她這個笑,是最真誠的一次。
趁着這個機會,嚴語終於將心中迷惑已久的事情問了出來。
“能不能告訴我,那盤卡帶的內容?”
雖然卡帶是嚴語的錄音,但嚴語一直不知道其中內容,雖然他從樑漱梅辦公室裡搜到了卡帶,但逃亡的過程中又被損毀了。
現在,樑漱梅等人的意圖也都搞清楚了,所謂的亞人格,只不過是他們的一場戲碼。
但對於卡帶的內容,嚴語仍舊抱有期待。
樑漱梅稍稍擡頭,彷彿透過厚重的基地,目光穿透地面,看到了外面的星光。
“你說你遇見了一個女人。”
“女人?”
“是。”
“然後呢?”
樑漱梅收回了目光,她眯着眼睛笑起來,很好看。
“然後就是……嚴語,你真的是個很浪漫的男人……”
“我……浪漫?”嚴語有些愕然,本以爲卡帶裡的自己會說出什麼驚天大秘密,所以樑漱梅等人才這麼嚴防死守,將卡帶當成寶貝一樣。
可此時聽來,似乎嚴語在催眠過程中,給樑漱梅講訴的卻是自己和林小余的交往故事……
“既然這麼無關緊要,爲什麼你要這麼緊張那張卡帶?”嚴語到底是有些不信的。
樑漱梅卻毫無往時的權威,笑容都略帶着頑皮,就好像藥物將他變成了一個少女。
“因爲……因爲那是你最珍視的一段記憶,如果讓你聽到了,會讓你堅定自我定位,我們想要灌輸趙神通的人格,就不可能實現了……”
嚴語也是搖頭:“你們還真是處心積慮了……”
“大義當前,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你能理解嗎?”
嚴語本想說,大義當前確實沒錯,但爲了大義而犧牲嚴語這個無辜之人,他們心中就沒有愧疚?
嚴語自然會義無反顧,但自己做出選擇,與被人當成棋子和犧牲品,是兩碼事。
如果他們可以跟嚴語協商,嚴語會毫不猶豫地答應他們,可鑑於守護者的特殊要求,他們又不能向嚴語袒露真相。
思來想去,嚴語到底將自己的抱怨給憋了回去。
他朝樑漱梅說:“你到底是什麼人?”
樑漱梅微微一愕,而後盯着嚴語的眼睛,**地說:“我永遠是中國人!”
話沒說完,她已經淚流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