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卡斯又來醫院看了顧曉曉幾次,每次顧曉曉都是在穆逸熙的病房中,熙對盧卡斯,顯然也有着敵意,每當盧卡斯和顧曉曉在肢體動作上親密一些的時候,穆逸熙都會把顧曉曉拉到自己的身邊,或者出聲,讓顧曉曉去做別的事情,比如幫他倒水或者削蘋果什麼的。
顧曉曉腳踝的扭傷,好得比較快,第三天的時候,幾乎已經不怎麼痛了,而身體其他的檢查,也都一切都還好,已經不需要再住院了,因此顧曉曉在護士過來通知後,顧曉曉跟着護士去辦出院事宜。
而盧卡斯和穆逸熙倒是留在了病房裡。
“你很不喜歡看到我?”盧卡斯問道。
“對,我不喜歡你。”穆逸熙很直接地回道。
盧卡斯目光狐疑掃了一眼對方,“但是你覺得,你這樣做,曉曉就會喜歡你嗎?”
“曉曉是我的!”穆逸熙固執的道,就像是一個孩子,在宣佈着某種主權似的。
盧卡斯玩味似的道,“你的?不可否認,這一次你救了曉曉,算是我欠你一個人情,不過她可不是你的。”他的女兒,還不是誰的附屬。
穆逸熙的臉上,有着一瞬間的僵硬,倏然,他突然上前,完好的那隻胳膊,突然就壓住了盧卡斯的喉嚨,把對方整個人壓到了牆邊,“我和曉曉之間的事情,還輪不到你欠我人情。”
“是嗎?如果你真的喜歡曉曉的話,當初就不會那樣的傷她了,你覺得一個傷過她的人,還有資格在這裡說什麼她是你的嗎?”盧卡斯老神在在的道,絲毫不在乎此刻的姿勢自個兒完全處於劣勢,就算穆逸熙的另一隻胳膊被上了石膏,但是這僅有的胳膊,也具有足夠的殺傷力。
穆逸熙的表情僵硬着,隨即,變成了一種血腥般的厲色,“你懂什麼,你根本什麼都不懂!”
“至少我知道,如果愛一個人,那麼就該比任何人都相信她,都愛護她。”盧卡斯道,“而不是傷她,讓她哭泣。”
穆逸熙的臉色難看,正在這時候,病房的門被推開,顧曉曉走了進來,一看到這情況,趕緊上前想要拉開兩人,“熙,你快鬆手,別這樣!”
穆逸熙臉上的戾色,頓時變成了一種委屈,他瞪着她道,“爲什麼你要對他這樣特別?”
“特別?”顧曉曉楞了一下。
“你讓他抱着,還讓他摸你的頭,還對着他笑。”他細數着她和盧卡斯之間的親密舉動,然後道,“我不喜歡這樣,曉曉,你不要去喜歡他,你只喜歡我就可以了。”
顧曉曉頭大,這哪兒和哪兒啊!“熙,他是我爸!我怎麼可能不喜歡我爸啊!還有,你快鬆手啦,我爸年紀大,經不起折騰。”
盧卡斯聽了這話,倒是有些哭笑不得,“年紀大,經不起折騰”這話在平時,只怕沒人敢在他面前這樣說吧。
不過女兒這樣說着,倒是讓他有種暖暖的感覺。
穆逸熙倒是愣住了,很少有可以讓他愣住的事情,但是這一刻,他卻是着實愣住了。“他是你父親?”他問道。
“嗯。”顧曉曉點點頭,雖然說他們父女相認的事情,還不能對外公佈,不過想想爲了不必要的誤會,她覺得還是先對熙說明白,“我爸當年車禍墜海,我和我媽都以爲爸已經過世了,但是其實我爸還活着,然後是盧卡斯家族上一代家主失散的孩子……大致就是這樣。”
顧曉曉說完,又看向了盧卡斯,“爸,你不會怪我讓熙知道這事兒吧。”
“無妨。”盧卡斯整了整有些微亂的衣服,然後走到了顧曉曉的跟前,“反正遲早,都會讓人知道的。出院手續辦好的話,那麼就走吧。”說着,便攬着女兒的肩膀,打算要離開。
穆逸熙的一隻手,卻是緊緊的拉着顧曉曉的手,“曉曉……”那表情,活似要被人拋棄的小狗狗似的。
顧曉曉微咬了一下脣,安撫性的拍了一下他的手背道,“我以後還會來看你的。”
她說着,想要從他的手指中把自己的手抽出來,但是卻並沒有成功。他的手指,依然牢牢的抓着她的手。
“我要和曉曉一直在一起的。”他固執地說着。
看着這樣的熙,顧曉曉的眼前,再一次的閃過着他頭也不會衝進火場的情景,就好像是要徹底的放棄着生命。
那時候,她心中涌起的那種害怕和恐懼,她至今都還記得。
如果因爲她的緣故,他真的放棄了生命,選擇了死亡,那麼她一定會後悔一輩子吧。
