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西南山莊總算安靜下來了。東匈王帶來的一萬子弟兵全部埋骨在西南山麓下。就連東匈王。也被苾玉一手挖了心。供奉在靈臺上。
昨晚天下起了滂沱大雨。大風夾着猛烈的電閃雷鳴。染血的山莊頃刻已被暴雨沖洗的乾乾淨淨。今早苾玉站在支離破碎的前殿臺階上。望着滿目蒼夷。方始有了錐骨之痛。
她腳步趔趄來到昨晚匆匆搭建的父親簡易靈堂中。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臉色蒼白地望着父親的靈位。她此刻心裡涌動着說不出的歉疚。她是獨女。在父親眼中。自然擔負着整個西南山莊的興旺傳承。年復一年待字閨中。老父親已是一頭銀霜。更多更快章節請到。心裡自是急了。可偏偏自己心中存了一個渺遠的念想。根本不搭理父親費煞苦心的各種安排。
這幾年父女間爲此事的爭執多起來了。苾玉對父親是寸步不讓。父親對苾玉是步步緊逼。苾玉幽幽嘆着氣......父王。說到底你是給我這個不孝女兒氣死的。而我並不是存心氣你的......事到如今。女兒只能把惹起這場禍事的那個東匈家族滅了。當做是給你報仇好啦。
心念一起。苾玉砰砰地在靈臺前磕了九個響頭。霍地站起。推開大門就要離去。
“玉兒。玉兒。你去哪裡。今天你要給王爺守靈啊。”
奶孃從帷幔內衝出來。緊緊拽住苾玉的手。哀聲道:“你臉色不對。奶孃知道。你又想尋人晦氣去了。是不是。”
苾玉臉色煞白。恨聲道:“他們不來惹我。我又怎會去招惹他們。奶孃。東匈世家留不得。這仇恨已經結下。如果不在當下斬草除根。我們西南一族將永無寧日。”
東娘雙膝一軟。跪在苾玉腳下。哭道:“玉兒。您睜開眼看看莊子裡只剩下這一百幾十人了。幾天前這裡還是華廈錦繡。一派花紅柳綠的繁華景象。如今亡的亡。碎的碎。西南山莊已是蕩然無存了。這真是造孽啊。”
苾玉胸膛劇烈起伏着。恨恨道:“不錯。這都是由於那個該死的淳俍世子......奶孃你放手。待我去一把火燒了東匈世家。”
東娘神情張皇。手反而捉的更緊了。
“東娘不是這個意思。玉兒。東娘是說不要再惹事端了。”
苾玉哼了一聲。甩開奶孃的手。快步往外走去。
東娘大步追上去。嘶聲叫喚着:“玉兒。你回來......不要去。”
苾玉腳步微微一頓。.第一時間更新 緩緩回頭。道:“奶孃。回去爲父王守靈。我心意已決。你放心。那東匈世家的精英已盡喪。他們莊子裡沒有誰是我的對手。我很快便會平安歸來。”
東娘以膝代步挪到苾玉跟前。涕淚交流。道:“東匈世家在西南地域也算是一個大家族。他們的實力和我們不遑多讓。雖說我們這一戰滅了他們上萬的兒郎。可人家的根基還在啊。你孤身一人。冒險進攻。這是凶多吉少的事。奶孃昔日答應過主母。一輩子守護在你身邊。如今絕不能讓你去涉險啊。”
苾玉嗤笑一笑。道:“奶孃。這次東匈世家可是傾巢而出的。.第一時間更新 那東匈王父子二人已經死在我手上。剩下那些護宅的老弱病殘。何足爲懼。”
東娘抹着眼淚。雙手緊緊攥着苾玉的衣袖不放。哽咽道:“夠了。死的人已經夠多了。不要再鬧下去了......人家全軍覆滅。我們莊子裡也少了萬餘號生靈啊。我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麼多的血。玉兒。算了。消停點吧。還是靜下心來。想想怎樣收拾這個殘局吧。”
苾玉用力掙開奶孃的手。冷冷道:“我正是爲了以後不再流血才這樣做的。我不去找他們。他們遲早也會來尋我們晦氣。奶孃。早下手爲強。這道理你懂不懂。”
主僕兩人正爭執着。一名宮僕急衝衝跑來。苾玉秀眉一掀。對奶孃道:“你瞧。我還沒有去找他們。他們就先來尋我們了。”
“公主。公主。莊外來了三個老頭子。言道要見你。我們告訴他們今日莊子有事不見外客。可他們堅持要與你一見。小人攔不住。只好讓他們在外殿裡等候。”
苾玉頗爲意外。道:“什麼老頭子。怎樣的裝扮。”
宮僕雙手比劃着。道:“那三人鬚眉皆白。身形清癯。一身玄衣。也不說來意。只道想見公主你。有要事相商。”
苾玉眸光閃爍。沉吟不語。
東娘不知來者何人。生怕苾玉待客時與人一言不合又翻臉生事。忙對宮僕道:“你對那三人道。莊子里正辦着喪事。不招待外客。請他們喝兩杯清茶便上別家去吧。”
苾玉怫然不悅道:“奶孃。人家指名道姓來尋我。怎能避而不見就把客人往外推呢。反正莊子都鬧成這個樣子了。還忌憚什麼。”
東娘不放心。執意道:“我和你一起去。玉兒。是友是敵分不清。言語間可要當心一二啊。”
苾玉在簾後頓住腳步。半眯着眼仔細打量着坐在大廳上的那三個陌生的老者。猛地。她退後一步。拉着東娘悄悄退出殿外。
“玉兒。那三個是什麼人。你......”
