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雅藍回到廂房中的時候,玉盤,憐香趕緊的迎上來,擔憂的問道:“小姐,這位江大人跟小姐說了什麼!爲何要將咱們府上封了?”
餘雅藍搖搖頭道:“我也不明白,這次,我卻是感覺非常不好,也許這一劫咱們真的過不去了。”
莫嫂已經將錦兒餵飽,此時錦兒在她的懷裡,安靜的睡着了,自從這個江致遠帶着官差進了府之後,錦兒卻是異常的安靜,便是餓了,也只是自己在那裡叭嘰着小嘴,等待着莫嫂發現她餓了,再喂她。
餘雅藍輕輕的接過錦兒,親了親她熟睡的小臉蛋,猶豫了一下,立刻的說道:“玉盤,憐香,待會他們肯定要過來盤查人口,你吩咐大傢伙,能出去了,就不要留在這裡了,我這會子也拿不出來銀子,欠大家的,我餘雅藍一定會記住,就是以後,無論做什麼,我都會還清這個帳的。”
玉盤立刻哭說道:“小姐,您如何說這樣的話,玉盤是不會離開你的,錦兒小姐還這樣的小,莫嫂離開了,您怎麼喂她啊。”
餘雅藍嘆了一口氣道:“方纔這位江大人跟我談話,我想着,咱們這一府的人,不能都留在這裡跟着受牽連啊,能出去的,先出去,或許也能幫上什麼忙,咱們大家何必都在一根線上拉着呢。”
屋裡的丫鬟婆子們,聽着餘雅藍的話,想着從前餘雅藍對自己這些下人的仁慈,寬容,忍不住的掏出帕子來,頓時房間之內,一片的唏噓之聲。
餘雅藍笑笑,看了看屋子裡的僕人們,又看看玉盤道:“玉盤,這江大人,是認識你和憐香的,只怕他不會讓你們兩個離開,跟着我,你們又要遭罪了。”
“小姐,只要能跟在你的身邊,我們什麼都願意!”玉盤望望憐香,連忙的說道。憐香沒有說話,卻是堅定的點點頭。
這時候,只聽着門口一個微微蒼老的聲音響起來:“這屋裡的女眷們,現在咱們大人要查封這海府,除了海餘氏和她的兩個丫鬟不許離開,你們若是想離開,趕緊的走,不然,一會兒全都將你們押到大牢裡去。”
餘雅藍望着大家,點點頭道:“各位媽媽們,你們快些走罷。”
“少奶奶……”房間之內,頓時哭聲一片,莫嫂望着衆人,眼中垂淚,卻又擔憂的說道:“少奶奶,我不能走啊,我走了,誰喂錦兒小姐啊。”
“莫嫂,你留在這裡,卻不知道要受什麼樣的苦了,咱們不想連累你啊。”餘雅藍望着懷裡的錦兒,又望望莫嫂,依依不捨的說道。
“少奶奶,我不走,我不走……”莫嫂彷彿下定了決心一般,立刻站到餘雅藍的身邊,斬釘截鐵的說道:“我要幫着少奶奶將錦兒小姐帶大。”
外面那位老年的官差看着屋裡的人不動,立刻低聲對着身邊的官差說了幾句,那官差點點頭,年老的官差走進來,大聲的說道:“你們快走吧,不然在這裡,也是遭罪受苦的。”一邊快步的走到餘雅藍的跟前,悄聲道:“少奶奶,您還記得小人嗎?”
