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閒雜人等,不得出入,若有違旨,當刺客論處。”

衆武官傻了,他們都成了閒雜人等了,這西北風,不知道要喝到猴年馬月,跪了三個時辰,這會兒,又要受這罪過。

這都是誰造的孽啊!

誰造的孽?誒,是誰在哼曲子?

“今天的天氣好晴朗,處處好風光,好風光……”

誒,歸根結底,十二個字:鳳棲鷯都,烽火連天,北滄繚亂。

這天下,已大亂,滾滾狼煙,史書裡,一筆一筆血染城池。

正史有記:

天啓五十七年,十二月七日,高陽王百里西楚掛帥,攻城三日,大敗南軍十萬,破南詔紫清城,五十萬大軍南下,連攻三城,戰延州、黔南、嶺西,高陽王初戰告捷。

野史有記

天啓五十七年,十二月七日,大燕聞氏女子棲居北滄,高陽王告捷歸都,聞氏善妒成性,爲其指婚北疆錫王,高陽王北上和親。

正史有記

天啓五十八年,二月十一,高陽王和親北疆,途徑隴西四郡,西啓大軍突襲於前臨江,和親軍陣圍困隴西,戰三日,龍虎軍來援,裡應外合大敗西啓,破隴西四郡,佔北疆、南疆二城,史稱隴西之變。

野史有記

天啓五十八年,二月十七,隴西之變北疆錫王戰死,和親告敗,高陽王歸鷯,大燕聞氏不容忠良,高陽王守城江西。

正史有記

天啓五十八年,二月二十,隴西之變,高陽王驍勇破敵,闌帝念戰功難沒,封一品定安侯,賜,千金萬戶,世襲封地江西三郡。

野史有記

天啓五十八年,三月十一,女侍暴斃於九華殿,死因不詳,次日,闌帝昭告,北宮女侍或死、或遣送故里、或充軍爲妓,有傳,皆因起大燕聞氏善嫉多疑,野史稱紅顏繚亂。

正史有記

天啓五十八年,三月十一,南詔巫女暗探鷯都北宮,欲竊邊關防守駐圖,未果,卒。

野史有記

天啓五十八年,春分,南詔大軍攻至邊城六都,六都城主駐守禦敵,同月,入京匯戰,徒惹聞氏不快,其殘暴不仁,斬其六人。

正史有記

天啓五十八年,春風,南詔領兵四十萬,大戰北滄於邊城六都,六都城主叛變敵軍,一夕,城門高掛六人首級,敵軍大亂,龍虎軍趁其不備一舉反攻,破南詔大軍,退邊城十里之外汾水,史稱:邊城叛變。

野史有記

天啓五十八年,五月十二,大燕常湘、常鈺二王到訪北滄,大燕聞氏與之獨處一夜,後,聞氏女子迷蹤七日,北宮有傳聞氏荒淫無度,惑骨柔腸,醉生夢死。

正史有記

天啓五十八年,五月二十,燕軍來援北滄,五十萬大軍西下攻城,大燕常鈺王爲帥,於西啓乾裡四縣速起狼煙,常湘王外圍破敵,攻其不備,西啓不敵,退城百里,燕軍一鼓作氣,連戰三捷,乾裡四縣隸於北滄,史稱:乾裡三戰。

野史有記

天啓五十八年,六月二十,大燕常山王週歲誕辰將即,大燕聞氏大辦,鷯都同慶,天下大戰,百姓民不聊生,奈何,聞氏驕奢成糜,金堆玉砌,勞民傷財,鷯都百官扼腕苦吟。

“驕奢成糜?”

這日,聞柒正捧市井裡瘋傳的那三卷野史,看到此處,她呵呵一笑,“丫的,這麼有才啊。”

感嘆完,她抱着野史,側臥軟榻,看得那是津津有味,軟榻邊上,擺着一張陳木的案桌,四環鑲玉,案桌上三三兩兩擺放着精緻的點心與時令瓜果。

哦,那瓜果不是北滄時令,據說是從大燕的江南濡郡送來的,那麼小小的一碟,累死了十幾匹千里良駒。

野史有云:大燕聞氏驕奢成糜,也不無道理。

一邊,葉十沉思着,這野史她也略看一二,雖說荒唐誇大,卻也並非全然捏造,裡頭,確實有不少令人臆測的內容。

比如,高陽王賜婚北疆那一宗,是爲了隴西之變不假,但是,若是北疆錫王沒有戰死,這親怕是還得繼續和。爲此,聞某沒少扼腕。

野史所云,善妒成性,不假。

比如,南詔巫女暗探鷯都不假,但是,絕對不用將整個北宮的女眷都滅了個乾淨吧。對此,聞某義正言辭斬草除根寧可錯殺。

野史所云,善嫉多疑,不假。

比如,六都城主叛亂不假,但是,也確實是聞某親手摘了那六個腦袋,並掛上了城牆,眼睛也沒眨一下,手也不洗,接着大魚大肉,爲此,某帝一整個下午沒纏着聞某親暱。

野史有云,殘暴不仁,不假。

再比如,乾裡三戰那一宗,常鈺常湘王主帥,聞某出謀劃策指點江山每沒錯,但是,乾裡那一亂戰了五天,聞某迷蹤七日,剩下的兩日是和某帝一起消失的,只聽聞乾裡有一處*地——那什麼……溫泉。

