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太后賀壽那是表孝心,即便太后年紀大了體力有限未必會都召見,也還是都得來現個身……
此時,永樂宮外的場地早已清掃走一夜積雪,站滿了京城內外趕來爲太后賀壽,又等着太后垂青召見的男女老少,而這個時辰才姍姍遲來的,自是分外引人側目,如果來人還一身珠光寶氣金銀光各種璀璨刺目的話,就更不用說了,無疑瞬即奪人眼球將其他盛裝打扮的人統統蓋成淡色背景!
“那便是大名鼎鼎的恭親王府三公子,人稱財神爺的軒轅徹。”
軒轅徹那耀眼的裝扮,立馬就讓人認出了身份,語氣既羨慕又帶了幾分鄙夷,而鄙夷之間,又情難自禁的透着妒忌,矛盾至極:“不愧是財神爺,每回現身都能亮瞎大片人眼。”
跟着便有人笑着接話:“呵呵,我比較好奇那位三夫人是怎樣的打扮。”
這話一出口,立馬引來好幾聲站等看戲的笑,紛紛轉首側目望向那一邊,包括,已經在這場地裡站了大半天,也正等候着太后那多半不可能的召見的蘇淵一家……
往年蘇家也就蘇淵夫婦和蘇老夫人夠資格站進這永樂宮外,等太后那微乎其微的召見可能,小輩們哪怕是跟來了,也多半會被分着男女領在別處等候,可今年,蘇淵除了還是三品工部右侍郎之外,還晉升成了恭親王的親家之一,待遇自然也略有不同,起碼跟進宮來的蘇靜靈和蘇雲博,也都得了在這永樂宮外等候。
不過,蘇葉氏母子三人知道是蘇靜卉和軒轅徹來了,卻是沒什麼好臉色的,不過礙着在人前,難看也不好擺出來惹人笑話,蘇老夫人亦是覺得那杯茶的事蘇靜卉做得太過了,也對小夫妻二人心有偏見。
一家之主蘇淵餘光多瞥了兩眼與軒轅徹夫妻一同來的世子爺軒轅修夫婦,又看了看軒轅徹那身繡着貔貅納財的錦袍,就已幾不可見的微微擰了眉,再看由軒轅徹牽出的蘇靜卉……
霎時間宛若被雷劈了一道般,瞪大着眼怔在那裡。
那是他女兒?
今日天氣晴好暖陽明媚,衆人初時只覺又是一道燦光刺目,而後才見羽翼青如曉天的青鳥振翅盤空……
那姿態,說不出的優雅幻美,卻又不失睥睨蒼生的凌然傲氣,正是魅力與魄力並駕齊驅豔驚四方之時,竟陡然就被一股世外空谷般的寧靜籠罩,繼而,優雅依舊幻美依然,只那股睥睨蒼生的凌然傲氣不在……
這般奇幻的事就這麼眼睜睜在前發生,衆人自是驚得怔住,紛紛瞪大眼睛仔細再看,卻見是隻曉天青色的絲線繡出的青鳥,服服帖帖安安靜靜的停在紫色的襖裙上,而襖裙的主人,細眉水眸俏鼻兒,本就無一不精緻,再加上淡淡的妝容恰到好處的掩飾了幾分青澀稚嫩,更顯完美的讓人眼前一亮驚豔不已,而比之更讓人驚豔的,是那股由內而外的溫婉恬靜,讓人看着便莫名的心安意靜……
一對璧人,一個豔麗四射,一個靜若止水,一個豔陽般耀目,一個晴空般靜美,分不清是有晴空才映襯出豔陽那樣明豔,還是有豔陽照耀才顯得晴空那般靜美,但毫無疑問的,二者相容絕對是錦上添花!
回過神來,世子妃沈欣婷就恨死了跟那兩人一起來,世子爺軒轅修也不禁眸光微沉,但又轉瞬就不見,並很快在人羣中找到了蘇淵……
世子爺軒轅修的暗示下,世子妃沈欣婷便扶着他往軒轅徹夫妻二人跟前去了:“三弟,那邊可是蘇大人?”