餘雅藍望着他,微微的一皺眉,彷彿有些面熟,卻一時又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那個官差看看外頭,悄聲的提醒道:“便是上次,府裡的丫鬟打傷了二太太的那樣,我與另一位大哥過來的。”
餘雅藍立刻欣喜的點點頭,“是了,你便是那位大哥了,大哥,你瞧現在這樣子,讓你見笑了。”
官差呵呵一笑道:“多謝少奶奶還記得小人,方纔小人去了那邊廂房,吉慶主管託小人悄悄的告訴少奶奶,不要着急,老爺已經出府去了,會有辦法的,請少奶奶稍安勿燥,不要害怕。”
“是,是,多謝大哥。”餘雅藍感激地望着這個官差,連忙的就要在自己的身上掏銀子,卻忘了,在家裡,她根本不會將銀子放在身上的。
那個官差看着餘雅藍的動作,連忙的說道:“少奶奶,快不要這樣的忙活了,我們這裡當差的,大部分都知道海少爺是一個好人,便是少奶奶也是菩薩心腸,只是這位大人新來,不知道與海少爺有什麼樣的過節,咱們也不敢說什麼,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是不是這個理。”
餘雅藍趕緊的點點頭,官差又說道:“若是爲了少奶奶的賞賜,我來給少奶奶帶這話,少奶奶可想想,我還這樣的悄悄的做什麼,不如直接的告訴大人,自然有賞銀拿。”
“是,是,這位大哥,是你心好,所以纔會捎信與我,雅藍在這裡,代替相公一起多謝官差大哥了,大哥您貴姓啊。”
“呵呵,一個小小的官差,哪敢擔這個貴字,我叫林四,上了年紀,大家都叫我林四哥。少奶奶,你吩咐您這屋裡的婆子媽媽們準備一下,到院子裡來罷,不要在這裡哭了,出去了,或許倒有主意可想,都鎖在這屋子裡,只會越來越六神無主了。”
餘雅藍點點頭,低聲的對着玉盤吩咐了幾句,玉盤趕緊的走過去,安撫好那些婆子丫鬟們,隨着那位官差出去了。
房間裡只留下了玉盤,憐香,莫嫂與抱着錦兒的餘雅藍。餘雅藍搖搖頭,慢慢的在椅子上坐下,微微嘆了一口氣道:“大家也不必拘那些虛禮了,也都累了,快坐下休息休息吧。”
說着話,又望望懷裡睡着熟熟的錦兒,一張小臉紅撲撲的似大蘋果一般,小嘴微微的張開,長長的睫毛慢慢的抖動着。餘雅藍瞧着錦兒如何的純潔可愛,又是這樣的讓人不捨,心中此刻又擔憂海祥雲,只覺得鼻子一酸,眼淚便落在了錦兒小小的臉蛋上面。彷彿珍珠一般的,停頓了一下,滑到了錦兒的小包被中。
玉盤,憐香站在一邊,望着餘雅藍的樣子,也是一陣的揪心。
也不知過了多久,院子之中的嘈雜聲,突然全都消失不見了,餘雅藍抱着錦兒,只覺得時間似乎靜止了一般,玉盤不由得走到窗前,此時,天色已經黑暗下來,院子中,只留下幾個官差在那裡站着,那些下人們,三三兩兩的,低着頭,向着院門口走去。
玉盤微嘆一聲:“小姐,那些僕人們都走了。”餘雅藍好像沒有聽到一般,只是不錯眼的望着錦兒,半晌方纔擡起頭,長出一口氣道:“玉盤,府裡的人都離開了嗎?”
“是的。”玉盤望着餘雅藍面容之上,突然綻放出的堅毅,膽氣也是一壯,聲音也提高了許多。
“好,莫嫂,你抱着錦兒罷。”餘雅藍說着,重新站起來,自己整整衣襟,又望着憐香道:“憐香,你瞧瞧,我這會子的頭髮可亂?”
憐香搖搖頭,餘雅藍又用手輕輕的揉.搓了幾下臉,使得自己的臉色顯出淡淡的紅暈來,她又用力咬了幾下嘴脣,蒼白的脣色立刻浮現櫻紅,她深呼吸了幾次,向着玉盤道:“玉盤,你在這裡與莫嫂一起照顧錦兒,憐香,你隨着我出去去見那位江大人。”
“小姐……”玉盤,憐香聽着餘雅藍這樣說,立刻擔憂的叫道:“那個江大人,如今這樣的對您,您還要去見他?”
“是的,事情出來了,你越是怕,他們便越要欺負你,我要去見這個江致遠,我要問清楚,他究竟有何權利敢封我海府,敢陷害我相公!”
