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北影玄對月輕衣的瞭解,她開朗堅強,時而俏皮,時而霸氣,面對敵人時心狠手辣,絕不手軟。他見過她許多方面,卻從未見過她哭,而且是這樣傷心欲絕的哭。
她一定受了很大的委屈,一定受了嚴重的打擊!
而能夠讓她受委屈、受打擊的,必定與北影寒有關。
此時此刻,她依偎在他身前,那麼柔弱無依,那麼悲傷痛楚,卻是他最甜蜜、最幸福的時刻。
他希望,這樣的時刻,再久一點,甚至是時光在這一刻停止。
他會竭盡所能地呵護她,保護她一世安然。
哭久了,月輕衣漸漸地止住,變成抽噎。
“輕衣,你見到北影寒了嗎?”他溫潤地問,眷戀不捨地放開她。
“不要提他。”她低着頭,肩頭一抽一抽的,沙啞的聲音含混不清。
北影玄斷定,她這般傷心,與北影寒有關。
北影寒究竟做了什麼事,被她傷成這樣?
北影玄取出綢帕,爲她拭淚,舉止溫柔得不像話,好似小心翼翼地擦拭琉璃水晶沾染的灰塵。
月輕衣還存有一絲理智,接過綢帕,自己拭淚、擦鼻涕。
他的心裡涌出一股失落,“現在你想怎麼辦?出宮回府,還是……”
“出宮回府吧。”
她收拾了一下儀容,想到方纔在他面前哭成狗,窘迫、尷尬得不敢擡頭。
北影玄的語聲溫柔似水,“我送你回去。”
“你送我到宮門處便可。”
“好。”
他清潤地應着,與她並肩而行。
雖然不知她與北影寒發生了什麼事,但他只希望她好好的,不要沉湎於痛苦之中。
而他們之間的一舉一動,都落在北影寒的眼裡。
北影寒站在不遠處望着他們,從她哭着撲在北影玄肩頭開始,他的鳳眸越來越寒沉,暗瀾激涌。
爲什麼會這樣?輕兒爲什麼哭?要哭也不是撲在北影玄懷裡哭!輕兒,你究竟在做什麼?
見他們往前走,好像是往宮門的方向走,他立即邁開步伐,大步流星地趕上去。
北影玄聽見後面有腳步聲,卻沒有停,裝作不知。
而月輕衣也聽見了,憑她對北影寒的熟悉程度,她猜到是他,可是也不想停,反而走得更快了。
北影寒氣急敗壞,大步追上,從另一側扣住她的手臂,“輕兒!”
月輕衣不得不止步,不得不面對他,卻不想說話。
“大都督,輕衣想出宮,本王送她到宮門。”北影玄彬彬有禮地說道,也算是解釋。
“本座會送輕兒回府,無需勞煩王爺。”北影寒強硬道,鳳眸浮現一絲不悅。
“王爺,謝謝你。”月輕衣歉意道,“我有事跟他說。”
北影玄點點頭,溫柔地眨眸,飄然離去。
她徑自往前走,北影寒連忙追上去,將她摟在懷裡,不悅道:“你怎麼哭了?發生了什麼事?”
她拼力推開他,“找個地方,我有事跟你說。”
他瞧得出,這次她真的生氣了。於是,他不再多說,帶她來到一處僻靜的角落。
“方纔,我看見你撲在北影玄懷裡哭,你知道我有多難受嗎?”
他陡然抱住她,抱得死緊死緊。
雖然他吃醋了、生氣了,可是她哭成那樣,必定是有事兒,他不忍心跟她發脾氣。
“下不爲例!要哭也是在我懷裡哭,嗯?”
北影寒摩挲她的脊背,柔情蜜意。
月輕衣閉上眸子,最後一次感受他的愛撫與深情。
其實,一看見他,一碰着他,她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心,也想擁抱他,貪戀他的溫暖與強大,靈魂爲他而悸動。
過了片刻,她推開他,一本正經地說道:“北影寒,我想了很久,我終於想明白,我和你不合適,我們分手吧。”
天知道,她費了多大勁,鼓了多少勇氣,才說出這番話。
和她在一起這麼久,北影寒已經知道“分手”兩個字的真正含義。
她這句話,猶如晴天霹靂!而是那種毫無預兆的霹靂!把他劈得神思俱滅!
“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北影寒切齒道,語聲驚惶而急躁,怒火急劇飆升。
方纔,她跟北影玄舉止曖昧,現在,她竟然說出分開的話,她究竟想做什麼?她究竟在想什麼?
