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有仙山,高聳入雲間。
飄遙登八極,神人共遠遊。
西部一帶多山,山川遍佈,連綿起伏,突兀蒼翠,如伏虎,如臥龍,尤以崑崙山爲最。
崑崙山,人間神山也,萬山之祖,險峻雄奇至極,爲天地一極,遙望奇山,連綿翠積,氣勢磅礴,姿態皎然,凌厲參差,站立其上,可俯瞰西部諸峰。
諸峰匯聚,簇擁起伏,如羅劍,如聚兵,如利刃,如天柱。
羣山環抱,林木茂盛,風景秀麗,山光峻美,仙氣瀰漫,雲靄蒸騰,萬物盡顯。
這裡是崑崙劍派所在地,關於崑崙劍派的傳聞,頗爲神異。
不知多少載前,有一落魄劍客,半生潦倒,鬱郁不得志。
有一次,他尋人挑戰,奈何學藝不精,劍法未成,反被那人擊敗。
那人敗他不說,甚而將他全身經脈挑斷,讓其終生不得習武,手法之殘忍,讓人側目。
落魄劍客受此打擊,一蹶不振,尋了一處山洞,本想就此了結殘生。
許是上蒼憐其遭遇,不忍再折磨於他,在那山洞中,他竟尋得一上古卷軸,並從中悟得一上乘劍法。
此劍法精妙絕倫,霸道無比,威勢震天,練至極致,可勾動天地之力,裂雲穿石。
落魄劍客潛心修行,避不問世。
數載後的某一月圓之夜,圓月高掛,映照得整座山峰亮如白晝,忽而麒麟亂舞,忽而真龍翻騰,忽而鳳凰飛嘯,祥瑞不斷,威勢震動百里,衆人無不駭然,以爲神靈出世。
突然,一陣轟隆巨響,山洞洞口炸開,走出一發須皆白的老者,面帶微笑,淡淡光環籠身,腳踏祥雲,仿若隨時會升仙。
悟得上乘劍法,劍客遂闖蕩天下,連敗數百名頂尖級高手,叱吒風雲,無人能敵,聲望達到了絕巔。
而後,劍客踏遍山河,來到崑崙山,觀仙山之妙,蒼山含翠,奇嶺俊秀,聚天地靈氣,匯日月精華,是一絕佳修行之地,乃於此地開山立派,創建了崑崙劍派,自號崑崙天尊,並將他之劍法,命名爲崑崙劍訣。
數千載中,修真界風雨飄搖,無數勢力灰飛煙滅,朝堂更迭無數,化爲歷史的塵埃。崑崙劍派雖歷得風風雨雨,卻始終屹立不倒,越發的強盛。
如今的崑崙劍派,已然成爲正道之首,統領正道諸門各派,領袖羣倫,高手如雲,聲威顯赫,當代宗主鴻天真人功參造化,超凡入聖,乃修真界數一數二的絕巔強者。
陰暗潮溼的空間,腐朽而充滿污穢的監獄裡,一名黑衣女子被五花大綁,綁在了鐵架上,一根長長的鐵鉤,鉤住了她的琵琶骨,如瀑的秀髮遮住了玉顏,看不清她的樣貌,但從她滿身的傷痕來看,定然遭遇了非人的折磨。
她安靜的站着,不敢動彈,因爲每每移動哪怕一丁點,身體就火辣辣的疼。
在之前,她遭遇了慘痛的折磨,被打得皮開肉綻、遍體鱗傷、體無完膚,不記得昏死過去了多少次,也不記得有多少次被冷水給驚醒。
看着眼前這幽暗潮溼的空間,月琉螢嘴角掀起了一抹嘲諷。
何曾想過,自己會有今日,被人給綁在這裡,就如砧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沒有一絲一毫的反抗力量。
或許,這就是報應吧。
她血觀音,一生之中,殺人如麻,血腥滿身,罪惡滔天,罄竹難書,但凡修真之人,提到她之名字,都會心驚膽戰,亡魂皆冒。
而今,她亦被困於此,任人鞭笞,任人毒打,任人折磨,卻無一絲一毫,反抗之力,想想,還真是有些可笑。
或許,這是上天對她前半生所作所爲的懲罰。
記憶沉浮,往事一幕幕浮現,如潮水一般,洶涌而來,奔騰而去,卻覺心裡空蕩蕩的,好像什麼也沒有。
人生,還真是可悲呀。
她,自六歲登上大位,成爲血月宮宮主,享盡尊榮,又耗費十年,將曠古絕今之武學青春不老功修煉成功,登臨修真界之巔,成爲無上的傳奇。
而後,爲完成血月宮歷代宮主夙願,在十年裡,不斷髮起戰爭,不僅僅對魔界,還對其他界域,大大小小,各種各樣戰爭,不計其數,將血月宮的實力和影響,推向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
十年中,她不知道殺過多少人,她的雙手,沾滿了鮮血,真正的殺人不眨眼,確實是殺人如麻。
因而,修真之人,冠之以女魔頭、殺星、人間正道頭號敵人等名頭,視之如洪水猛獸。
現在,她落入到人間正道之手,遭受這樣殘酷的折磨,她一點都不例外,也沒有一絲一毫的畏懼。
不就是一副臭皮囊,他們要打便打吧,沒什麼大不了的,就當是艱苦的修行。
“血月宮主,不知道淪爲階下囚的感覺,到底如何?”