三品工部右侍郎對平頭百姓哪怕商賈鉅富而言,都是天大的官兒,可在朝堂上卻實在算不得多大,再加上,在這等候叩見太后的王侯公爵多不勝數……
如此人海中,世子爺軒轅修怎麼就一下看到蘇淵了?偶然瞧見的?
呵~,這說法軒轅徹不信,蘇靜卉也不信,不過,兩人都沒表現在臉上的還順指看去,果真就見蘇淵一家子站在那裡。
“這一來一回的通傳也不會那麼快,還是先過去打個招呼吧。”世子爺軒轅修提議道,倒是合情合理。
到底是岳父,見到了自然是要過去打個招呼的,軒轅徹自是沒有意見的點了頭,領着蘇靜卉就往那邊走,倒是意外也不那麼意外的,世子軒轅修夫妻竟也隨了一起……
蘇靜卉暗暗挑了挑眉,倒也並未流露什麼,又見軒轅徹察覺後主動退了步去扶世子軒轅修,便也順勢慢了兩步等世子妃沈欣婷。
在這片等候召見的人海里,三品工部右侍郎蘇淵實在算不上是多大的官,就算頂了恭親王親家之一的頭銜,也還不到那些王公侯爵注目攀談的標準,可,此時那麼一對璧人又連同親王世子夫婦都一起走向他的話,就不同了……
一下忽然稱爲衆人的焦點,蘇淵神色略顯微妙,而蘇老夫人和蘇葉氏卻是精神一震就挺直了腰桿,但蘇靜靈和蘇雲博卻是頭一回在這麼大場面露面,本就害怕出錯丟臉而緊張,又忽然就被這般注目上了,不禁就更加緊張得露了幾分怯意,自是一下就輸了同是蘇家出來的蘇靜卉一大截!
軒轅徹和蘇靜卉給蘇淵和蘇葉氏蘇老夫人三位長輩見禮後,世子軒轅修和世子妃沈欣婷也大方的跟三位打招呼,世子妃沈欣婷還喜歡蘇靜靈喜歡得不得了的樣子,一個勁的誇還不算,還順手就撥了腕上那竄價值不菲的蜜蠟珠子給了蘇靜靈當見面禮,可讓蘇靜靈和蘇葉氏都好一番受寵若驚。
而仔細算起來雙方也沒說上幾句話,隨行的媽媽便低聲提醒世子妃沈欣婷她孃家沈家人所在的位置,世子軒轅修也順勢與蘇淵暫別,領着世子妃沈欣婷往了沈家人所在去。
兩位一走,也帶走了添給蘇靜靈那點點光華,讓蘇靜靈瞬即沒了存在感,而軒轅徹和蘇靜卉卻依舊扎眼刺目。
這本是蘇靜靈頭一回就近看清軒轅徹的容貌,確確實實是被驚豔到了的,只不過很快就被世子妃沈欣婷分散了下注意力,而如今,卻又因爲蘇靜卉的存在,和那身錦華貴氣的裝扮生生抹殺了她本該生起的怦然心動……
她是驕傲的,卻所有的驕傲都被蘇靜卉輕輕就踩在了腳下,蘇靜卉給了她太多太多難堪和恥辱,她無法容忍屈就蘇靜卉之下,讓蘇靜卉再踐踏她最後的尊嚴!
歲月如梭容顏易老,在豔麗的皮囊也終究不過是副皮囊,軒轅徹生得再好也不過是個無權無勢的庶子,待新君替舊主,待恭親王不在,他就什麼也不是了,他如今的光華也會如同雲煙消散一般無影無蹤,而到時候,蘇靜卉會很悽慘,無比悽慘……
蘇靜靈暗暗咬牙如此想着,如此告誡自己,默默的下定決心,一定要找個有權有勢能讓她絕對之勢凌駕蘇靜卉之上的男人,然後,千百倍的奉還蘇靜卉現在給於她和母親的種種難堪以及羞辱!
蘇靜卉雖不會讀心術,卻也很擅讀微表情,蘇靜靈那點都化成猙獰顯在臉上的心思,又怎能逃過她的眼,只不過,對她而言蘇靜靈還真不過是隻上不得檯面的跳樑小醜,再蹦躂也就那個樣,就是給她個後宮之主做她也掀不起什麼風浪,但……
千里之堤毀於蟻穴,又有人居心不良亂投蟻穴的話,就另當別論了!
