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人五衰……
站在牀榻旁，王升與師姐、瑤雲，一同守在這位老星宿旁。
離着近些方纔能更直觀的看到這老人的狀況是何等糟糕，這位天庭正神遭受了多大的折磨。
諸葛林胸口有一樣寶物，王升也不知那是什麼，卻能感覺到此物散發出的無盡生機。
也正是這份生機能讓心月狐諸葛林一直撐到了現在，也如諸葛林所說的那般，此時他已如同廢人，稍微動用仙力就容易讓自身崩潰。
“師弟……”
牧綰萱目光中流露着少許擔心。
雖然她對這個老人沒什麼印象，對前世也沒有記憶留存，但在夢仙台時千年一夢時，也曾見過與這老人相近的人影。
那是一名中年文士的身影，與此時這虛弱至極的老者完全無法聯繫起來，但諸葛林確實是前世華卿仙子的‘叔伯’一般。
王升看了看護住這處閣樓的大陣，瑤雲道：“這是諸葛星君設下的陣法，我也解不開，只能等他醒來。”
“咳！”
諸葛林咳嗽了一聲，慢慢睜眼，目光有些無神的看着上方，愣了一陣之後，總算有了少許亮光。
“多有失禮，十三殿下勿怪。”
“我如今也不是什麼天庭公主，不過是跟隨劍主的劍靈罷了，”瑤雲溫聲道，“前輩勿要多言，安心休息就是。”
“唉，”諸葛林擺擺手，情緒漸漸平穩，那綠光也有壓制他道心動盪的作用。
待自己氣息平穩，又慢慢坐了起來，看着面前漂浮的寶甲與大劍，又是一陣愣神。
王升怕他再睹物思人，將劍、甲收了起來，低聲道：“前輩還請節哀。”
“節哀又如何，不節哀又如何？人已逝，餘恨多，此身不知飄落何……李兄殘魂消散時，心安否？”
瑤雲低聲道：“我本想給他化靈脩之法，他卻不願以殘軀獨活。”
“是了，李兄就是這般脾性，罷了，逝者已矣不可追，”諸葛林溫聲道，我這殘軀斷魂，也不知還能撐多久，讓你們看笑話了……
小卿，你如今可缺什麼丹藥？如今我也只能煉煉丹了。”
牧綰萱溫柔的搖搖頭，王升卻道：“前輩，實不相瞞，今日我們前來此地，是爲了我師姐修行一事。
師姐的前世身，似是一隻神木化生，我們是想讓師姐藉着這神木增進修爲。”
“哦？”諸葛林怔了下，隨後便面露恍然，“怪不得你會來啓靈仙宗求取悟道、突破瓶頸的靈丹，原來是着急修行。
小卿與那株神木本是同源，神木之中積累了雄渾的靈力，確實可以助小卿迅速恢復修爲。
只是……”
王升忙問：“可是有什麼難處？”
諸葛林目光中的猶豫一晃而逝，笑道：“助小卿修行又能有什麼難處？且稍作等候，我這就安排下去。”
言罷，這位老人有些顫顫巍巍的在袖中取出了一顆‘泥丸’，又將泥丸捏碎，一抹綠光頓時消失不見。
王升和牧綰萱對視一眼，師姐弟都不約而同鬆了口氣。
他們冒險來啓靈仙宗一探，花費不少靈石寶材，又意外得了林飛瑤指點，以置換丹藥的由頭前來見到了這位前輩。
本來，他們原本還要經歷諸多波折、找到一個合適的理由，纔有可能在啓靈仙宗的監察下進入神木所在的芥子乾坤……
沒想到，峰迴路轉，遇到了天庭星君。
捏碎泥丸後，諸葛林便擡手關閉了周遭的大陣。
“小卿，你這般着急修行，可是遇到了什麼難事？”諸葛林輕聲問，“我雖行動不便，但這些年也收了些徒子徒孫，他們雖說如今還難堪大用，但也可幫忙做些事。”
“前輩不必擔心，”王升低聲道，“我師姐真靈有損，如今言語都有些不利；快些抵達真仙境，也就能快些補全真靈。”
諸葛林略微皺眉，“小卿，可否將左手伸來？”
“嗯，”師姐挽起衣袖，將那白皙如玉的左手伸了過去。
諸葛林一指點在她手腕上，而後閉目思索……
“我繼續去恢復靈力，若有事隨時喊我。”
瑤雲輕聲道了句，化作劍形回了乾坤戒中。
她剛走，山谷之外就有一道道流光飛射而來，卻是七八名白髮蒼蒼的老者，急急忙忙落在了閣樓前，驚動了在山谷各處忙碌的藥童、煉丹師。
他們對此已是有些見怪不怪。
“諸葛長老的舊病又復犯了嗎？”
“掌門都驚動了呢……”
“諸葛長老乃是咱們宗內丹道宗師，便是再緊張也不爲過。”
正在谷中漫步的茶月仙人見了這陣仗也是一愣，隨後便急忙朝着閣樓飛來。
她還真怕是因爲自己帶來的這兩人闖下什麼禍事，無論之前是不是諸葛長老命自己出來的，自己都不免會受門內責罰。
然而，茶月仙人剛動身，那八道身影已經衝入了閣樓中，而後閣樓陣法再次開啓，隔絕了外部一切探查。
茶月頓時眉頭緊皺，着實不知這是發生了何事。
