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宮譁然,形勢嚴峻,從寢殿到宮門禁衛林立,神色肅穆,如此的陣勢,任誰都知道將有大事要發生,各宮各院上至妃嬪下至宮人都閉門不出,惶恐以待消息。
皇后根本不在乎朝着寢殿而去的麗妃,將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方儂身上,只是方儂心不在焉的模樣讓她很不滿意,“你做了什麼!”
“慕容旭已經包圍了寢殿,御林軍已經被他控制了。”方儂回頭看了一眼望不到的宮門,再看四周追捕她的人,思索着該如何順利的放慕容燁的人入宮。
“本宮有眼睛,看得到!”皇后接到姑姑回稟,得知無法順利打開城門讓慕容燁進宮,再看到外面的御林軍蠢蠢欲動就知道事情不妙,立刻往着寢殿趕來,只是她沒想到慕容旭竟然未卜先知的對御林軍下手了,“本宮再送你一程,但如果這一次再出差錯,就別怪本宮對你不客氣。”
“多謝皇后娘娘。”方儂低頭道謝,跟在皇后身後快步朝着宮門走去,慕容旭已經進入寢殿,恐怕一旦出門就將掀起動亂,所以她必須儘快佈置。
一路上御林軍四處搜捕,見是皇后與隨侍的宮女都默然退避沒有上前詢問,也才讓方儂躲過了一劫,順利到達宮門。宮門正門緊閉,守衛御林軍比平時至少增加了兩倍,只將偏門打開,召見入宮的朝臣列隊在宮門前接受進嚴格的檢查。
“站住!”
方儂沒來得及從皇后身邊離開就被攔下了,追捕的御林軍已經追上前,僭越的攔在了皇后面前,皇上性命危在旦夕,一旦西去,皇后也就不是皇后了,根本無需害怕,“參見皇后娘娘,鳳儀殿找不到娘娘所說的宮婢,倒是娘娘現在身邊的這位像是屬下要找的人。”
“放肆!”皇后也知方儂躲不過去,朝臣也全在此處,她也只能放手一搏,“你要找的人是宮婢,但是本宮身邊的這位可是皇上御封的安平郡主,方丞相的千金小姊!”
“那就請郡主與屬下走一趟,丞相正四處找您。”
那禁衛的語氣不容置喙,今日想必是定要帶走方儂了,眼看宮門就在眼前,方儂不可能錯過這次機會,她猛的擡起頭,既然已經被發現了,自然也不必再躲下去,她上前了一步,站到了禁衛面前,輕蔑的看了他一眼,“今日我若是傷了一根毫毛,我就不信你這小小的禁衛還能活着!”
“屬下奉命辦事,還請郡主體諒,請。”
“體諒,我自然會體諒。”方儂依舊冷哼了一聲,悠然再向前走了一步,越過了禁衛身旁,徑直朝着宮門的方向走去,“只是本郡主還有事情要做,你們要跟着就跟着吧。”
禁衛因方儂的話一愣,再回神時她已經加快了腳步,不由立刻追上前,慌亂之中抓住了方儂的手,“郡主,請留步!”
‘啪’!
方儂反手就給了那禁衛一巴掌,“大膽!就憑你也敢對本郡主動手動腳,跪下!”
“郡主恕罪,屬下只是奉命行事。”
“本郡主也是奉命行事!而且奉的是皇上命令!”方儂冷冷瞟了他一眼,事到如今想要甩開這些人,她只能動用殺招了,儘管她暫時還不想用,她取出了藏在袖中的九龍令牌,示向衆人,“奉皇上旨意,打開城門,請靖安王爺帶人駐守內宮,以防有亂!”
九龍令牌竟然在方儂的手上,守門禁衛連着正準備入宮的朝臣全都不由的瞪大了眼睛,這回就連皇后都不由自主的瞪大了眼睛,她果然沒有看錯方儂,不僅說服了皇帝竟然還拿到了九龍令牌爲證。
衆人心裡都猜測紛紛,皇帝一向忌諱慕容燁,怎麼會允許他帶兵入宮,只是九龍令牌一出,見令牌如見皇帝這是景國至高無上的象徵,何況有皇后率先跪倒在了地上,宮門前朝臣更是無不臣服。
“皇上旨意到了,還有什麼疑問!”方儂收回了令牌,語氣卻強硬的不容反駁,只要皇上的死訊不出,這令牌就是皇帝在,哪怕御林軍全都成了慕容旭的手下,他若是不服從命令,就是給自己安上了叛國的罪名。
“屬下遵旨!開城門!”