蘇靜卉抿脣,腦中迅速飛掠過兩張臉,一是賢妃,二是明軒樓化名韓逸的東家,魏宸!(爲行文方便,以下此人均稱魏宸。)
孽緣異世再續,究竟鹿死誰手……
忽然,蘇靜卉感覺到一股旁若無人的審視目光,且角度還挺微妙,略微的怔愣後就低眸看了去,卻見是個七八歲的錦服男孩。
此時周圍人多聲不少,還真是不知這孩子從哪來的何時來的,但那俊秀的面孔上,一雙鳳眼異常明亮,見她看去就彎成了月牙,大大方方的曬出正好缺了虎牙的兩排白牙衝她笑……
乍一看,一股子的古靈精怪,可仔細再看,卻竟是古靈精怪下斂着非凡的貴氣!
蘇靜卉暗道這孩子雖小,卻絕非池中物,等他再大些,說不定……
軒轅徹看到男孩時也不禁怔了一下,跟着就哭笑不得起來:“九皇子怎麼跑這裡來了?”
他竟是九皇子軒轅璟!
九皇子軒轅璟乃魏婕妤所生,而這魏婕妤,又是太后孃家魏氏一脈分支的女兒,雖生九皇子時血崩薨了,可生前卻是仗着出身很得太后的寵,連帶的也得皇帝的寵,以至於她走後,皇后和四妃都爭相討過九皇子的撫養權,卻最終九皇子是被太后抱去了永樂宮,和長福公主一起長大……
生在皇家,得寵是幸福的,卻又同時是不幸的,若不是九皇子與其他皇子年齡相差甚遠,橫豎看着都不成直接的威脅,恐怕也活不到今時今日了吧,而,能在太后的庇護下活到今時今日,也不意味着他真就沒碰到過危險,就真天真爛漫得不懂宮闈鬥爭的殘酷與黑暗!
“自是來看三堂嫂的,上次不是氣暈了先生被罰抄書沒見着嘛~”
九皇子軒轅璟直白應着軒轅徹,那些丟人的事在他嘴裡也家常便飯般自然無所謂,而後才煞有其事的拱着手給蘇靜卉深深一鞠:“三堂嫂。”
蘇靜卉好笑不已,道:“九皇子快快請起,妾身可受不起您這麼大的禮。”
說話間,左媽媽已經接到她的眼神示意,替她去扶了九皇子軒轅璟一把。
九皇子軒轅璟倒也不讓蘇靜卉爲難,順勢就一臉笑的直了腰桿,跟着就瞥了一眼左媽媽,頓時驚異道:“這位媽媽好面善……啊!你不就是我那長福姐姐身邊的左嬤嬤嗎?”
人不大,嗓門卻不小,驚詫一呼,更是一下就拉豎了周邊無數耳,仔細再聽,就聞左媽媽跪地叩首感動應道:“回九皇子的話,確是奴婢,不想九皇子竟還記得奴婢,奴婢實在是,實在是……”
說着,竟是真的哽咽了。
衆人一聽,卻是頓時譁然,看着這邊的目光就更加不同了。
九皇子軒轅璟毫無所覺般,樂呵呵就彎身去扶左媽媽:“怎麼能不記得,昨兒皇祖母收到長福姐姐孝敬的賀禮時還唸叨起你呢,今兒若是知道你也來了,指定高興不已,誒~,我看我就去給皇祖母通個信兒好了,讓她老人家高興高興。”
說罷,竟也不問左媽媽怎麼就跟了蘇靜卉,更不待人攔,就一陣風似地跑掉了,累得那麼些好不容易找到他而跑來的內侍,又匆匆跟着掉頭追去,生生攪得人海一陣亂……
左媽媽目送了段,就覺蘇靜卉看了過來,慌忙低眉斂眸降低存在感退了她身後。
蘇靜卉勾了勾脣,便轉眸看向了蘇淵,淺笑道:“看到父親母親和祖母都這般安好健朗,卉兒也就放心了。”
蘇葉氏膝蓋想也知道自己是被順帶進話裡的,自是笑得皮笑肉不笑,蘇老夫人卻是被那連番關注得飄飄然起來,當然沒了之前的不悅,怎麼看着蘇靜卉怎麼覺得順眼,卻是蘇淵聽着這話,冷不丁想起了那句——父親安好便是晴天!