且說那八道身影剛闖入其中，一人立刻就喊道：“諸葛長老！您怎麼樣了？”
“你們是何人？爲何會在此地？”
“不可無理，”諸葛林輕聲道了句，這八位老人同時低頭答應。
“先開大陣，”爲首的那位老道定聲道了句，一旁立刻有人熟練的開啓了這閣樓的陣法。
而後這八名白髮蒼蒼的老者一同向前，齊齊躬身行禮。
“拜見師尊。”
“嗯，不必多禮，”諸葛林此時已經恢復成了王升剛見時的狀態，此刻他慢慢站起來，對下方八人言道，“文生，你且安排下，各自入座吧。”
“是，”爲首的那老道恭聲應着，兩名老嫗已經動作麻利的將各處堆積的藥材、玉瓶收起，又有兩位頭髮花白的老者在出無法寶中取出了兩排座椅，快速將此地規整了一番。
能看出，諸葛林平日裡也挺少收拾。
在這八人開啓此地陣法後喊出那句‘師尊’，王升就已明白了諸葛林這麼多年的藏身之法。
啓靈仙宗應該就是他一手建立的，而後他就如此光明正大的藏身在此地，無拘無束的煉丹煉藥；
便是有反天庭勢力注意到啓靈仙宗，整個仙門上上下下絲毫不會露出任何破綻，成了最好的遮掩；
甚至，王升都有些懷疑，這八位修爲高深的老者，可能都搞不清自己師尊的真正身份，不知諸葛林乃舊天庭星君之事。
果不其然，等這五男三女八位啓靈仙宗的高手坐定，諸葛林一指王升三人，正色道：“這三位是爲至交好友的弟子，更是爲師哪怕丟了這條老命，也要護持之人，爾等今後必須好生照拂！”
“謹遵師命。”
八人同時答應了下來，一個個對王升和牧綰萱投來了善意的目光。
這八人，王升完全看不透修爲，瑤雲已在他心底提醒道，這裡有四位長生仙，爲首的那名清瘦老者，已經抵達金仙巔峰之境。
其他四位也都是半步金仙的水準，修爲與巔峰時期的望北峰相差不大。
這股力量，說小不小，但放眼整個東天域來說，也只能勉強算是大型的仙門；
若門內沒有一位太乙真仙坐鎮，很難去排上名號。
從最開始時，王升潛意識裡就沒感覺到北河劍派有多強；
這是單純因爲，他從地球開始所聽聞的那些高手，就是三清老爺、仙帝、紫薇星君這個級別；天庭鼎盛時，衆仙神中大羅、太乙層出不窮。
但天庭曾是三界主宰，與這些仙門又有所不同。
如今拿啓靈仙宗與北河劍派一對比，才知北河劍派當真不弱。
此前在十三星中看似北河劍派吃了大虧，實際上，那只是北河劍派六峰之中一名還算有點話語權的長老，在十三星吃了癟；
望北峰在自己一脈的實力排位，只在第六、七位……
王升略微有些出神，諸葛林已是小聲問牧綰萱：“小卿，你師弟如何稱呼？”
“非語，”牧綰萱小聲回了句。
“非語……這道號倒也有些奇怪。”
“不語，”牧綰萱指了指自己。
諸葛林點點頭，笑道：“嗯，聽起來頗有些意境，人貴在多聞而不語，看透不點破。”
王升：……
行吧，果然是師姐孃家人。
諸葛林道：“非語、小卿，稍後我就讓文生帶你們去那神木之所在，只是有一事我需提前對你們說明。”
“前輩您說就是。”
諸葛林看了看自己八位弟子，沉聲道：“你們八個也仔細聽好，此事事關啓靈仙宗今後的路途，更是你們八人今後必須謹記之事。
我本是天庭冊封的正神，追隨青華帝君統管東天域之地，當年你們曾呆過許久的那芥子乾坤，便是帝君的故居。
今後，你們若願意去助天庭復辟，便可自尋時機，投奔幾位一直在爲此事操勞的大能前輩。
若是不願，就在此地安穩修行，不必再牽扯天庭舊事……這紛紛擾擾的戰事一起，就是無邊無盡的劫難，爲師也不願你們重蹈覆轍，你們今後自行決斷便是。”
聽這一席話，這八位老者神色各不相同。
有人面露恍然，有人頗爲感慨，也有人似是早就猜到了這些，此時露出了會心的笑容。
諸葛林又道：“今日需有一事要做，便交由文生你來主持。
小卿要進入故居之內修行，她要去之地，承載着帝君當年留下的道承，有重重考驗。
天人五衰初降，帝君已是推算到了今後的災厄，便將自身道承完整的留存了下來；我守在此地，也是有爲帝君再覓傳人的打算，但小卿來了，也不必多忙，她本就是帝君最爲偏愛的弟子。
小卿開始修行後，帝君留下的種種禁制便會啓動，東天域各處都能有所感應，啓靈仙宗或許會遭受波及，必須提前做好應對。”
一旁王升聞言頓時皺眉不已。
這……是什麼展開？
他突然嗅到了某些熟悉套路的味道，但好像事情並沒有這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