“噓。奶孃。你先出去招呼客人。我去沐浴更衣。你對他們言道公主正在王爺靈前默哀。要一個時辰後才能出來待客。請他們莫要見怪......記着。你的言辭一定要謙恭有禮。多餘的話一概不要多說。知道麼。”
東娘被唬了一跳。顫聲道:“玉兒。那些是什麼人。你一向天不怕地不怕。如今也要回避三舍......這......這。”
苾玉神情奇特地往天上一望。道:“我不確定。可感覺......這三人可能是我這一生中的大貴人。奶孃。記着我的話。我先去更衣。”
一個時辰後。換上一身雪白裙裾的苾玉。掀開珠簾。嫋嫋娜娜走了出來。
坐在下首相陪的東娘一見她出來。忙站起對那三位老者道:“有勞三位久等。我家公主出來了。”
苾玉疑惑的眸光在三人臉上快速掠過。心頭微微一跳。徑直來到東源面前。杏眼圓瞪。目不轉瞬地望着他。
東源呵呵一笑。捋捋白鬚站起。雙手抱拳道:“多年不見。苾玉姑娘別來無恙否。”
苾玉的神情倏爾激動起來。她向屈膝東源施了一禮。道:“原來是這位老神仙。九年前小女子在西南山麓有幸得覲仙容。多年來一直想念着你老的仙風道骨。想不到今日有幸能再見尊駕。”
東源還了半禮。道:“苾玉姑娘安好。老朽是東源。這兩位是我的弟兄。黑臉的那位是合興。灰臉的是右澗。今日冒昧前來嘮叨。姑娘莫要見怪纔好。“
苾玉一臉歡喜。笑道:“老先生哪裡的話。這些年小女子日夜盼望着能再聆教導。”
她甚爲乖巧。瞥了坐在東源兩旁的合興右澗一眼。腳步移動。向兩人分別行禮。合興兩人皆是微笑着頜首還禮。
苾玉親自奉茶。看着殿內那些來不及清理的破碎桌椅。她臉色赫然道:“莊內這幾天發生了一些變故。人手不夠。三位老人家莫要見笑。”
東源接過茶盞。隨手擱在身旁那張裂開兩條大縫的案几上。喟然一嘆道:“此事我也看了個大概。東匈家的淳俍世子傾慕姑娘。急於求偶。行事是魯莽了點。可苾玉姑娘也太過意氣用事。這本來是一件小事。無奈演變成一場浩劫。如今你們兩家兩敗俱傷。這元氣怕且沒有數百年是恢復不了。既然雙方傷忙慘重。那就莫要再追究誰是誰非了。就此罷手可好。。”
苾玉頓時滿臉通紅。垂首道:“苾玉謹遵法旨。以後當約束莊內人等。不上東匈世家尋事。可東匈世家也得踐行同樣的承諾。莫要前來尋仇挑釁。否則苾玉爲了保護家園。唯有拼死一戰。別無選擇。”
合興道:“這個自然。七日前我和東源在雲頭上看到你們兩家爲此事爭鬥。本想現身調停。可歷來有嚴規。我等不得干預下界事務。此事看似偶爾其實也是必然。既然已經發生了。覆水難收。只能以滄海桑田世事輪換來詮釋。”
苾玉心內百感交集。囁嚅着沒有說話。
右澗低低咳嗽一聲。問道:“老朽有一事不明。還請姑娘解惑。”
苾玉低聲道:“老先生請問。苾玉定當知無不言。”
右澗將苾玉細細打量一番。道:“姑娘容貌秀麗。家世顯赫。而且早到了適婚的年紀。爲何一再拒絕婚配。暫且拋開其他一心求偶的少年郎。東匈世子雖非頂尖人物。可在這周邊的世家子中。能耐相貌也居上游。姑娘和淳俍並肩一戰。怎麼看也是般配的一對。姑娘爲何不喜此人。數番相拒。最後還拔刀相向。以致釀成這段慘案。”
苾玉用力咬着嘴脣。垂眸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