略微的驚愕之後,蘇淵神色微妙的看着蘇靜卉,卻是見她衝自己微微一笑,似乎簡單,卻又總覺得別有深意,若說別有深意,可仔細看着也還是那麼簡單……
這讓蘇淵很糾結,好在,時下的局面亂得很,讓谷底爬起的他很容易就往了深意聯想。
蘇靜卉很清楚,這爹不是頭腦簡單隻知享福的,只要逼得他只能往自己這邊靠,就不怕他不出全力協助……
軒轅徹只當沒見父女兩那神色交流,淺笑着道:“大舅母她們在前邊,我們也順便過去打個招呼吧。”
蘇靜卉點點頭,與蘇淵等人告辭,卻並未來得及去跟秦大將軍夫人和幾位表妹打招呼,內侍便來通傳,說是太后已經等軒轅徹夫妻許久了。
“我二哥和二嫂呢?”軒轅徹問那內侍。
那內侍笑應:“回三公子的話,奴才剛剛是先尋見了世子爺和世子妃,兩位已經先行一步了。”
軒轅徹點點頭,也未再問什麼,只低頭湊近蘇靜卉耳語了句:“一會老頭瞧見我指定大吼大叫,你可要做好心理準備。”
蘇靜卉哭笑不得,而果然……
“你個孽子!”
二人才一腳跨進永樂宮,恭親王那氣勢磅礴的獅吼就震了過來,跟着,人也衝了過來,氣勢洶洶殺氣騰騰,活似要把軒轅徹一拳打飛到天邊去,來個眼不見爲淨似地。
皇帝:“皇弟有話好說!”
太后:“住手!”
其餘衆人則是紛紛驚得面色大變的倒抽氣,眼看着不是恭親王一拳把軒轅徹打飛,就是軒轅徹還手父子大打出手,卻,恭親王忽然就姿勢微妙的定在了那裡,而軒轅徹這一臉驚愕的低着頭瞪大着眼……
衆人一愕,仔細看去,竟見是蘇靜卉不知何時橫了軒轅徹身前,明明緊張害怕得不禁閉上眼,卻又直直的張着雙臂護着軒轅徹。
在魁梧的恭親王和高挺的軒轅徹中間,蘇靜卉嬌小得可憐,可就是這麼一個嬌小得可憐的身板,那麼堅定的橫在中間,妄想用那微弱的身板,保護自己的丈夫……
在場衆人看着,無不震撼動容,一時間也沒人去注意她究竟是什麼穿着了。
“怎麼回事?”太后看不清,只能低聲問剛跑回身邊的九皇子軒轅璟。
九皇子軒轅璟回過神來,居高臨下神色古怪的看了看蘇靜卉,才湊近太后耳邊,繪聲繪色一陣描述,愣是把太后也說得神色動容直道軒轅徹有福氣,而後就揚聲喝恭親王道:“恭親王,你這是要一拳打死哀家的孫兒氣死哀家,還是要逼得哀家的孫兒還手打殘哀家的兒子還是氣死哀家?給哀家滾一邊去站着不許動!”
太后已是大半身黃土的人,又召見人見了大半天,早已經累了,這麼一喝罷,當即就喘不過氣來了……
衆人一驚,不但皇帝皇后和四妃都立馬圍了過去,又是遞水又是拍背順氣,就連恭親王也不禁趕緊縮了手退了一邊去,雙眼還是瞪得銅鈴那麼大的狠狠瞪着軒轅徹,一副隨時再找機會把軒轅徹卸了的模樣。
這時,軒轅徹猛然回過神來般冷不定就喝了一句:“你這傻丫頭,你當自己銅牆鐵壁還是不死之身!好好的你幹嘛擋我前面,不知道他一拳能活活打死你啊?”