野史有云,荒淫無度,也不假。

所以說,正史爲準,野史也不能抹滅了,再說那驕奢成糜那一宗……

葉十問:“主子,那這小王爺的生辰宴還辦不辦?”

這邊關戰亂,民不聊生,確實不是個好由頭。

聞柒頭一擡:“辦!當然要辦,還要大辦,不是說本宮驕奢成糜嗎,這歷史的腳步咱得跟緊了,這就去給本宮下帖子,鷯都文武百官、北滄三十六城城主,一個都別落下,本宮的皇兒生辰,他們總要表示表示吧。”聞柒眯着眼直笑,“正好,天下戰亂,國庫虛空,他們也該勒勒褲腰帶了。”

敢情,這廝是想訛些銀子花花。野史又有的寫了。

葉十道:“屬下明白。”

整整三卷,竹簡堆了一榻,聞柒滾來滾去,自娛自樂得好不歡快,攤開一卷,她趴着瞧,喃着:“善妒成性,善嫉多疑,不容忠良,殘暴不仁,荒淫無度。”她激動了,摩挲着那竹簡,不斷咋舌,“瞧瞧,這遣詞、這造句、這字調、這恨天恨地恨蒼天不長眼的慷慨陳詞。”嘆了一口氣,聞柒擡起下巴,四十五度看天,有模有樣地作深思感慨狀,“直叫本宮如臨其境、與蒼天同恨,真真吐了好幾口悲憤的血呢。”一腳踢翻了榻上的竹簡。

葉九說上前,將那竹簡拾起:“主子息怒。”

聞柒擡頭,眨巴眨巴眼:“本宮的表情像生氣了嗎?”

葉家姐妹都察言觀色一番,而後,都沒回答,是真看不出來,某人真笑假笑皮笑肉不笑,表情與心情可能正着來,也可能反着來。

聞柒自問後,自答,點頭:“嗯,本宮很生氣啊。”

她笑得挺賊,敢問如何生氣?

聞柒往榻上一躺,翹起一隻腳,晃盪了幾下:“將那編寫野史的傢伙捉來,本宮得好好與之細談細談這野史之中的奧妙。”

想來,這野史惹得聞主子不快了。

葉九尋思着,便說:“勿需主子費心,明日之內,屬下定讓他沒命提筆。”

聞柒笑着瞧過去:“如花啊。”

每每,聞柒這麼喊人,都讓人毛骨悚然,定是要拿人開刷了。

葉九小心了:“是,主子。”

眉毛一挑,痞氣得緊,聞柒笑問:“你這麼彪悍程大造嗎?”

蛇打七寸,一句話,葉九卒,默默地低頭了。

嗯,沒錯,彪悍的葉九隻有一個死穴——程大,就是‘我看了你的身子就要對你負責’那等陳芝麻爛穀子的事,等葉九快忘了時,某人就喜歡拿出來曬曬。

葉九打住此話題:“屬下愚鈍,請主子明示。”

聞柒踢了踢腳邊的竹簡卷宗,頗爲不滿:“這長長三卷,濃墨重彩的,嘔心瀝血了萬字有餘,怎麼就少了最打緊的四個字呢。”垂頭,小臉皺緊,搖了搖手指,“不妥,不妥啊。”

葉九不明:“主子所指何字?”

聞柒擡擡下巴,食指一勾,摩挲着下巴:“胤榮聞柒。”

“主子的名諱,豈是野史敢雲。”葉九困頓不已,怎就不妥了?

聞柒翹着二郎腿,抖了抖:“捉來,本宮定要親筆提名。”

反其道而行,獨聞柒一人。葉家姐妹百思不得解。

聞柒手指勾着墨發,意味深長地言了一句:“既然是紅顏禍水,自然要名垂千古。”

名垂千古?怕是要遺臭萬年吧。

葉十說得很委婉:“野史雖爲不實,但若流傳出去,有損主子清譽。”

聞柒笑了,嘴角一挑:“清譽?”她一臉的無賴,“什麼玩意?本宮有嗎?”

