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暖靜靜的盯着盒子裡的項鍊。
紅寶石,是她的生辰石。
盒蓋旁邊還有一張粉色的小卡片,上面寫着龍飛鳳舞四個字:生日快樂。
原來,他沒有忘記,明天就是她的生日……
嘴裡有些乾澀,說不出來是什麼滋味,溫暖艱難的斂回視線,離開了陸霆禹的辦公室。
不一會兒,打掃衛生的阿姨提着拖把和水桶走了進來,收拾到陸霆禹的桌子時,她按陸霆禹之前的吩咐,把桌上分散的文件都收在一起,擱在桌子左上角,又拿起禮盒盒蓋,蓋在了精美的盒子上。
……
快要下班的時候,桌上的手機響了。
溫暖看着手機屏上跳動的“溫世遠”三個字,面無表情,直到手機鈴聲即將掛斷,她才接起。
聲音平淡無波:“有什麼事?”
“溫暖,跟我見一面吧。”手機那邊傳來一個醇厚低沉的聲音。
溫暖猶豫了下,最後說了一個字:“好。”
最近幾天總在下雨。
溫暖趕到川香花園的時候,頭髮、身上,都沾了一些雨水。
她在衛生間裡簡單收拾了下,這才走進事先約好的包廂。
年近五十的溫世遠,穿着黑色的絲綢襯衫,帶了一條金底紅花紋的領帶,頭髮高高的往後梳起,露出寬庭飽滿的額頭,整個人看起來意氣風發。
聽到開門聲,他擡起頭,看着面色清冷的溫暖,濃眉微皺:“你遲到了。”
“那你下次別在下雨天找我。”溫暖坐到他對面,把包包放到一邊。接到他電話,她就往這邊趕了,這才遲到五分鐘,他就抱怨。
對於溫暖的冷漠以對,溫世遠心有不滿,卻也沒有再多言,反而叫服務員上菜。
“飯我就不吃了,你有什麼事直接說吧。”溫暖望着對面的男人,有段時間沒見,他沒什麼變化,保養得體的臉和身體,都讓人看不出他是一個馬上就要奔五的人。
“你和陸霆禹是怎麼打算的?”溫世遠喝了一口茶,終於開口問道。
“你希望我們怎麼打算?”
她和陸霆禹的事,畢竟涉及到他另一個女兒溫晴。她很清楚,自從宋氏母女來到溫家,自己在溫家,甚至是溫世遠的心裡,越來越沒有地位了。
特別是後來宋如雅給他生了個兒子後,她這個溫家大小姐,就更成了可有可無的擺設。
有一次和項美美逛商場,她遠遠的看到他一手摟着宋如雅,一手抱着小兒子,身邊站着溫晴,一家四口,笑顏如花,和睦幸福,那個時候她的心就像掉進冰窖裡一樣,冰涼冰涼的。更加認清,他們已經是真正的一家人,溫家再也沒有她任何容身之地。
這些年來,溫世遠作爲一個父親,早就忘記爲她這個女兒負責。她出國的時候才十五歲,頭二年他還記得每月給她郵寄生活費,後來,她在國外的一切吃穿用度以及住宿,所有的費用,都是靠她自己打工賺的。
特別是她十八歲生日一過,他連學費都不給她出了。她在異國他鄉漂泊,跟孤兒差不多。
可這些,還不至於讓她對他的態度變成如今這樣。直到一年多前,他逼她去做了那件無恥卑劣之事,她纔開始恨起這個父親來。
溫世遠擡了下眼皮:“現在是我在問你。”
“你希望我離婚,把陸霆禹讓給溫晴嗎?”
溫世遠臉色有些難看,“溫暖,一開始我就說了,你和陸霆禹不適合。”
“不,你說的不是不適合,而是我配不上他。”溫暖嘲諷的冷嗤一聲,“我配不上他,溫晴那個小三生的孩子就能配的上了?”
砰—溫世遠激動的拍了下桌子:“溫暖,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尖酸刻薄了。”
“你這個當父親的都不知道,我又怎麼知道。”溫暖譏誚的頂回去,“不是有句話說,知子莫若父嗎!”
“你這樣我沒辦法和你談下去。”
“那就直接說出你約我的目的吧,別拐彎抹角浪費彼此的時間了。”
溫世遠盯着眉目清冷的溫暖,霍得站起了身,“今天這頓飯我是吃不下了,你自己吃吧。單我已經買了。”
他甩了甩胳膊,頭也不回的走了。溫暖僵着身子坐在那,看服務員陸陸續續的上菜。
她可真傻,竟然還心存希翼,以爲溫世遠記得她的生日,會跟她說一聲生日快樂……
再瞥一眼滿桌子的川菜,苦笑,至少他還記得她的喜好,不是嗎?
