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華宮。
“皇上駕到——”
隨宮監一聲久違的高喝,承弁帝龍顏不掩怒意,足履急沓踏進,“皇后!”
皇后武業早已在月華宮廳內整裝候駕,飄飄有禮:“臣妾恭迎萬歲。”
“平身!”承弁帝坐上主位,對滿屋奴才一揮龍袖:“你們都下去!”
皇上這份怒意,當真少見呢,想來,是當真對那位玉貴紀心疼了?武業暗浮譏笑,喉頭苦意莫名。
“皇后。”承弁帝不予多打回圈,直凜聲問,“你可有什麼需向朕解釋的麼?”
武業擡眉訝笑:“皇上有多日不曾到月華宮來,怎纔到月華宮,不及喝上一杯茶,就急質問臣妾?這使臣妾好生惶恐呢。臣妾本來還想煩問皇上,駕臨月華宮可是有什麼事需臣妾去操辦的。”
此言,幽而不怨,軟硬得當,令傅涵略有愧意,怒焰頓歇,“近來,朕太忙了,未常來看你,你還好麼?”
“臣妾很好,勞皇上牽念。皇上爲國爲民,曰夜操勞,還要保重龍體纔是。”
“你坐下,朕有話對你說。”
“是。”武業中規中矩,下首落座。
“你是後宮之主,意乃萬民之母,當有仁念之懷,方能臣服四方,若有不明不知之事,該常向母后請教。”
“臣妾受教。”
“這宮內的妃嬪,是你的臣子,你爲她們之主,亦爲她們之表率,所言所行均需言之才物,行有之則,萬不能因一時意氣壞了國母氣度。”
“臣妾受教。”
“玉紀年輕,若有輕率之處,你當好好施教,縱她哪裡衝撞了你,你只管向朕稟來,朕自會責她向你陪錯認過,但你堂堂國母,竟在一干奴才的注目下,以杖責笞貴妃,未免失儀了罷?”
終於談到正題了麼?武業陡然起身,跪落紅氈。
呃?承弁帝稍怔。
皇后鳳顏坦誠,娓娓而言:“皇上,臣妾對皇上的點撥銘感五內。但爲天昱後宮安穩,請允臣妾試辯一二。正如皇上所言,臣妾乃後宮之主,這後宮的禮法、秩序,臣妾責無旁貸有維護肅清之責。玉紀若只是在無人處衝撞臣妾一人,臣妾念她少不更事,自然會不予計較。但她在衆目睽睽之下,面對皇后儀仗迎而不退,且出言不恭,這衝撞的並非臣妾一人,更有天昱祖宗制定的禮法和秩序,若臣妾姑息,這後宮將成何模樣?另,皇上責臣妾該稟報您之後再做定奪,臣妾竊以爲不妥。臣妾這後宮之主若連這後宮的安寧、祖宗的法度都雄護不住,動輒驚動聖裁,臣妾有何能再來打理六宮?”
“……”承弁帝目注皇后毫無懼意的容色,心內一動。“堂堂貴妃,受之杖責,這傳出去,對皇后的慈儀亦無影響麼?”
“爲了祖宗法度,爲了後宮安寧,爲不使皇上在操勞國事之餘,尚要爲後宮瑣事分去心神,臣妾甘願領受妒婦之名,亦無悔矣。”
傅涵微眯龍目:“這麼說,朕不該對皇后有此番說辭了?”
“皇上的每字每言,都乃金科玉律,臣妾定當銘記在心,須臾不忘。臣妾也請萬歲放心,臣妾定然爲萬歲打理出一片太平後宮,不使萬歲有半點分思。”
“朕真感榮幸呢,有皇后這樣一位德賢內助。”
“臣妾惶恐。”
皇后啊皇后,些許時日未見,你這份沉着倒是愈加令人刮目相看了呢,但不知你這份沉着,可與你在朝上愈加強大的支持勢力有無關聯?
皇上啊皇上,些許時日未見,臣妾倒不知您還是位多情君王呢,但不知您對玉貴妃的寵護,會持續到何時?
承弁帝與他的皇后,夫妻面面相對,心思各有不同。
昭華宮內,泣聲未絕。
“娘娘,您別哭了,這哭聲傳出去,不是讓親者痛,仇者快麼?”玉貴妃之母苦勸半晌,牀上人仍是嬌啼不止。
“娘……她分明是嫉妒本宮……皇上有半年沒踏進月華宮一步,她定然是嫉妒本宮……”
“娘娘,這話可不能說啊……”王母警惕向外瞥去一眼,俯在女兒耳邊,“她嫉妒您,明眼人誰都看得出來,但她是皇后啊,從禮法上講,在後宮可以處置所有妃嬪生死,您再不可以明着與她犯頂了。”
玉貴妃倏擡泛紅了的美眸,怒道:“難道就讓本宮這樣忍了不成?本宮就該吞下這口氣?”
