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剛至午時,餘長寧來到了陳若瑤居住的那間小院,剛剛走進院門之前,便見圍牆內的廚房煙囪炊煙裊裊騰昇,顯然正在做飯。
上前輕輕敲門,不多時房門已是“吱呀”一聲打開,一身布衣長裙的陳若瑤走了出來,有些羞澀地微笑道:“快進來吧,飯菜馬上就做好了。”
聞言,餘長寧又驚又奇,驚訝笑道:“今天難道是你親自下廚,呵,真是有些意外。”
陳若瑤輕輕一笑:“這有什麼好奇怪的,我尋常一個人在家都是自己動手,反正也用不了多少時間。”
餘長寧笑嘆點頭,剛到正屋桌前坐定,陳小姐已端來菜餚,拎來酒罈,細心地『操』持起來。
見她賢惠地替自己斟滿杯中美酒,餘長寧大是感嘆,悠悠笑道:“有妻如此夫復何求,若瑤,你真是男人夢寐以求的賢妻良母啊!”
聽到他的讚美,陳若瑤臉頰一紅,忍不住白了他一眼道:“快點吃菜吧,涼了可就不好吃了。”
餘長寧依言點頭,拿起筷子品嚐桌上這幾道精緻的小菜,頓時連聲叫好不已。
陳若瑤心頭滿是溫柔,想到他乃駙馬之身,芳心卻又突然有些惆悵,淡淡開口道:“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男耕女織,桑麻稻田,若我們能像許多夫妻一般平平靜靜地過這樣的日子,那就好了。”
餘長寧放下筷子,悠然笑道:“若瑤妹子莫非是想我餘長寧作一個逍遙自在的田舍翁?”
陳若瑤一雙美目望了過來,正『色』道:“難道你不願意麼?”
“哈哈,田舍翁車載斗量,而餘長寧整個天下就我一個,爲了大唐的無數麗人,我應該更加努力一點纔是。”
聞言,陳小姐大是惱怒,恨不得立即踢他一腳,強忍着心頭的怒氣道:“你不是已經有了我和瑤瑤姑娘了麼?怎麼心裡還要想着別人?”
聽她說起瑤瑤,餘長寧笑容不由僵硬在了臉上,自酌自飲一杯,卻是忍不住重重一嘆。
知道自己不慎提起了他的煩心事,陳若瑤一時間不由有些後悔,輕聲問道:“餘郎,你還沒有瑤瑤姑娘的下落麼?”
餘長寧點頭嘆息道:“她乃江湖俠女,來無影去無蹤,她找我易如反掌,我找她卻是難於登天,別說是下落了,就連她的消息都不曾耳聞。”
見他眉宇間有些傷感,如此着急那瑤瑤姑娘,陳若瑤心頭不由微微冒酸:“餘郎,你放心吧,陳家生意網遍佈天南海北,我一定吩咐手下多加打聽瑤瑤姑娘的消息,但願能夠早日發現她的行蹤。
餘長寧心頭大是振奮,牽着陳若瑤的小手道:“若瑤,你實在大好了,我真不知如何感謝你纔好。”
陳小姐心頭又苦又酸,強顏笑道:“你我之間何須感謝,對了,你準備多久返回長安?”
餘長寧雙目一閃,突然『露』出了一個神秘的笑容,輕叩桌面沉聲道:“當然是越快越好,不過在回長安之前,我們得在洛陽弄點動靜出來,若瑤,有件事我想請你幫忙,不知你意下如何?”
聽他口氣說不出的正經,陳小姐也是正『色』點頭道:“但說無妨,只要力所能及我一定不會推辭。”
“好,那你聽我慢慢道來。”
餘長寧低聲一句,繼而將心裡的計劃侃侃說來,喁喁低語直說了半個時辰。
陳若瑤聽得不斷點頭,微笑道:“好一招空城計,當真有諸葛武侯運籌帷幄之風,餘郎,若是如此,關內道的那些糧商非慌了手腳不可。”
餘長寧輕輕頷首道:“不過這事須得藉助你們陳家的力量和聲名,不知可否方便?”
陳若瑤正『色』道:“爲了江南道的萬千災民,陳家自然鼎力幫之,我等會便去安排,你就等着看好戲便是。”
最近,關內道的糧商們一直生活在膽戰心驚之中,糧食價格在他們聯合推動下暴漲十倍後,庶民們罵咧咧的聲音幾乎將糧店掀了一個底朝天。每天外面都是圍滿了憤怒叫嚷的百姓,一個個提着米袋望着暴漲的糧價,卻是無可奈何。
常言道:馬無夜草不肥,人無橫財不富,糧商們坐地起價發着國難財,彼此都覺得是理所當然的事,糧價再高又是如何?目前朝廷的糧餉多用於了遠征高昌的大軍,這賑災之糧還不是須得向關內道的大商們進行購買,一時間人同此心心同此理,糧商們紛紛提着價格毫不降價,靜觀朝廷接下來的舉動。
然則,事情卻讓糧商們大出意料之外,朝廷對於購糧之事卻是出奇的冷漠,除了從各地調集了些許糧食運往災區外,在關內道根本沒有買糧的意思,彷彿對糧價的上漲也是視而不見,正當糧商們疑『惑』不解之際,一則驚人的消息已風捲殘雲之勢在關內道傳開,一天之內便傳遍了所有的城市鄉村。
朝廷與中原四大鉅商之一的陳氏達成協議,從陳氏購買二十萬石糧食運往江南道水患災區,目前第一批救災糧食業已開始起運!