“可是,小姐,俗話說的,民不與官鬥,萬一,萬一……”玉盤望望外面,江致遠此時或許在正房之中,院子裡面已經不見了他的蹤影。
餘雅藍搖搖頭道:“不用怕,反正最壞的結果也已經出現了,少爺被他們捉到衙門裡去了,縣太爺親自帶着官差來封咱們海府,還有什麼是他們沒有做的嗎?”
“只是……”玉盤,憐香還想勸,餘雅藍已經挑開簾子,緩慢而又堅定的踏出了腳步,守在門口的官差立刻上前,喝斥道:“你要做什麼!沒有大老爺的命令,誰也不許從房裡出來!”
“哼,這裡是我的家,憑什麼將我關到房子裡,江大人在哪裡,我要見他!”
“大老爺是你想見就能見的嗎!”官差聽着餘雅藍語氣凌厲,立刻便手就要推她,那邊玉盤,憐香嚇了一跳,趕緊的護在餘雅藍的前面,官差毫不忌憚,伸出手便將玉盤扯到了一邊,一邊又要伸手去拉餘雅藍。
玉盤心中着急,不由得大叫道:“放開咱們小姐!你們江大人是咱們小姐的妹夫!你敢對咱們小姐無禮,江大人不會放過你的!”
官差聽了玉盤的話,微微一愣,望着餘雅藍,嘲笑道:“喲,看不出來,趕情您是大老爺的大姨子啊,您若是不說,我們還以爲您是大老爺的姨娘……”
“啪”官差的話音未落,只覺得眼前一陣的金光,餘雅藍那張纖弱無力的纖手,已經重重的打在了官差的臉上,雖然餘雅藍手無縛雞之力,這一巴掌卻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直打得官差眼前一陣陣的金星,半晌方纔捂着臉,回過神來,氣急敗壞的問道:“你這個戝人,敢打……”
官差剛剛說到這裡,只覺得自己的腿彎一疼,不由自主的撲通一聲跪倒在了餘雅藍的面前,官差剛要回頭去罵,臉上早捱了一腳,登時口鼻鮮血直流,官差那個氣啊,只想着要出這口氣,一個聲音卻險些讓他嚇得死了過去:“混賬東西,敢對海少奶奶如此無禮!來人,拖下去,重打一百大棍!”
這個官差久在衙門混,怎麼會不知道大棍的威力,不要說一百,便是十下,便足開始讓他皮開肉綻了,就是海祥雲,拖到衙門中,打了十大棍,便已經昏了過去。如今這一百棍,他還有活路嗎?
官差跪在地上,磕頭如搗蒜,口中不停的哀求道:“大老爺,小人有眼不識泰山,大老爺,饒了小人吧,小人再不敢了,大老爺……”
江致遠看着眼前這個如狗一樣的官差,冷笑了一聲,望着餘雅藍道:“藍姐兒,這個人,如此的得罪你,隨你處置!”
官差聽着江致遠的話,立刻又衝着餘雅藍磕頭道:“少奶奶,姑奶奶,祖奶奶,饒了我這長了狗眼的小人吧,饒了我這條狗命吧……”
餘雅藍卻絲毫不看跪在地上的官差,冷冷的望着江致遠道:“江大人,這是您的手下,若是手下犯錯,責罰自然在您,您若是認爲他無錯,便是免了他的責罰,我一個民婦再無資歷來管。若是認爲他做錯了,責罰的大小,也只在江大人了。”
江致遠看着餘雅藍鎮定的眼神,嘴角一挑,一絲暴戾的笑容浮現在容長的臉上,“好,好,藍姐兒,你越來越長本事了。來人!”