……
而此時,慕容旭保持着他一貫的冷靜肅穆,堂而皇之的進入了寢殿,太醫已經侯在牀邊看診,皇帝卻昏迷不醒,只有在他枕邊的那道明黃色的旨意,分外的閃耀。
慕容旭沒有說話,靜靜的跪在了皇帝牀前,以表孝義。
“太醫令,父皇身體如何?”慕容旭詢問道,眼神只是朝着太醫瞟了一眼。
“回稟殿下,是臣無能,皇上的病來的兇猛,憂思成疾,鬱結於心,恐怕凶多吉少。”太醫令轉身跪匍在慕容旭面前,根本不敢擡眼,“想必皇上早有準備,所以纔不讓臣等救治,現在再行醫治,恐怕也是給皇上徒增痛苦而已。”
“閉嘴!連皇上的龍體都無法保重,留着你太醫令有什麼用!”慕容旭冷言呵斥。
雙眸掃過幾乎匍匐在地的太醫,淡淡的收回眼神,無形之中的壓迫感讓太醫幾乎直不起身來,只是背冒冷汗,連言語都無法保持淡定,“殿下饒命,只是這是皇上的決定,臣無能爲力,皇上……皇上他連遺詔都備下了,恐怕……”
“滾出去!”慕容旭倏然的站起來,語氣逐漸開始變的陰冷,“太醫令!你可知道遺詔的意思!父皇還好生的在這,你竟然詛咒父皇!”
“臣不敢,殿下饒命!殿下饒命!”
“滾!”
“是,臣……臣告退!”
太醫幾乎是連滾帶爬的逃離了寢殿,直到遠遠的避開了慕容旭的眼神,雙腿卻還是不由的一陣打顫,扶着殿外的柱子,半天也說不出一句話。
而龍牀之上的皇帝似乎也被這一陣吵鬧聲驚醒了,他已經再沒有力氣再去思考什麼,連眼神都已經開始渙散了,他只想好好走完這一程,但似乎連這一點都做不到了。他感覺有什麼人正跪在牀邊,有一種急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覺。
“父皇。”慕容旭跪在牀頭輕輕喚了一聲。
這一聲,讓皇上整個人不由沉靜了,然後猛烈的顫動了一下,似要猛烈的坐起來,粗重的喘息着,生硬的想要看向一旁,氣的發抖,“你……是你!”
慕容旭依舊恭敬的跪着,恭敬的回答,只是他的眼眸之中沒有半點情感,“是兒臣,父皇有何吩咐。”
“是你殺了太子!告我朕,是不是你做的!”這是皇帝臨死前唯一想要清楚的事情,他相信方儂的話,但是他就想要聽慕容旭親口告訴他,爲什麼會做出這樣大逆不道的事情!
“是,是兒臣設計的。”慕容旭坦言,既然皇帝已經臨死了,他又何必隱瞞,他緩慢的從地上站起,默默的看着皇帝,依舊沒有任何表情。
皇帝身體的顫動變的更加猛烈了,因爲憤怒的喘不上氣連蒼白的面容都已經開始變的發青了,“爲什麼!?”
“爲什麼?”慕容旭冷笑的反問,“那父皇呢?當年又爲什麼要設計殺害慕王叔滿門,又爲什麼這麼多年忌憚他?這個皇位本來就應該屬於他的,不是嗎?”
“你閉嘴!”皇帝拼盡全身力氣,伸手指着慕容旭,不可置信的盯着他,像,太像了,這幾乎與年輕時候的他一模一樣,但就是這種感覺,讓他自己都覺得莫名的恐懼,“你……你究竟知道什麼!”
“該知道的,不該知道,全知道了。”慕容旭自然的俯身拿過皇帝枕邊的聖旨,利落的打開,只是草草的掃了一眼,冷漠的表情上多了一絲別樣的笑意,“就像聖旨上寫着的,靖安王逆謀犯上,殺害太子,除去宗籍,貶爲庶人,父皇可真狠,難道最後都不肯放過他。”
旨意怎麼會變成這樣,皇帝已經說不出話來了,只在腦海之中迅速的閃過發生的事情,直到這一秒他才終於明白過來,方鼎睿是慕容旭的人,他隱藏的太深,深的甚至瞞過了他的眼睛。
“多謝父皇傳位兒臣,這份遺詔兒臣就收下了。”慕容旭收起聖旨,滿意的回身準備離開。
“你!你站住!”皇帝不知哪裡來力氣,整個人從牀上坐了起來,死死的拉住了慕容旭的衣袖,想要伸手去奪他手上的聖旨,但是他忘了,自己只是一個垂暮臨死的老人,而慕容旭決然不會對他心軟。
就像現在,慕容旭幾乎沒有用力,就將附着在身上皇帝推開了,彷彿只是拍去袖口上沾染的灰塵,看着他整個人毫無力氣的跌回了牀上了,瞪大着不甘的雙眼,嘴角微顫,最終沒了動靜。
一代君王,威臨天下,誰又會想到他會以這樣的方式死去,慕容旭冷眼旁觀着,最終搖頭,探了探皇帝的鼻息,伸手輕覆,替他合上了死不瞑目的雙眼,拿着遺詔頭也不回的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