千真萬確,沒有。

葉家兩姐妹都不做聲,不敢說實話,也不想昧着良心說話。

聞柒很大方,小手一擺:“本宮敢禍國殃民,怎懼遺臭萬年?最好啊,”尋思了,她笑開了眸中漣漪,“讓後世論起聞柒二字,就忍不得嘔心、扼脈,心塞得恨不得捶碎了胸膛纔好。”

我行我素,這纔是聞柒,世俗於她,權當是消遣。她啊,不怕天高,敢與天下敵,瀟灑恣意得遺世獨立。

葉九想,這樣的女子,世間僅聞柒一個便夠了。

“哦,還有啊……”

聞柒眸子轉悠得飛快,流光瀲灩的眸,全是心思,分明慵懶得像只貓兒,卻狡猾極了,散漫的語調,她撥弄着手裡的卷宗:“一卷一金,在遺臭萬年之前,本宮應該已經輝煌騰達了。”

一卷一金……

她真敢玩。

葉九匪夷所思了:“主子的意思是——”

“這種好東西,自然是獨樂樂不如衆樂樂。”

世人誰會拿自己做消遣,以行坑蒙拐騙之勾當,僅此聞柒一人。

葉家姐妹都驚了,無言以對。

聞柒一揮手,豪氣雲幹:“篆刻、木雕、紙印統統先來十萬份。”她沉思,“名字嘛,嗯,”點頭,煞有介事地壞笑着,語調九曲十八彎,“胤榮皇后那些不爲人知的事兒。”

胤榮皇后那些不爲人知的事兒……

不爲人知,還需要臆想嗎?毋庸置疑,定風靡四國!

其實當時葉十有句話很想說:主子,可以稍微不這麼重口味嗎?被葉九拉住了。

夜時,聞柒窩在秦宓話裡說起了這事,對那野史三卷,愛不釋手,滿眼都是白花花的銀子。

秦宓皺眉,將她手裡的卷宗拿下,只說:“不好。”

聞柒小臉一垮,耳提面命:“駁回,反抗無效。”

最近,爺越發沒有地位了。

宓爺看着聞柒,乖乖說:“爺有很多銀子,都可以給你。”他將那野史扔遠了,不喜。

聞柒笑得明眸皓齒,抱着手反問:“爺,那些本來不是我的嗎?”

是他把她慣壞了,如今一發不可收拾,已經沒有法子了。宓爺認了:“是。”

如聞柒所說,他都是她的,所以,才越發沒有自主權與獨立權了。對此,秦宓還是認了。

聞柒聳聳肩:“這不就得了。”一把撲上去抱住秦宓,蹭了蹭秦宓的脖子,笑盈盈的說,“小爺從來不坑自家人,爺,銀子乖乖藏好哦,那是我的,是奶粉錢!”

他不太懂,皺了皺眉,還是頷首,一如既往地,都聽聞柒的,只是抱着聞柒的脖頸,氣息沉悶,不快:“爺不喜歡這一卷。”

地上,是聞柒野史第三卷,攤開了,在秦宓腳邊。

聞柒好笑:“是哪一句惹得我家爺不快了?說,小爺抹了。”

秦宓擰眉,傾城的眸,卻固執地盯着地上那一處,聞柒看去,那野史卷宗上書着此一句:

荒淫無度,惑骨柔腸,醉生夢死……

聞柒趴在秦宓肩上咯咯地笑:“若是我記錯的話,乾裡三戰後,我確實幹了這等勾當,爺,你忘了嗎?”她湊到秦宓耳邊,抿着秦宓的耳際,輕咬,“你可是當事人喲。”

荒淫無度,惑骨柔腸,醉生夢死……

是她與秦宓共赴,她邀他萬劫不復的,這一句,不假。

秦宓捧着她的臉,輕吻聞柒帶笑的脣角,他說:“你若荒淫無度,怎不提爺。”

名垂千古也罷,遺臭萬年也罷,總歸,他要與她一起,聞柒二字,只能書在秦宓之側,與他毗鄰。

對聞柒,秦宓執着得近乎偏執。

靠得近了,聞柒啓脣,脣齒間秦宓的氣息縈繞,她不躲,湊上去嬉戲,吮了吮秦宓的脣:“哦,我說怎麼瞧着這野史少了點什麼。”笑眼迷離,醉了容顏,好看,“原來是少了我家宓爺的風流韻事啊,確實,有了紅顏禍水怎能沒有昏庸無度。”

秦宓淺淺地笑,傾城的眸裡,只有聞柒的影子。

後,野史有記:

天啓五十八年,胤榮燕後聞柒棲居北滄,闌帝獨寵,荒政荒淫,任其血雨腥風、翻覆朝堂,縱其驕奢殘暴、殘害忠良,闌帝獨居九華、寵妃不度,萬里河山血染城池,帝后笑看成嬉,傾盡天下。

------題外話------

這幾天都在趕畢業論文,導師是個初生牛犢,一腔熱血將我虐了千百遍,寫文都沒靈感了,就這幾天,馬上就過了……妞們稍安勿躁,我的畢業季終於快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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