噼裡啪啦就是一通罵,好聽不好聽一塊來,頓時聽得恭親王臉色發黑面目扭曲,生怕他又控制不住的發飆,呂側妃和史側妃趕緊湊近了去低聲安撫,可……
緩過氣來的太后聽着卻是樂了,卻假假虎着臉道:“喳喳的吼什麼吼,當這什麼地兒?你老子不把哀家放眼裡,你小子也不把哀家當回事了?”
衆人一聽,見皇帝都忍俊不禁的勾脣笑了,便也紛紛迎合的掩嘴笑了起來,只不過,沒幾張是真心的就是了……
“太后娘娘恕罪,徹兒也是一時情急才脫口而出的……”
軒轅徹委屈說着,卻到中途就語氣一轉皮了起來:“您就大人大量,饒了徹兒這一回吧,徹兒這就獻上金南山給您老人家賠禮道歉,願您老人家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又是金南山,年年金南山,你就沒點新花樣了?”太后雖是嗔着,卻是一臉的笑。
“徹兒笨嘛,想來想去還是實在不知道送您什麼好。”軒轅徹嘆氣說罷,又挺了挺腰桿,理直氣壯道:“不過,今年的金南山絕對比去年的大。”
太后好笑又好氣:“嗯,大!大一寸也是大!你這臭小子……”似乎一時間也想不出怎麼罵他才合適,頓了頓就來了句引人發笑的:“活該你老子追你滿府打!”
太后開玩笑,衆人自是要捧場的,當即紛紛又笑了起來,可大爺軒轅瑾和大夫人金華,以及世子爺軒轅修和世子妃沈欣婷,四爺軒轅斌,卻是笑得都很乾。
大爺軒轅瑾和大夫人金華,四爺軒轅斌都是先跟着恭親王來的,卻是來了半天也沒得太后多看兩眼,更別說說話了,而世子爺軒轅修和世子妃沈欣婷更是,這才進門還沒來得及給太后行禮,就被恭親王那一吼給震飛了,而後軒轅徹和蘇靜卉就奪了太后所有的注意力……
算起來,都是太后的親孫,世子軒轅修和四爺軒轅斌還都是嫡出,卻只有軒轅徹這般得太后的眼,豈能讓其他人不鬱悶心堵得慌!
不過,就算他們鬱悶得面色難看,太后也是看不到的,皇帝看到也會當沒看到,皇后和四妃更不會傻到在今天這個節骨眼上多事,免得一個鬧不好把太后氣出個好歹來吃不了兜着走……
“好了好了,折騰了大半天,哀家也累了,要歇會兒,你們都到別處玩去吧,讓徹兒媳婦留下侍候哀家就行。”
太后這話出口,倒是連皇后和四妃都不禁驚訝了。太后可是連太子妃都沒讓侍候過的,卻開口就讓蘇靜卉侍候……
不過,再多驚愕疑惑太后那話也說出口了,皇帝都不說什麼,別人又能說什麼?自是紛紛神色微妙的看了看蘇靜卉,就魚貫着出了永樂宮。
蘇靜卉抿脣擡眸看向軒轅徹,就聽軒轅徹厚顏無恥的來了句:“別怕,我留着陪你。”
還沒走的恭親王一聽就橫眼瞪過來:“臭小子,你……”
卻是被路過的皇帝拍了拍肩:“皇弟,來,朕有事跟你說。”
恭親王無奈,只好應諾着就跟皇帝離開了,而軒轅徹,也被太后派人九皇子軒轅璟攆了:“你小子留這兒哀家就別想歇了,走走走,趕緊走,哀家還能吃了你媳婦不成。”
軒轅徹還想說什麼,卻是被九皇子軒轅璟死命往外拖,扯着嗓門嚷嚷:“太子皇兄早就交代了,若是瞧見你就知會他一聲,要讓你去御膳房做臨時總指揮,三皇兄四皇兄他們早被叫去忙了,你也趕緊的,再不過去我可就讓他派人過來綁你了哈……”
