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長寧知道這位女王迫切需要援軍解國都之圍,不忍看她如此失望,繼續解釋道:“陛下憂心新羅局勢,現已派出兩路大軍救援新羅,不過大軍集結須得一段時日,如我平壤道大軍還有六萬,也剛剛纔從交州,本帥先抵達一步的目的,便是爲了緩解新羅壓力,加之前不久本帥已經擊敗來犯的倭國人,現在只對付百濟,想必也容易了許多。”
“倭國人?餘元帥此話何意?”
餘長寧奇怪問道:“本帥前來新羅之時,在航海途中遇到倭國艦隊,他們是應百濟之邀前來攻伐新羅的,難道女王你還不知道麼?”
金德曼細細琢磨了一番,立即明白了百濟死戰不退兵的緣由,原來他們竟是邀約了倭國人前來,一時間後背頓感陣陣發涼,顫聲問道:“餘元帥已經將倭國人擊退了?”
餘長寧傲然笑道:“三百艘倭國船隻全被我軍擊沉,六萬倭軍成爲了大海中的魚蝦,應該是全軍覆沒了。”
金德曼芳心震顫,露出了一個震驚無比的神色,半響之後,這才又是佩服又是感激地說道:“元帥高才,貴軍勇猛,助我新羅躲過噩運,金德曼深表謝意。”
餘長寧滿不在乎地搖手道:“新羅乃大唐藩國,大唐自然不能坐視不管,本帥今日至此,是想與王上商議擊退百濟大軍之事。”
“元帥莫非有奇策?”金德曼立即是美目一亮。
“當然,爲防隔牆有耳,請王上附耳過來,本帥對你細說,因爲這條計策也需要新羅軍隊的支持。”說完,餘長寧對她招了招手,坐在了地面蒲團上。
聽到此話,金德曼微微猶豫,終還是輕步而至坐在餘長寧的身旁。
餘長寧將嘴脣湊近金德曼的耳畔,輕言細語地述說了起來,一時間,喁喁的低聲在塔頂輕輕響起。
金德曼從未與男子這般近距離親密過,餘長寧說話的熱風如同浪潮般一陣陣拂過她敏感的耳垂,金德曼白玉似的俏臉上紅潮滿布,芳心輕輕地顫抖不止,涌出了一陣又酥又麻的感覺。
然而很快,金德曼滿腔心思被餘長寧講述的計策所吸引了,聽到最後,立即是點頭表示同意。
三更時分,一抹纖細的影子走出千佛塔,登上等待在草地上的高車磷磷隆隆地去了,與此同時,餘長寧也在蘇紫若的護持下,朝着城外而去。
千佛塔恢復了寂靜,彷彿剛纔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一般。
翌日清晨,金德曼急召花郎道國仙金毗曇、兵部令金春秋覲見,將昨夜發生的事情細細地對兩人說了,末了正色道:“本王與餘元帥約定,今夜四更對城外的百濟大營發動總攻,由大唐平壤軍擔任主力,我新羅進行配合,兩位愛卿以爲如何?”
金春秋激動不已地拱手道:“啓稟王上,如果能有大唐天軍相助,我們取勝的把握一定會提高不少,說不定真的能夠擊退百濟大軍,微臣認爲這個險值得一冒。”
金德曼正欲點頭,不料金毗曇劍眉一皺,陡然開口道:“王上,微臣認爲此事不妥,我們須得謹慎從事才行。”
金德曼眉頭輕輕地蹙了起來,平靜如常地問道:“不知上大等覺得有何不妥之處?”
“王上不妨想想看,昨夜之人行蹤詭異,偷偷藏於佛像背後等待王上前來,而且商議的竟是這般重要的大事,安知他會不會是真的平壤道行軍大總管餘長寧,如果此乃百濟施展的詭計,王上答應出兵相助,整個新羅豈不危矣?”
“上大等說得很有道理,不過本王已經仔細勘驗了他所攜帶的印信,卻是沒有半分假冒,況且,他說及大唐各種事情頭頭是道,應該不會有詐。”
“王上這麼想那就太天真了,微臣覺得我們一定不能拿舉國命運去作賭注,對於今天王上的命令,花郎道無法執行,請王上恕罪。”金毗曇說罷,一臉無懼地單膝跪地,一副不爲所動的模樣。
金德曼暗暗攥緊了粉拳,沉聲勸說道:“國仙,時不我待,若是錯過了此次機會,我軍以後消滅百濟一定會增加不少的傷亡,願你能夠慎重考慮而爲之。“
金毗曇正色道:“微臣主意已決,請王上見諒。如果王上始終堅持要花郎道出兵,不妨召開和白會議,讓各位上大等進行投票表決。”
聞言,金德曼嬌軀輕輕一顫,心裡面陡然涌出了一股怒火,顯然被金毗曇這一席話氣得不輕。
早期的新羅採用的是大貴族輪番執政的體制,最後金氏一家獨大,竊取王權取得了王位世襲,即便如此,也不能消除大貴族對政權的影響,於是設立和白會議,國中若有無法決定的重要事宜,必須舉行和白會議來取決,而且參加會議的大臣都是新羅的最高官吏,均爲“上大等”。其中包含兵部令、禮部令、戶部令、吏部令、工部令、刑部令、花郎道國仙,以及大將軍。
讓金德曼爲之憤怒的,是“和白會議”爲大臣們商討國家大事的會議,新羅王沒有表決的權利,只可全程監督會議過程,而且會議制度是“全票通過制”,會議提案若有一人反對,都不得通過。
如今,先不說召開會議需要很長的時間,單是現在金毗曇堅決反對的態度,與大唐合兵進攻百濟大營一事便得不到通過。
最後,金德曼毫無辦法,俏臉鐵青,只得氣咻咻地拂袖離去。
金毗曇面色負責地看着女王的背影一眼,轉到踱着步子亦是慢騰騰地走了,只留下金春秋一人孤獨地站在議事殿中,過了半響,這位英俊的青年才沉重嘆息道:“唉,你們這又是何苦呢!”
金毗曇對女王的愛意可以說幾乎是人人皆知,加之女王與他青梅竹馬從小一起長大,成爲女王夫君也是理所當然之事,然而不料長期以來女王都對他不假辭色,故此,金毗曇漸漸生出了怨恨之心,不過即便如此,他依舊是女王堅定的支持者,從來都沒有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