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排的空間並不是很大，兩人這樣緊貼着，樑緣上半身幾乎是撲在穆衡身上的。
她身上濃烈的酒氣混合着自身那股淡雅的幽香，鑽入穆衡的鼻尖，竟然讓他並不覺得反感，他的脣角忍不住勾起了一絲弧度。
“先生心情不錯？”趙崢透過後視鏡，看到自家先生臉上那一抹雲開月明般的淡淡笑容，彷彿見到了新大陸似的，忍不住說道。
這兩天先生身上的氣壓低沉得讓人心悸，他總是小心翼翼地，不敢打擾先生，可是沒想到前一刻還沉着一張臉的先生，現在竟然會露出這樣的表情。
穆衡擡起眸子，朝後視鏡裡一看，正好捕捉到自己臉上的表情，一怔，而後，他的臉色又沉了下來，“專心開車！”
低喝了趙崢一聲，他用力將樑緣從自己胸膛上扒下來，推到旁邊座位上。
可是這並沒有讓他感覺好點兒，反而心裡面騰起一抹莫名的煩躁。
剛纔自己臉上的表情着實令他心驚，他竟然會露出那種陌生的表情，而且是在摟着樑緣的時候……他對這個女人，什麼時候心境變得不同了？
想着，微微側目朝身邊看去，一看又驚了一跳。
樑緣由於被推開，軟綿綿的身子無力的坐在車座上，車子一個拐彎，她重心不穩的就往車座下面栽。
他趕緊伸手將她拉了回來，讓她安穩地坐回座椅裡，這才輕吁了一口氣。
察覺到自己對她的關心，讓他忍不住有些惱怒，想要把手抽回來，卻發現他的一隻手臂被她雙手緊緊地抱在胸前，就像是找到了枕頭似的，她把小小的腦袋擱在上面，柔軟滾燙的臉頰貼着他的衣袖。
樑緣整個人都處於無意識地狀態，她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事情，只是下意識的抓緊可以依靠的東西。
她好像做夢了，夢到了五年前的那個夜晚。
那個時候的她是剛入行的小新人，不懂規矩，得罪了人。
灌酒，下藥……
這些是她始料未及的，她苦苦哀求，搖着暈沉沉的腦袋奮力逃避着周圍的魔掌。
“放開她。”清冷矜貴的嗓音，從被推開的門口傳來。
他逆光而立，與昏暗的室內形成鮮明對比，雖然看不大清楚容貌，可是那冷冽尊貴的氣質，讓人忍不住拜倒腳下。
是他！是阿衡來救她了……
她不知道他是怎麼把自己從一羣魔爪中救出來的，她只知道，那是她一生中最重要的一夜。
只是後來……
穆衡沒有推開纏在自己手臂上的腦袋，一雙黑眸緊緊地鎖着她臉上的表情，看她一會兒驚慌，一會兒又露出笑容，不知道這個喝醉了的女人，到底想起了什麼事情。
驀地，他感覺手背上有涼涼的東西落下來。
擡起手臂，一看，才發現有晶瑩的淚水從她的眼角滑落下來。
“阿衡，你說過要回來，爲什麼丟下我……”
她的音量很低，除了他在這麼近的距離才能聽到，坐在前面的趙崢是聽不見的。
穆衡聽到她的話，不由得怔住了。
這個女人在胡言亂語些什麼？自己什麼時候跟她說過那些話？呵，可笑！
眼裡雖然露出一絲不屑，可是他仍舊忍着沒有推開她。
樑緣的眼淚流的更兇了，原本喃喃的低語聲，也變成了連綿的哭泣。
“你說過要等你的，可是爲什麼要忘了我……”
“阿衡……阿衡……”
她一遍又一遍的喚着他，聲音委屈低迷，帶着難言的慌亂，就像是怕他走遠了，再也找不到了似的。
穆衡緊緊地皺着眉，脣抿得筆直，黑眸中幽光閃爍。
理智告訴他，應該把這個女人推開，她的眼淚已經弄髒了自己的衣袖。
可是，心裡面卻有一道聲音，在不停的告訴他：不要這樣做。
爲什麼不要？是因爲她的話說到了自己心坎裡，還是因爲她此刻表現出來的柔弱和無助，讓他心生憐憫？
憐憫，穆衡搖搖頭，自己不是那種慈悲爲懷的人。
那是因爲她說的那些話了……
穆衡恍然想起，在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她當時也說過一些莫名其妙的話。
只是他當時並沒有在意，權當是她用來接近自己的手段，現在回想，也記不得她說過些什麼。
好像說過“你真的不記得我了麼”，類似這樣的話吧。
她爲什麼要說這些奇怪的話？
樑緣不是那種會胡說八道的女人，她的心思縝密，而且很懂分寸。
雖然兩人接觸不算太多，穆衡卻發現拋開她跟自己的關係不談，他對這個女人的評價頗高。
那她的這些話……
在他皺眉思索間，樑緣囈語般的聲音再次響起：
“你救救媽媽吧……我真的好想讓她醒過來……”
穆衡的黑眸中閃過一抹銳利，落在她小臉上的視線變得深邃，他的脣角勾了勾，帶着一絲嘲弄：樑緣，你是真的醉了，還是假醉？
她一直惦記着讓他出錢救她母親的事情。或許，她此刻也只是故意藉着醉酒，想要博取自己的同情？
想到這裡，他臉色驟然沉了下來，看着被她緊緊抱着的手臂，他一用力，毫不留情的將手抽了回來，任由她倒在座椅上。
雖然如此，可他的目光卻不時地落到她的身上，看着她沾滿淚水的臉龐，又覺得一陣煩躁，車廂裡的空氣都讓他覺得有些悶。
他擡手放下車窗，冷冽的夜風就迫不及待的灌了進來。
他總算覺得心頭稍微舒緩了些，深深地呼出一口灼熱氣息。
“好冷……”
醉倒在車座上的樑緣卻忍不住低呼了一聲，一陣冷意讓她渾身打了個顫，無意識地環緊雙臂，牢牢抱住自己。
穆衡眉梢微挑，朝她看了一眼，而後，他緊珉着脣，不動聲色地將車窗關了上去。
車內重新恢復暖意，樑緣緊皺的眉也漸漸舒展開。
穆衡卻爲自己這一番舉動而深深地皺起了眉頭。自己剛剛纔堅定的意志，卻在瞬間瓦解，實在讓人感到煩悶。
“老趙，車太慢了。”他有些不耐地說道。
趙崢被突如其來的一聲給驚得手上一抖，然後快速的穩定心神：“是。”
應了一聲，車子立馬提速疾馳。
一到別墅，穆衡率先打開車門，邁着長腿就走了進去。
“穆先生，您回來了！”宋媽聽到響動就從廚房走出來了，朝穆衡打招呼。
“嗯，宋媽你去忙吧。”穆衡隨口說道，往沙發上一坐，將頸間的領帶鬆了鬆。
宋媽轉身又進廚房繼續忙碌去了。
趙崢看看被落在後排的樑緣，面露遲疑，“樑小姐……”
沒辦法，總不能把人丟在車裡不管。
趙崢掄起袖子，將樑緣從車裡扶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