而同時,她又彷彿看到了逸熙,她摔下臺階,是逸熙救了她,否則的話,這具身體也不會受這樣的傷,而她,也不可能僅僅只是扭了一下腳而已。
“曉曉,你在看什麼?”他的聲音,打斷了她的出神。
顧曉曉回過神來,轉頭對着盧卡斯道,“爸,我先留在醫院裡吧。”
“不出院了?”盧卡斯微一揚眉問道。
“嗯。”顧曉曉應了一下,“我想先留在醫院裡照顧一下熙。”
盧卡斯嘆了一口氣,自然知道女兒這麼做,有心理愧疚,想要補償的因素在,卻也有更多一些別的原因在。
他雖然並不願意讓女兒留在醫院裡照顧穆家這個小子,但是卻也不想要去違背女兒自己的意願。他可不想在女兒的心中留下一個專制的印象。
“媽那邊恐怕要爸多費心照顧了。”顧曉曉又道。
“你媽那邊,你不用擔心,我會照顧的。你之前摔下臺階,雖然沒受多大的傷,但是也受驚不小,也別讓自己累着了。”盧卡斯道。
顧曉曉點點頭,“我知道。”
盧卡斯又是叮囑了女兒一番,這才把視線再度轉向了穆逸熙,“你之前救了曉曉,我很感激,不過這不代表着你可以以這個爲資本,隨意的讓曉曉爲你做什麼。”
兩個人的視線彼此對望着。
穆逸熙道,“我救曉曉,不需要你來感激,我就她,是天經地義的,她對我來說,就是我的命!”
清冷的聲音,在病房中顯得是那樣的鏗鏘有力。
盧卡斯聞言,倒是脣角若有似無的微微揚起着,命嗎?就像宋月對他而言,也是他的命!有時候,有些道理,是一樣的。
盧卡斯離開了,病房中又只剩下了顧曉曉和穆逸熙兩個人。
穆逸熙看着顧曉曉,抿了一下脣,然後突然伸出了沒有受傷的左手,用力的把她摁進了懷中,“是逸熙那傢伙救了你的?”他問着。
“……嗯。”顧曉曉輕應着。
“你剛纔看着我,是想着他嗎?”他過了好一會兒又問道。
“一半一半。”她如實的回答道,“我想到了他救我的情景,也想到了你那時候……衝進火場的情景。”
他的身子驟然一僵。
“好了,不說這些了,你先躺回牀上吧,好好休息,醫生不是說過,這些日子,你不要多想事情,最好放鬆休息的麼。”顧曉曉說着,稍稍的退出了他的懷抱,把他拉到了牀邊,讓他好好的躺在牀上。
穆逸熙躺在牀上,目光卻還是停留在顧曉曉的臉上,“如果我醒着的話,我也會救你的。”他突兀地說着。
顧曉曉楞了一下,隨即明白過來他所指的是什麼了,“我相信。”她道。
“你會覺得不開心嗎?醒過來的是我,而不是他。”他又問道。
顧曉曉搖搖頭,“我沒有不開心,只是……”心口中,總有隱隱的痛意傳來,看到熙醒過來,她是不知所措,卻也似乎隱隱的有着一種遺憾被彌補的感覺,至少,熙又一次的出現在她的面前,至少,她可以確定熙是好還是不好,而不是像當初,只知道熙似乎是要永遠的沉睡下去,卻連個究竟都沒有辦法知曉。
可是……爲什麼心底,卻又有着一種更大的遺憾呢,伴隨着內疚,伴隨着疼痛……
逸熙救了她,可是現在,她卻連像他說謝謝的機會都沒有。
熙醒來了,代表着逸熙又陷入了沉睡中嗎?那將來,逸熙還會再醒來嗎?
“你和他之間……你們……”熙的聲音再度響了起來,“你愛他嗎?”
顧曉曉怔了怔,愛嗎?曾經,愛過,愛得很深,愛到她以爲會是一生一世,但是最後的結果卻是,“我和逸熙,已經分手了。”她輕輕的垂下了眼簾道。
病房裡,是一片的沉默,誰也沒有再說話,她可以感覺到他灼熱的目光,直直的盯着她,就像要看出個究竟似的。
分手……這個事實,原本她都可以很平靜的說出來的,可是爲什麼,這一次說出來,心卻不像以往那樣平靜了呢?
“所以,你不愛他了嗎?”他的聲音,在空氣中流動。
和逸熙同樣的聲音,在問着她愛不愛。她的耳邊,彷彿又響起着當逸熙護着她摔下臺階的那一刻,他口中的那一聲,“曉曉……”
顧曉曉沒有去回答熙的問題,依然低着頭,輕垂着眸子。
一隻手突然托住了她的下巴,把她的下顎擡起,強迫着她的臉對着他的臉,“那麼我呢,曉曉你還愛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