突然,一個尖銳聲音,響了起來,卻不知何時,鴻天真人來到了這兒。
月琉螢緩緩擡頭,披頭散髮,就跟一個女鬼一般,而她此時的情況,卻無疑連女鬼都不如,比女鬼還悽慘。
“鴻天,有什麼招數就使出來吧,本座決不會吭半句。”
雖然淪爲了階下囚,雖然遭受到了非人的折磨,可一身傲氣,絲毫不減。
“骨頭還挺硬的。”鴻天真人陰冷冷笑道:“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本宗主已向人間正道各門各派發出了邀請函,請他們於三日之後,到我崑崙劍派,參加除魔大會。”
月琉螢輕輕的閉上了眼睛,從她落入崑崙劍派手中的時候,便料到會有如此的下場,對此,她早已不抱任何希望。
“你那些屬下,現在應當急得團團轉吧,三日之後,本座將在崑崙山設下天羅地網,將你那些下屬給一網打盡,徹徹底底滅了你們血月宮道統,那時候,我崑崙劍派,將是世間唯一主宰,統一修真界,重建遠古神殿,萬古不朽,哈哈哈……”
鴻天真人哈哈大笑,豪情萬丈。
“做夢。”月琉螢冷冷道:“鴻天,別以爲你偷偷摸摸做的那些骯髒之事,就沒人知道,本座會看着你,身敗名裂,家破人亡,你將來的下場,會比本座還悽慘一千倍、一萬倍,哈哈哈。”
鴻天真人勃然大怒:“死到臨頭還嘴硬,給我打,往死裡打。”
“是,宗主。”
……
仙霞谷,秋風瑟瑟,落葉紛紛,紫葉飄飄,一股寒意,籠罩心頭。
冬的氣息,越來越近了。
悠悠山頭,寂寂冷清,草木枯黃,一座墳墓,立於天地。
墳墓之前,一青衣男子,負手而立,仰望蒼穹,靜默不言。
太陽,已升到中天,灑下無窮光雨,映照人間,卻是驅不散,瀰漫在空氣中,徹骨的寒意,濃重的悲涼。
孤獨和寂寞,籠罩着他,痛苦與悲傷,深深折磨着他。
不止一次,想將她,徹徹底底,從內心深處,給驅逐出去。
但是,他卻發現,那只是自欺欺人罷了,自始至終,他都在想着她,從沒有忘記她。
心頭,驀地涌現出擔憂,不知道她現在,是否已經安全回到了魔界?不知道她身上的傷,是否已經癒合?不知道她現在,是不是恨着他?
記憶深處,那份愛戀,不知何時,已染上了血的味道。
他,終是無法忘掉,那個深深鐫刻在心底的人兒。
“師弟,師弟,大事不好,大事不好。”
突然,背後傳來一個焦急聲音,似有什麼不好事情發生。
軒源吃了一驚,生出一種不祥預感:“怎麼了,師姐。”
白衣閃動,飄飛而來,幾個呼吸,便是到了軒源前面,吸了一口氣,道:“先前,我出了仙霞谷一趟,意外探得一個驚天消息,鴻天師伯昭告天下,廣邀天下同道,於三日之後,在崑崙山召開除魔大會。”
“除魔大會?除哪個魔?”
不知爲何,軒源心頭一緊,一個可怕的名字,突然浮現在腦海中。
雪夢琪深吸口氣,緩緩地,一字字道:“月琉螢。”
雙拳,猝然握緊,軒源身體,慢慢僵直。
雖然早有預感,那人可能還活着,但聽得確定消息,還是令他心頭震驚。
泰山之巔,一劍之下,深深地洞穿了她的心臟,無論是誰,在那般重傷情況下,都只有死路一條,唯獨她,卻硬生生的扛了下來。
緩緩擡頭,看了看,前方,一座墳墓,一塊墓碑,立於天地,像在無聲訴說着什麼。
後面,雪夢琪悄悄而立,微微擡頭,默默看着他,孤傷的背影,流露出無限的落寞。
或許,只有她才懂得這個男人,她也知道,他在想些什麼,所以,她靜靜站着,默默的陪着他,關心他,照顧他,不讓他孤單。
說實話,當得知那人還活着的消息之時,她第一個反應,也和軒源一樣,不相信,按長春真人說法,被人一劍穿心,任那人有天大本領,也決計不可能活命。
在回來的路上,她也一直在猶豫,究竟要不要將事情告訴給軒源,也在想着,他知道事情之後,到底會怎麼做。
但左思右想,還是決定將事情告知給他,畢竟,他有權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