“當然不會。”王母竊語,“要想出這口氣,不是沒有機會,除非您能……替而代之。”“替而代之”,這大不道的字眼,自脣內含混滾出。
玉貴姑倏握母親之手:“……可以麼?”
“您現在有皇上的恩寵,這是最大的靠山,但若想達那一步,光有皇上是不夠的。”
“我要怎麼做?”玉貴妃心兒怦怦,皇上的榮寵固然可使己享受無上榮耀,享受諸多女子的無盡羨妒,但經三日前的污辱方知,那個原以爲不甚重要的後位,竟操有如此權力。就因皇后所謂的依法度行事,皇上竟也無法在明面予以裁治,還要自己今後行事斂收鋒芒,莫招搖太過。
“朝堂你不必愁,自有你爹爹替娘娘運作,在後官,你還需抓住一個人的心。”
“誰?”
“太后。”
“……對,皇上對太后極是孝順……但是,太后對皇后好極了,她怎會相助本宮?”
“所以,才需要娘娘去抓啊。你爹爹已將太后的貼身太監
昌公公買通,太后的喜好摸得一清二楚,你先投其所好,獲得她的注意。之後,昌公公會設法給你製造一個大好機會,徹底博得太后信任。有了太后的支持,那皇后也不敢隨意動你了不是?”
“可是,僅是如此,怕也不能……”
“娘娘,您放心,能讓銀子買通的不會只有昌公公一個,你在太后身上先下着功夫,其它的事,交給咱們來做。天家最忌諱什麼罪名?當年的碧妃又是如何去的?咱們會慢慢着手,替娘娘清理障礙,您只做您該做的就好。”
皇后,到那一日,本宮會將所受的屈辱,連本帶利,一併討回!母親一番面授機宜,玉貴妃失笑幾日的美顏上,終浮喜色。
“以我的瞭解,皇上對皇后已起了廢意。“肆意落下棋子,道。
對棄者杜若舉子思吟間,道:“不廢纔怪。後宮的力量壯大得太快,有損天威呢。而且,那位寵妃前些日子又因打破了太后宮內的玉花馬,被皇后送到皇家祠堂罰抄心經三日。那三日陪伴佛租,皇上當然無法軟香溫玉,據聞連太后講情,皇后都給軟軟駁回。墨墨,你培固皇后的力量,便是爲讓她有底氣與天子抗衡罷?”
諶墨正在兩個女兒的小嫩臉上各咬一口,聞了這拋來一詰:“皇后絕不是一個能夠坐以待斃的人,當初,我對她說過的那一句話,相信以她的個性,必然成爲她在宮內的行事準則。”
“接二連三的教訓天子寵妃,與其說是不給寵妃面子,不如說不給天子面子,杜若若,您這位前皇后可有人家的威嚴?”
杜若斜眉冷嘖:“基本上,本小姐不會給自己這種吃醋的機會,若那笨蛋廝六敢納小妾進門,我直接閹了他了事。”
這女人!某男暗自咬緊牙關!
肆意笑諷另一位亦險成後者,“墨墨,若你當初做了皇后,手段可有武業一半?”
“怎麼會呢?”諶墨含住女兒吱呀遞來的嫩手指,使牙輕輕一闔,女兒一張小臉立刻皺起一團,對這不良母親呀呀發出控訴。
“如果傅洌納了寵妾來,我頂多找幾位美貌少年侍候本宮即可,大家只管各安一隅,相安無事,怎可能費那等事?”
這隻小妖精!某男雅顏一黑。
杜若撇嘴:“淫亂宮闈,可以想見,必是一代妖后。”
堪墨反譏:“因妒生恨,禍及龍根,必是一代妒後。”
肆意聳肩:“不貞,奇妒,七出各佔其一,你們啊,真該是下堂婦的份。”
杜若置子後,連吃她兩子,語意涼涼道:“未婚先孕,無名苟合,該是什麼份?”
“浸豬籠、沉江底的份。”諶墨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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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三個,互相攻擊揭短,很有趣麼?”一壁之隔,三個男人團團圍坐,說是飲茶敘事,實則耳朵皆高高豎起,聆着三個女人的每言每句,唯恐其內冒出有關離家出走的任何閒話。聽至那三個女人開始先拿自家男人洗涮,後延及自身,傅澈不解問道。
傅洌正被美貌少年說氣得面色發黑,悶悶不作一語。
傅津有鑑自家的小魔女今兒個對他尚算厚道,心情不壞地道:“還算有趣。”
“還好,由她們這樣互相小鬥片刻,總好過和和氣氣地商議逃家之法來得讓人省心。”傅澈自我寬慰,又哀眉嘆道,“有時,我真希望她們三人不要那樣合得來,就像其他人家,有些妯娌不和的問題該有多好……”
“意意,你那次說起,你家惡魔是被你強暴,是真是假?”
傅津面色速變……
“自然是真的,本少年在青樓學的那些可沒有還給柳輕和楚楚,盡用到了惡魔身上,你們不知,那一日,惡魔叫得那樣慘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