苾玉笑了笑,道:“啓魚姑娘喜歡,我回頭讓奶孃給你縫一套便是。讀蕶蕶尐說網”
啓魚抿嘴一笑,順着花徑走向後門,道:“我是從後門進來,免得在正殿遇上那羣一身汗臭的黑甲武士,苾玉姑娘,你能在這裡安心住了十四年,啓魚真心佩服,喚作是我,恐怕一個月都住不下去。”
苾玉推開後門,望着隱蔽在濃霧中的峰巒,淡淡道:“剎鄔後殿還算清淨,那些黑甲武士這些年來並沒有逾越竹海,我還能湊合着過。”
啓魚湊近苾玉,低聲道:“同爲女子,我就好心提點你一句,你這次修復光幕有功,帝尊肯定有賞賜,不如就向帝尊求懇,搬出這剎鄔殿,來凌雲閣和我們一幫姐妹住在一起,這樣也好有個照應。”
苾玉沉吟道:“凌雲閣是什麼地方?”
啓魚一臉驕傲道:“凌雲閣是我們宮女居住的樓閣啊!除了雲啓姐姐外,我們二十三個宮女都是住在那兒的,每個宮女一個閣樓和一個小花園,地方還算寬敞,你和奶孃可以一起搬過去,是了,雲啓姐姐先前的屋子已經空置多年,正合適呢!”
苾玉奇道:“爲何那個雲啓不和你們住在一起?”
啓魚撥開雲霧,往前引路,道:“當年主母喜歡雲啓姐姐,向帝尊要了她去,我們幽冥宮闕的宮女,向來只侍候一個主子,主母不幸早早殤去,雲啓姐姐眷戀舊主,寧願孤身留在冥宮內爲主母守靈,帝尊見她忠心,也就許了,還把宮內的藥庫也交給了雲啓姐姐看管,你這次服用的寒冰露,就是雲啓姐姐從藥庫裡拿來的。”
苾玉嗯了一聲,她對那個異域女子雖心懷嫉恨,但同時也極有興趣去探討探討,爲何帝尊會對她那麼神魂顛倒,念念不忘。
“啓魚你見過主母沒有?”
啓魚腳步微微一頓,想了想,低聲道:“我曾遠遠見過一兩面,主母長得真美,渾身上下仿似籠罩着一層絢爛的煙霞,看起來飄逸極了,那時,我們都在盼望着能當上主母的貼身宮女,可惜......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主母突然間就沒了,爲此帝尊傷心了好多年,直到今天帝尊的臉上還是冷冷淡淡,咳咳,這些年我們都不敢討論這事,苾玉姑娘,你在帝尊面前還是莫要提起主母兩字爲妙,免得惹起帝尊的哀思。”
苾玉神情鬱悶,但還是應道:“這個我曉得,皇家的事,豈是我們這些奴才能過問的,只不過......帝尊真個癡情,都這麼多年,他還是抱着一個虛無的影子不放,這樣太清苦了。”
啓魚大有同感,這些話她們一衆宮女們私底下在凌雲閣裡的小房間內可沒少說,可是當着帝尊的面時,卻是絕對不能亂說的。
兩人行行繞繞,來到一處絕壁上,啓魚指了指雲霧繚繞的山巒,道:“蒼莽閣便在峰頂,苾玉姑娘自行上去,啓魚還有別的事要忙,這就告辭。待會你下來了,循着原路回去便可。”
苾玉仰首一望,觸目所及全是白茫茫的霧氣,那蒼莽閣卻是蹤影不見。她正想詢問一下啓魚蒼莽閣的具體位置,忽覺身邊拂過一縷清風,啓魚已是憑空消失了。
苾玉唯有跺跺腳,深吸一口長氣,身形撥地而起,順着升騰的霧氣向峰頂掠去。
半盞茶功夫,眼前霧氣漸變稀薄,依稀可見一處巍峨古樸的樓閣隱現在莽林深處,苾玉腳尖在巖壁上一蹬,一個鷂子翻身躍上峰頂。
幽深的大殿,大氣開闔,三十六條巨大的青玉大柱上鏤刻着紛繁複雜的紋路,冥皇正自執筆批示着北轍昨天呈上的關於西南區域變動的絹冊,北轍屏息靜氣站在他身後,神情一如以往的冷漠。
“帝尊,那個修復光幕有功的苾玉武士已在門外等候。”
冥皇把批覆好的絹冊遞給北轍,道:“知道了。”
北轍接過絹冊,帝尊的手又伸向另一本絹冊,似乎沒有馬上接見苾玉武士的意思。
三個時辰後,冥皇擱下筆,隨口道:“傳她進來吧!”