“你知道我是什麼意思。”月輕衣的水眸閃着冷酷的芒色,“我不會嫁給你,也不會再喜歡你。從今往後,你我再無任何瓜葛,男婚女嫁,互不相干。”
“是不是因爲北影玄?”北影寒厲聲喝問,陡然扣住她的雙肩,像要捏碎她的骨頭,“他究竟跟你說了什麼?他是不是說我……”
“這件事跟他無關,方纔我只是偶遇他。”她連忙解釋,“我的決定,與旁人無關,你不要胡思亂想。”
“你叫我怎能不胡思亂想?方纔,我親眼目睹,你撲在她懷裡哭,他抱着你……安慰你……你要我怎麼想?”他的聲音飽含痛楚、緊張與怒火,眉宇緊擰,鳳眸泛着備受傷害的水澤。
月輕衣並沒有解釋的打算,“你愛怎麼想就怎麼想,反正這件事與別人無關!”
說罷,她徑自離開。
北影寒眼疾手快地拽住她的手臂,語聲又寒又怒,“你是不是要我去找他問清楚,還是要我去跟他決鬥一場?”
她盯着他,再次重申:“我說過了,這件事跟他無關!”
他的雪顏透出一抹薄紅,交織着妒火與怒火,眸色邪狂,“我不信!我親眼目睹的,還有假嗎?”
話音未落,他便鬆開她,大步流星地離去。
“站住!”
月輕衣厲聲喝道,知道他要去找北影玄。
北影寒止步,背對着他,背影那麼的傷。
“你是不是去找隱王?”
“是!”
“我心裡有一根刺,這輩子也拔不掉。”月輕衣緩緩道,“你的人生很精彩,十六歲忽然成爲北影國女皇寵愛的紅人。之後,你當了幾年男寵。”
“你聽誰說的?”北影寒轉過身,墨色眸子變成一雙血眸,更加妖異邪魅。
“你曾爲男寵,我無法接受。再者,我怕死,倘若女皇要殺我,我還能活命嗎?”她只能把這件事搬出來。
他走到她面前,執起她雙手,卻被她甩開了。他不介意,深深地盯着她,道:“是!很多人都以爲我從軍之前是陛下的男寵。十六歲那年,陛下微服出巡,在街上遇險,我救了她一命。之後,她帶我進宮,把我留在身邊。”
月輕衣疑惑,他的反應爲什麼這麼平靜?“然後,你成爲陛下的裙下之臣?”
北影寒望向長空,目光悠悠,卻又好像交織着複雜的情緒,好似回到了當年,“陛下的確喜歡我,的確要我侍寢,不過,我拒絕了。”
她水眸微眯,根本不信他的話,因爲他說的太雲淡風輕了。
然而,聽見他否認的回答,她還是震撼的,因爲這答案與自己所想的完全相反。
“你不信?”他收回目光。
“難以置信。”她冷淡道,心裡卻打了個問號:他會不會騙自己?
“我知道很多人都在議論我這個男寵,因爲我時常出入書房和陛下的寢殿。我也不爭辯解釋,因爲,我需要陛下的寵愛、信任,我要出人頭地!我要成爲有權有勢的強者,再也不受欺負!”北影寒語聲鏗鏘,說着勵志的話,雄心壯志。
月輕衣可以理解,年輕的他沒有家族背景,爲了出人頭地只能取悅王者。心高氣傲如他,想必當時很痛苦吧。
他不想說,他流浪在日月城街頭經歷了多少不爲人知的辛酸、困苦,吃不飽,穿不暖,只有一個破爛的地方容身、睡覺,整日與乞丐爲伍,被人當作乞丐。
是的,他是乞丐。
餓了幾日幾夜,發餿發臭的豬食也要艱難地嚥下去。
寒風凜冽,夜裡凍得實在睡不着,只能把稻草堆在身上,或是睜着雙眼到天亮。
爲了一個饅頭,他被賣饅頭的老闆狂追四條大街,累得趴倒在地。
爲了除夕夜能吃上幾個餃子,他應施捨者的要求,將屈辱吞下肚子,學狗叫,學狗爬,從大街這頭趴到那頭。
爲了救出同伴,他被毒打半個時辰,傷痕累累,腿骨斷了。
那些不堪、屈辱的往事,已經隨着光陰而流逝,卻烙印在他的記憶裡,與他的血肉之軀混合在一起,是他的人生,永世不忘。
北影寒不會對她說這些年少的往事,這是他最想隱藏的過往、最痛楚的傷疤,希望她永遠不會知道。
“你真的不是陛下的男寵?”
月輕衣還是不太相信,如若他真的不是清白的,那誤會還挺大的。
他鄭重地點頭,“你以爲我曾是陛下的男寵,跟風瀾一樣,因此對我心有芥蒂?”
她點點頭,“不過後來我不介意了。”
誰讓他這副皮囊太誘人,她抵擋不了他的美色誘惑。
“現在說清楚了,你還要跟我分開嗎?”
北影寒握着她的雙手,想把她摟入懷裡,然而,她還是推開他。
他錯愕不已,焦急道:“輕兒,你還有什麼疑問,一併說了,別藏在心裡折磨自己。”
月輕衣的心裡亂糟糟的,道:“雖然你不是陛下的男寵,可是,我也覺得我跟你不合適。你說你想辭官,離開北影國。我的家人都在這裡,我不能離開他們,隨你遠走天涯。這輩子,我都不會離開北影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