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幾人酒醒，留下高始行與飛楝子二人看家，一行人趁天黑溜出風陌星。
駕一葉孤舟，過星空遨遊。
無影梭內，清林爲王升講解御劍之法，這位蜀山前掌門此時也明白王升並非‘純正’的蜀山弟子，但依然將自己對御劍術的感悟盡數傳授。
清林是得過蜀山祖師清風道長，也就是文曲星君親自指點的；他所詮釋的御劍術，讓王升確實獲益匪淺。
師姐與範疃疃湊在一起，兩個身着仙衣彩裙的女修，端着手機在那玩聯機小遊戲……
清林對這類新鮮事物卻也沒有太多興致，反倒是與王升不斷談劍論道，講述修行之法。
這位道長，對修行之事確實有非同一般的執着。
“如今家鄉和古時相比，算是變化相當大，”王升笑道，“前輩你真的不回蜀山看看？說不定，你也會喜歡上現在的家鄉。”
“自離開蜀山，貧道無時無刻不想着再回去，”清林的目光中滿是回憶，必是在回憶在蜀山時某段開心的歲月。
清林嘆道：“但如今，貧道又有何等顏面回去？”
張自狂沉聲道：“道長，您心理負擔太重了。”
清林笑而不語，低頭看着自己的掌心掌紋，目中帶着幾分悵然。
在古戰場邊緣遊了兩日，無影梭抵達那尊大佛附近，周遭依然毫無人跡，這裡也確實是散修探索古戰場極少抵達的角落區域。
只不過幾日功夫，清林已是能夠做到完全隱匿自身氣息。
接下來他將鎮守在大佛之內，守護通往地球之門；老劍靈無名也將與清林爲伴，在此地繼續閉關修行，努力琢磨提升自身。
王升也考慮過，要不要將龍裂空師徒也喊過來，在此地給清林做個伴。
但他想了想，還是決定……別這麼殘忍。
清林此時的妖力，都是直接從龍裂空那裡掠奪來的，讓苦主一直面對着受益者，這委實說不過去。
有一個問題，是此時清林必須考慮的。
這位道長的道境是自身道境，元神也是自身元神，此時境界突破到了天仙境，壽元問題已經得到了解決，但一身妖力畢竟是外來，很容易妖力失控、暴走，以至於走火入魔。
清林現在只有兩種選擇，要麼放棄蜀山道承，改走妖修之路，體悟妖力與自身所結合之後誕生的大道。
要麼就是承擔一定的風險，將自身妖力朝着蜀山道承轉化……
簡而言之，要麼是被自身妖力同化，徹底成爲妖修；要麼就去馴服這些妖力，走出一條全新之路。
清林並未與王升言說自己今後會走什麼路，但根據王道長推斷，應該是要走後者。
到了大佛腳趾處，王升用飛雲劍切開了自己常走的通路，等幾人彎腰鑽入其中，又將通路小心的合上。
“這佛像，”清林探出左手，掌心抵在石壁上，低聲道，“似乎材質十分普通。”
懷驚在旁笑道：“當初就是將一座山嶽挪來，直接做成了這尊大佛，讓它蘊了一點佛怒之相，讓生靈下意識會繞過此地。
若是有一丁點的寶光蘊在其中，這早就被修士鑿空了。”
“法師所說卻也在理，”清林笑着點點頭。
懷驚、張自狂、範疃疃徑直朝着仙禁之地出入口飛去，王升帶着師姐，和清林則一同坐在了佛像底部，繼續談論道法。
君子之交淡如水，修士之交淺論道。
不會再多天庭往事，也不會多談論彼此的私事，只是交流彼此對道的理解。
師姐不是劍修，對王升和清林的論道也插不上話，就安安靜靜的坐在一旁閉目修行。
她還未告訴王升有關前世神木一事。
因爲仙禁之門內外的歲月流速不同，王升要在此地等大半天，與清林道長談論的起興，兩人起身、各自持一把飛雲劍，開始不用仙力切磋劍招。
蜀山劍宗雖以御劍術聞名，但地劍之道也是絕對不輸北河劍派。
那‘清風化日月’在清林道長手中使出，給王升一種截然不同的體會，也輕輕敲擊着王升自身鑄造的劍之大道。
切磋幾陣，清林道長對王升劍道評價頗高，哪怕不太會夸人，也接連說出了‘劍如星辰’、‘明日紫薇’這般評語，讓王道長都是有些不好意思。
王升心神一動，又將剛得不久的‘殺衆生’劍意凝在指尖，與清林一同琢磨。
清林靜靜的體悟了一陣，面色凝重的告誡道：“這劍意並非你修成，似是來自於一條完整且已抵達極高深境界的劍意，且這道劍意應當無比靠近最原初的劍之大道與殺伐大道。
按理說，這般借來的劍意並無好處，但這劍意原本的劍主若已消逝，卻也算一件寶物，如法寶一般。”
