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堂燕國君王,對她用了一個“請”字。
至此,青城的酒徹底醒了,隨着湖上漸漸冷去的夜風,脫口而出:“您太看得起我了,我沒有這個能力。”
“你有。無論作爲太子妃,還是痕兒的心上人,你都有這個能力。”燕王雖一直看着她,目光卻變得杳然幽寂:“別忘了,你是‘皇后命格’。”
“皇后命格……”青城咬牙切齒地重複了一遍,未再往下接話。
燕王也不催促,只是無聲地等着,等她想明白。
“您爲敬侯考慮得真多!這纔是您的目的吧?讓我做太子妃,以期我能在太子面前保下他一命?”青城一語中的。
鎏金雲舟在翠湖上緩慢行駛,兩側舷窗大開。酒氣隨之散了出去,換來一室乍冷夜風,冷得比人心更加深沉。
世事多麼可笑。燕王脅迫着她,也有求於她;她受制於燕王,還要解燕王之困。
然而她卻根本沒有拒絕的機會。楚璃的父親、永安侯一門,性命皆懸於她手中。
“我答應您。”終於,青城擡眸看向燕王:“倘若敬侯最終敗了,我會拼盡全力保他不死。”
青城雖只說了聶星痕,燕王卻已放心了。因爲他知道,以青城的心腸,根本不可能看着太子喪命。唯有次子聶星痕,他怕她心懷怨憤,坐視不理。
如今得了這個承諾,燕王也落下了最後一塊心中大石,誠懇嘆道:“無論你是顧念舊情,還是迫於孤的壓力,孤都感謝你。”
“您不用謝我。”青城轉眸看向艙外,冷冷道:“他一旦失去所有,便已是生不如死了,保他一命也沒什麼。”
青城不知燕王聽見這話會是什麼表情,便也刻意不去看他,雙眸仍舊望着艙外,瞳仁裡映出流光夜景:“夜深了,請您下命回航吧!”
她的這種表情、這種語氣,有一種說不出的淡漠,令燕王感到無比熟悉——酷似她的母親。
往事在這一刻隨風襲來,讓他想起了那段模糊的舊情,還有關於青城的身世。
當時,他還是燕國太子,痕兒的母親產後不久抑鬱而終,他厭惡正妻赫連氏的雷霆手段,便藉口治理水患出宮散心。在房州,他遇上了青城的母親,當地有名的捕蛇女——葉闌珊。
其實他心裡清楚,最開始的時候,闌珊喜歡他的侍衛良夜。可是,他卻被闌珊獨特的性格所吸引,再者當時又痛失愛妾,他便急於找一個女子撫慰他內心的孤寂。於是,在他有意無意地暗示下,侍衛良夜退出了,他趁虛而入,與闌珊定情。
後來,房州的水患治好了,他的父王卻突染惡疾。他趕着回宮查探情況,唯恐自己失了先機,無法順利繼位;又恐自己與民間女子有私,會給反對他的朝臣落下話柄。於是,他向闌珊許諾,等他坐穩王位,再迎她入宮。
誰想這一耽擱,就是整整一年半。父王的病症時好時壞,宮中又是血雨腥風,他爲此殫精竭慮,幾乎將闌珊拋諸腦後。好不容易坐穩了那個位置,他才遣了良夜去房州找她。良夜一走半年,回來卻說,闌珊已嫁人生女,遷居別處了。
不知爲何,當聽到這個消息時,他長長出了一口氣。也許,他私心裡並沒有打算接闌珊入宮,他不想看她獨特的性情被磨滅在這深宮之中,換她紅顏早逝吧。
知道闌珊嫁了人,再加上他又是初登王位,政務上千頭萬緒,很快地,他便從中走了出來,漸漸忘懷了。
可誰知事情過去兩年之後,房州刺史卻突然上了秘折,說是有一民間婦人因病身故,其夫鬧到刺史府衙,稱替燕王養女三載……摺子上還附帶了孩子的生辰八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