可此時此刻,再愛吃的川菜,也變得索然無味。
她拿起一旁的包包,走出餐廳。
天色有些暗,雨還在下,噼裡啪啦的,很大。餐廳門口的迎賓員建議她等雨小了一些的時候再走。
溫暖站在房檐下最角落的地方,呆愣的望着被大雨沖刷的有些模糊的世界,心裡空落落的。
緩緩的伸出手,掌心衝上,很快的,整個手就被淋溼了,水流順着手腕手臂流到手肘處,嘩嘩的往下落。
迎賓員對她投來探尋的視線,一看到她那孤寂淒涼的神色,也不好再上前勸說她。畢竟,酒店每天出入很多奇奇怪怪的人,聰明的,纔不會主動去招惹他們。
可他還是忍不住一次次的側目看她,一個擁有着純淨氣質的清秀佳人。
雨水再冰冷,也不及心底的冷。溫暖突然有種想衝進雨裡狂奔的衝動,剛要擡起腳,接雨的手就被一隻大掌給握住並拉了回來。
她緩慢的轉頭往身邊看去,最先闖入眼裡的是一個寬闊的肩膀,再擡頭,視線就對上了一雙總讓人覺得深不可測的黑眸。
又是顧翊宸。爲什麼她走到哪裡都能碰到他?
溫暖下意識的想抽回手,他立即加大力道,緊緊的握住她不放。
“別動,陪我呆一會兒。等雨停了再走。”
滾燙的溫度從他掌心裡傳來,奇異的,瞬間驅走了她心裡的冷意。
兩個人雖然沒有貼在一起,但離得很近,稍微動一下,她的胳膊就能和他的碰上。
溫暖渾身僵硬,明知自己說什麼也該掙脫他,可身子卻不聽使喚。高大的他站在旁邊,她不再覺得寒冷,心裡也不再空落落的,這種感覺太讓人眷戀。
雨點落在地上的聲音,也不像剛纔那樣嘈雜了,噼裡啪啦,彷彿奏着一首歡快的樂章。
手牽着手,和他並肩站在一起,聽着大雨唱的歌,這個本來寒冷至極的雨夜,也變得美麗起來。
可越美的東西,越容易消逝。大雨終於漸漸轉成中雨,最後變成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她沒有了可以和他再站下去的理由。溫暖斂回眺望的視線,掙了掙自己的手,他終於緩緩的放開了她。
真的是很緩慢的放開她,就好像他有多戀戀不捨似的。
溫暖的小臉有些紅,氣氛莫名的變得尷尬又曖昧,“嗯,那個,我先走了。”
她轉身欲走,手裡卻被塞進一個東西。
“你的病還沒好利索,別再淋雨又着了涼。回去洗個熱水澡,早點休息,知道了嗎?要是覺得不舒服,客廳茶几裡還有藥,按說明吃一點。”
溫暖微垂着頭,聽着顧翊宸一句句細心的叮囑,捏着傘柄的手越來越用力。
見她一直沒有反映,顧翊宸不放心,“還是我送你回去吧。”
他話音未落,溫暖突然把他給她的傘塞進他手裡,厲聲扔下一句:“我不用你管!”
她不顧一切的撒腿就跑,朝着停在不遠處的車子跑去。
嗶嗶二聲,車鎖開了,纖纖玉手剛落在了門把手上,身後就靠過來一個龐大的身影,頭頂的雨也跟着消失。
溫暖猛地轉過身,狠狠的一把推開爲她撐傘的男人,衝他吼道:“顧翊宸,你不要這麼多事好不好?我不需要你的可憐,也不需要你的關懷,更不想看到你。你……讓我厭煩透了。”
顧翊宸大半張臉都被黑色的雨傘給遮住,溫暖看不清他的表情。可他渾身散發出的強大氣勢,壓得她險些喘不上氣來。
他一步步逼近她,停在離她只有半尺遠的地方,固執的把雨傘遮到她頭上,爲她擋去所有的風和雨。
“溫暖。”
這是他們重逢以來,他第一次正式稱呼她的名字,低沉暗啞的聲音彷彿有某種魔力,定住了她所有的動作。
“早上我有一句話重要的話要跟你說,卻沒來得及說。”
溫暖立即出聲打斷他,心跳的又快又亂,漂亮的小臉上寫滿了畏懼:“你不要再說了,我不想聽!”
“你不聽,我不說,不代表某些事沒有發生。”顧翊宸定定的看着她,她有很多顧慮,她害怕,想縮進自己的殼裡不讓自己再受傷害,沒關係,他們之間,只要有他一個人努力就足夠了。
顧翊宸一把拉着車門,等她在車裡坐好,這才轉身走掉。
而溫暖渾身僵硬的坐在車子裡,雙手死死的抓着方向盤,許久未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