跪在地上的官差聽着江致遠的聲音突然變得冷酷起來,心中咯噔一下,磕着頭還沒有擡起來,只覺得兩個肩膀一陣的巨痛,已經被自己的弟兄們擰到了後面,官差頭嗡的一下,只聽着江致遠寒冰的聲音遠遠的傳了過來,:“打,打到死爲止!”官差只覺得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餘雅藍眼見着那個官差被拖到院子的一角,那大棍打在肉身上的悶聲,噗噗噗的,剛開始,官差還嚎叫着,後來聲音越來越低。
院子中本來爲錦兒滿月酒準備的大紅燈籠此刻全都被江致遠派人點了起來,照得院中如白晝一般,餘雅藍眼睜睜的看着大棍在那個官差的身上飛舞,漸漸的帶起一片的血雨,間或幾塊可疑的東西飛上去,又掉下來,官差的聲音越來越微弱了,憐香站在餘雅藍的身後,此刻只覺得呼吸彷彿要停止了一般。她緊緊的抿着嘴,強壓住那份噁心,生怕一個不堅持,那胃中所有的汁液全都要噴口而出。
江致遠殘忍的望着餘雅藍,臉上帶着虐笑,餘雅藍卻是靜靜的站在那裡,眼睛直直的望着江致遠,這時候,行刑的官差走了過來,低聲道:“大人,快……快沒氣了……”
江致遠望着餘雅藍,冷冷的說道:“藍姐兒,可消氣了不曾?”
餘雅藍縮在袖中的手此刻已經捏得緊緊的,臉上卻依舊平靜如昔,望着江致遠淡淡的說道:“江大人,海餘氏並沒有任何的生氣,江大人,您多慮了。”
江致遠猛得一眯眼睛,瞳仁縮得小小的,直直的盯着餘雅藍,彷彿要將餘雅藍撕開,踩碎一般。江致遠冷冷的說道:“打!”
“大人,這……”官差聽着江致遠的聲音,欲言又止,江致遠卻是突然暴怒道:“怎麼,莫非我這個大人的命令,你們全要當成耳邊風嗎!你是不是也想要領領這大棍的厲害!”
官差膽怯的低下頭,餘雅藍卻是冷冷的說道:“江大人,民婦海餘氏有事,要稟報江大人。”
江致遠怒哼了一聲,對着官差道:“滾!”官差如得了赦令,趕緊的爬起來,一溜煙的跑到那個奄奄一息的官差身邊,輕聲道:“你的命被海少奶奶救回來了,夥計,你可要撐住啊。”一邊說着,一邊搭着他,慢慢的向着門口挪去。
餘雅藍淡淡的對着江致遠道:“大人,我想知道我家相公海祥雲現在如何了?”
“他?他拒捕,後來拒不招供,如今現在大牢之中,等着判放。”江致遠聽着海祥雲的名字,眉頭不由得皺了一下,望着望餘雅藍身後的憐香,示意的使了一個眼色。
憐香知道江致遠的意思,卻是依舊站在餘雅藍的身後,只做不懂。江致遠又是一瞪,方纔官差的慘樣,憐香看着已經膽顫心驚,此刻看到江致遠威脅的眼神,憐香不由嚇得直哆嗦,卻是趕緊的閉上眼,直直的站在餘雅藍的身後,半步也不離開。
江致遠惱羞成怒,咳嗽一聲,剛要說話,那邊餘雅藍冷冷的說道:“江大人,我這個丫鬟,如果您貴人不忘事的話,想必也記得她是誰?是我從臨江縣還來的丫鬟,若是她有個三長兩短,江大人,我便是拼上自己的命,也要將你告倒!”
江致遠突然想到餘雅藍剛到臨江縣,便帶着母親到縣衙裡去告自己的父親,停妻再娶,將餘則成搞得狼狽不已,餘雅藍的性子,他是最明白不過的。他立刻乾笑了兩聲,說道:“藍姐兒,我怎麼會不記得憐香呢,她是你的丫鬟,我又怎麼會讓她出什麼事。你放心吧,天晚了,你有什麼事,咱們到房中去談吧。”
“江大人,海餘氏只是一個民婦,不勞動江大人了,再說,您也在這裡耽擱了太久的時間了,那衙門裡,還有多少的事情要等着您這父母官去處理,海餘氏就不耽誤您的時間了,只要江大人您告訴我,祥雲現在如何便可以了。”
“他……很好,只是在咱們例行公事的時候,因爲害怕,暈過去了。”江致遠淡淡的說道。
餘雅藍心中一緊,立刻的追問道:“例行公事,何謂例行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