這條消息將糧商們驚得是膛目結舌,紛紛聚在一起商議對策,不由對陳氏如此舉動大爲不滿,大家雖知陳氏自身絕對不可能擁有這麼多的糧食,但卻攝於其周流天下財貨的週轉能力,調運二十萬石糧食也不是沒有可能的事,怪不得朝廷有恃無恐,原來心裡早已有了打算。
正當消息蔓延持續發熱之際,有心人從洛陽帶回來密報,每日大運河都有連綿不斷的糧船沿着通濟渠南下,第一批糧食已經抵達了江南,災區糧食問題已是迎刃而解了。
一時間,關內道的糧商們心裡是百味雜陳,又惱又悔,頓時有種偷雞不成蝕把米的感覺,這囤積居奇最重要的在一個“奇”字,若“奇”字不在,那麼糧價維持在高峰也是毫無意義,當此之時,五兩一石的高價根本不會有人光顧。
無可奈何之下,糧商們通通回去掛上了大幅紅布,上書“跌價”兩個大字,整個關內道的糧價瞬間便跌落低谷。
在這樣的環境下,餘長寧與陳若瑤進入了長安城。
望着街邊人頭攢動的糧店,餘長寧洋洋得意地開口道:“看,不錯吧,這些『奸』商一聽到朝廷購得糧食的消息,立馬就慌了手腳,通通跌價進行大促銷,此刻只怕糧食還賣不出去哩。”
陳若瑤白了他一眼,輕輕笑道:“在厲害的『奸』商也鬥不過你這『奸』詐小人,用兩萬石糧食的船隊便將整個天下糊得團團轉,弄得他們還真以爲朝廷買到了二十萬石糧食運往災區。
餘長寧呵呵一笑,眉宇間止不住的得意之『色』。
他在請求房玄齡散播朝廷購得糧食消息的同時,又讓陳若瑤悄悄安排剩下那裝運了兩萬石糧食的船隊大張旗鼓地進入了大運河,在衆目睽睽之下浩『蕩』南下,到了夜晚船隊又齊刷刷地調轉船頭從通濟渠進入黃河悄悄折返洛陽,翌日如法泡製,給人一種朝廷糧食絡繹不絕的錯覺,竟瞞過了那些『奸』猾的糧商們。
想必這個時候,房玄齡已經令人暗中向這些依舊矇在鼓裡的糧商大幅購糧,要不了多久便會將糧食真正地運向災區。
來到街口,陳若瑤勒馬收繮,淡淡開口道:“我要去賓朋樓了,咱們就在這裡分道吧。”
聞言,餘長寧頓時依依不捨,試探地問道:“天『色』尚早回去作甚,不如到我們餘府去坐一會兒吧?”
陳小姐蹙了蹙眉頭,旋兒又展顏笑道:“你我非親非故,我就不去打擾了,你快走吧,公主還等着你回去哩。”
餘長寧不屑冷哼道:“這幾天我們又抱又親就差周公之禮,我都已經拋棄了男兒的矜持,怎麼你還如此地見外?”
陳若瑤聞言大窘,俏臉顏『色』變作天邊紅霞,撥轉馬頭急聲道:“說不去就不去,我走了。”
見她神『色』有些慌『亂』,餘長寧忍不住笑了笑,突然又正『色』道:“若瑤,我過幾天再來找你,今後若你要離開長安外出,一定要派人事先知會我一聲,如何?”
陳若瑤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目光卻有些百味雜陳,良久之後,她輕輕頷首『露』出了溫柔的笑容,策馬轉身漸漸遠去了。
餘長寧悵然若失地一嘆,進入了尚商坊的大門,一想到馬上要面對長樂公主那張臭臉,他索『性』不急回去,徑直回到了餘府。
剛到正廳,餘長寧驚奇地發現裡面竟一個人都沒有,連平日這個時候灑掃庭除的家丁丫鬟也是沒了人影,四周一片寂靜。
正在他疑『惑』不解之際,餘長致突然從府外飛一般地跑了進來,眼見餘長寧在此雙目不由一亮,神『色』惶恐地高聲道:“二弟,快……去後院,晚了可就大事不妙也!”
餘長寧端起熱茶呷了一口,鎮定自若地笑道:“何事如此焦急,大哥你慢慢道來便是,如此慌里慌張的作甚?”
餘長致大口喘息了幾下,拉着他的衣袖差點哭了出來:“長寧,公主今晨突然闖入我們府中,說是要拆了我們餘家的祠堂,姨娘不在這可怎麼辦啊?你快點去勸勸公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