北轍躬身道:“是”
他伸手扯了扯青玉蟠龍案旁的青銅小鐘,一聲清脆悅耳的鈴聲穿越幽深的大殿,發散到大殿外的平臺上。
“苾玉武士,帝尊傳召,請進。”
苾玉揉揉有些酸脹的腿腳,對門童道了聲謝,撩起裙裾的下襬,拾級而上。
冥皇望着苾玉垂着頭跨過門檻,一步步走近書案,他眉心略略一皺,二十多年前他和媚兒暢遊幽冥時,在西南山麓與她曾有一面之緣,想不到多年後這個女子憑着一身無意拾獲的技藝,竟能登堂入室,成爲幽冥絕無僅有的女子黑甲武士。
看着苾玉那一身裁剪適度,華麗貴氣的緋紅衣裙,還有她眉眼內刻意透漏而出的謹小慎微,冥皇不禁眉峰略略擰起。
“苾玉見過帝尊。”
苾玉雙膝一彎,跪在九級臺階之下。
“苾玉,你的傷勢可痊癒了?”
苾玉眉眼彎彎,高踞在青玉平臺上的君皇聲音和暖,如涓涓細汩汩流入她的心田。
“謝過帝尊關懷,苾玉的傷已是痊癒。”
冥皇擺弄着身旁的水晶圓球,孩兒何時才能破繭而出,是一個連自己都不甚清楚的難題,在這段非常時期,爲了確保孩子的正常孕育,他是絕不會行滴血修補地陷之舉的,那姬芮山脈的地心烈火,在接下來的數十年裡,仍將熊熊燃燒着。
青冥神劍締造的光幕長時間得不到自己精血的滋潤,靈力定會逐步減弱,不出幾年又將被烈焰燒裂,這禍害一日不除,終是一個隱憂。
“苾玉武士,你生於西南世家,卻機緣巧合,吞服了安厝帝尊留在那兒的一滴精血,開啓了靈臺,因而獲得的修復地陷的能力,這實乃是千古不逢的奇遇。”
苾玉心頭一凜,這時她方明白當年在地窟裡吞服的那顆紅丹竟是遠古時期安厝帝尊留下的精血!
她心神激盪,道:“苾玉當年誤入一個地底深洞內,在絕境中得此福源,一直懵懂不解緣由,今日得帝尊醍醐灌頂,方曉得前因後果,這實乃上蒼對苾玉的眷念。”
冥皇若有所思地望着苾玉,他估算過光幕下一次的開裂的時間可能會提早一兩年,而且規模會越演越烈,苾玉這次修補裂縫已現出力不從心之勢,下一次未必能應付自如。
他稍作沉吟,道:“苾玉,你既有這等奇遇,或是與我幽冥皇族有緣,十四年前你家族與東匈世家那一場無謂的血戰,致使兩家自此式微,你的族人如今流散四方,被人欺侮,西南一帶,沒有幾千年沉澱,是不能回覆元氣了,你既盡心爲皇族效力,我便許你一個承諾,待得姬芮山脈的隱患徹底消除,你家族將在在百年內重新興旺,你可選擇迴歸故里,作一方霸主,你意下如何?”
苾玉心頭一跳,但瞬間一黯,這並不是自己今天所求的。
她款款跪下,擡眸望向那個神情平和的君皇,二十多年的歲月根本沒有在帝尊的臉上留下任何的痕跡,他依舊是那麼俊朗儒雅,風度翩翩。
苾玉的臉無端火燙起來,心更是如鹿撞,囁嚅道:“這個......這個......”
冥皇提起玉筆,就在在絹冊上記錄下這個決定,苾玉眸光一閃,忙道:“這個,不急。”
冥皇眉心一皺,擱下筆。
北轍低咳一聲,道:“苾玉武士,你的故家因你任性妄爲而中落,如今帝尊許你家族百年後重新興旺,這是莫大的恩典啊, 你爲何不接受?”
苾玉雙手用力按着溫潤的地板,她的心經過瞬間的激盪後,已是平伏下來,我要的不是這個,帝尊,苾玉只求你能感應到我心中對你的仰慕和癡情,許我留在你身邊日夜侍候着你,其他一切,對於苾玉來說,不過是浮雲罷了。
北轍繼續言道:“西南家族和東匈世家那一戰,雖說是兩敗俱傷,可由於戰場是在你們家族的領地內,撼動的自然是你家族的根基,東匈世家元氣大傷可根基猶在,他們的復甦速度可比你們家族快上三千年,苾玉,你若拒絕接受這份賞賜,你們西南一族便永遠式微,你的族人將在地域裡顛沛流離,最終滅族!西南那片土地縱在數千年後得以復甦,主宰權亦會易手他人,你身爲西南皇族的公主,族人以你爲翹楚,這事兒可要想好了。”
苾玉毫不猶豫地回道:“帝尊明鑑,自東源三位老先生將苾玉接引上界那天開始,苾玉與下界所有的聯繫已經斷裂,幽冥宮闕就是苾玉一生的家園,下面世家的興衰榮辱,與苾玉沒有絲毫的關係。”
微涼的風自敞開的殿門捲入,掠過帷幔,撩起殿內三人的髮絲,冥皇的眸光深深淺淺,看不出半分的喜怒哀樂。
冥皇擡起筆,在絹冊上劃了一個圓圈,淡淡道:“既然這樣,這次的賞賜就作罷!”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