王升道：“我之前用過一次，道心有些失控的跡象。”
“你此時修爲境界，比起這劍意的境界來說，差得還太多了些，”清林叮囑道，“最好還是等你踏入長生境之後，再琢磨如何完全煉化這般劍意。
殺伐之道雖並非什麼魔道，但極難修行。
生靈本自造化而生，若要執殺伐道，需得有超脫生靈桎梏的宏願，這絕非易事，倒不如穩紮穩打，你有帝君傳承，今後必然不輸這殺伐之道。
且殺孽過重，也極爲影響自身運道。”
王升頗爲認真的緩緩點頭，將清林道長這些話都記下了。
雖然清林的有些觀點，王升並不完全認同，但多聽多想、總歸也是有好處的。
大概過了整整一日，懷驚三人才從‘蟲洞’中飛了出來，言說已是安排妥當，給家鄉發去了工作報告，並着重提及，王道長讓兮蓮大姐趕來此地。
爲了給兮蓮一個驚喜，懷驚他們特意沒說有關清林道長之事，只是說現在外面特別需要‘像兮蓮這般能撐起半邊天’的狐仙……
王升喚醒了修行的師姐，與清林到了暫別之時。
不過也無需傷感，清林就在此地修行，守護仙禁之門，王升想找這位道長談經論道，隨時可以過來。
王升拿了一隻玉扳指出來，遞到了清林道長面前，並未多說什麼。
清林將扳指接了過來，苦笑道：“貧道虛活十萬歲，非但不能給你些什麼，卻要靠你接濟。”
王道長只是笑而不語。
戒指中，他放了一堆上品靈石、仙丹、煉製飛劍用的寶材，足夠清林在此地修行千年、煉製出幾十把飛劍。
然而這些‘支出’，連此前龍裂空順手牽羊所得百分之一都比不上。
若是條件允許，王升現在完全可以靠財力拉攏一兩名天仙給自己‘打工’，喊上離裳、清林、龍裂空直接打上天風……
當然，這也就是隨便想想，天風門此前在鳳黎星退兵，只是門中重傷，其自身實力還是十分深厚。
尤其是那數量龐大的真仙，凝成一股戰力，也是相當可怕。
“裡面有兩枚傳信玉符，”王升正色道，“若此地有任何險情，或是前輩有事召喚，直接用傳信符便可。
綠色的那枚可以聯繫到懷驚大師，藍色的那枚可以聯繫到晚輩。”
懷驚撇嘴道了句：“爲什麼小僧非要是綠色……”
“嘿嘿，”張自狂一陣擠眉弄眼，“您出家人還在乎這個？要不，給您換成橘色？”
“阿彌陀佛，張施主這樣，是很容易修行的時候被房樑砸成半身不遂的。”
張自狂虎軀一震，範疃疃在旁笑個不停。
清林也是聽不懂這些言語，只是含笑看着，目送王升他們離開了大佛、修補好缺口，鑽入無影梭中……
等王升他們走遠，一聲劍鳴自清林袖中傳來，老劍靈道：“若有事可直接呼喚，本座繼續閉關琢磨了。”
“前輩請便。”
清林溫聲道了句，隨後在四處看了看，找了個不起眼的角落盤腿打坐，注視着那蟲洞中展露的虛空略微出神。
不多時，他將自身妖識散開，監察六方十地，大部分心神沉入了修行之中，開始琢磨今後的修行之路。
總歸是不甘爲妖，想走出一條截然不同之路。
無影梭中，王升站在舷窗旁，注視着大佛的方向。
師姐在旁挽着他的臂膀，輕輕嘆了口氣，“真好……”
“怎麼了？”
“大姐，”牧綰萱輕聲呢喃着，她擡頭看到了王升嘴角的苦笑，“怎麼？”
“沒什麼，等大姐過來再說吧，”王升道，“正如清林道長所言，今後之事誰又說得準？”
乾坤戒中飛出一縷仙光，瑤雲化作三寸高的小仙子，飄飛在王升身旁，小聲問：“爲何不給無名劍一縷曦光？”
王升溫聲道：“我此前推算過，給無名前輩曦光，因它本身材質原因，只能給三分，連半兩都不到。
而給了之後，無名前輩就抵達了自身能提升的極限，且品質也絕不會超過飛雲甚至飛霞，這對無名前輩而言當真是好事嗎？
不點破，讓前輩還能有個念想，留下點希望。”
瑤雲輕輕點頭，注視着王升的側臉。
她突然想到了當初那個從地靈仙泉旁一躍而下的金丹劍修，再看此時站在面前之人，似乎什麼都沒變，又似乎有了許多變化。
“行吧，小氣就小氣，還說的如此理所當然。”
瑤雲輕哼了聲，化作一縷仙光飛回了乾坤戒中，“我閉關恢復靈力了，鬥法時再喚我。”
王道長頓時有些不明所以。
是他產生錯覺了嗎？
怎麼感覺，自從從‘劍靈’變成‘劍人’後，公主殿下的性子越發……
不那麼成熟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