這話倒是提醒了太后,笑道:“既是要去廚房,就順手給哀家做碗長壽麪吧,哀家看看你小子的手藝退步了沒。”
蘇靜卉哭笑不得,暗道這些人還真是,竟一個比一個能把軒轅徹下廚一事看得理所當然沒什麼不對……
九皇子軒轅璟那大嗓門再加上太后親口點了,軒轅徹還真就不去不行了,回頭安撫了蘇靜卉一眼,讓她別太緊張,不要離開永樂宮,就拎着九皇子軒轅璟出門去了。
人都走乾淨了,太后才衝蘇靜卉招招手:“來,到哀家這兒來。”
蘇靜卉暗暗嘆氣,應喏着走上前,而餘光則不露痕跡的四掃着,確定此刻殿內確實只有太后極其貼身侍候的幾個嬤嬤,還都沒有異樣後才稍稍放心些。
一直沒瞧見魏宸,也不知是還沒來,還是去了別處晃……
“哀家這雙眼壞了,早已經瞧不清楚東西……”太后嘆氣說着,就約莫方向的伸手去拉了蘇靜卉近:“來,低下身來讓哀家摸摸你的小臉。”
蘇靜卉怔了一下,就見太后身側服侍的嬤嬤衝她使眼色,讓她趕緊跪下讓太后摸臉。
略微的囧了囧,蘇靜卉還是跪了下去。
太后滿意的勾脣笑了,雖然看不清楚,可模糊的人影還是能看到的,根據約莫位置就緩緩伸了手……
佈滿皺紋的手略顯粗糙,但很溫柔,倒是讓蘇靜卉有些意外,不過,她雖仰着臉讓太后好摸,卻始終低着眸並未盯着太后看。
能在這深深宮闈裡活到這個年紀的,再笨也絕對煉成了人精,即便如今眼神不好了,可感覺卻未必也跟着退化了,指不定還十分敏銳,就想林老爺子一樣,想瘋就瘋卻其實比誰都精,再加上,旁邊的嬤嬤們可一個都不是瞎的……
“可真真是個俏人兒~。”
太后呵呵笑着收了手,卻也沒叫蘇靜卉起來,只和藹的問:“說說,剛剛爲什麼擋在徹兒面前?”
蘇靜卉怔了下,才尷尬狀道:“回太后的話,妾身當時也沒來得及想太多……”
“如今哀家問了,你就回想一下吧。”
太后這話,倒是讓蘇靜卉真怔住了,繼而暗暗失笑的應了諾,當真有模有樣的就“想”了起來,隔了一會兒後才應道:“回太后的話,妾身笨,想不出來……”
這話,倒是把那幾位嬤嬤都逗樂了,可太后也只是勾了勾脣而已,還換了個問法:“那你告訴哀家,當時怕嗎?萬一恭親王一拳打了你身上,可真是會把你打死的,你不怕?”
蘇靜卉弱弱道:“妾身怕……”
“可哀家卻爲何覺得你一點都不怕?”
太后這話,倒是讓幾位嬤嬤都驚愕到了,而蘇靜卉默了默後,回道:“太后說妾身不怕,妾身便是不怕吧。”
太后聽着這話倒是樂了,卻也並未說什麼,只擡手又撫摸了幾下蘇靜卉的臉,便道:“來,扶哀家到後邊去歇息。”
蘇靜卉趕緊起身攙扶她,在嬤嬤的指引下,去了殿後邊的寢室。
在嬤嬤的侍候下,取下了純金打造還鑲嵌滿珍珠寶石的沉重鳳冠,太后整個人就一下精神了許多,臉上的笑容就更顯和藹了,卻冷不丁的又問了蘇靜卉句:“你說人傻不傻,明明是累贅,沉得能壓死人,卻還是要拼着命爭來,苟延殘喘也要扛着。”
蘇靜卉一怔,還真是沒想到她會這麼說一句,也不知道她究竟是個什麼心思,便一時半會兒沒答上話,也好在,太后也不打算她回答……
“唉,這就是命啊,命啊……”
太后在嬤嬤扶着躺下後,就拉過了蘇靜卉的小手,有一下沒一下的拍着:“誰活着都不易,能撐着就撐着吧……”
蘇靜卉呆了。
難道這太后是真心偏袒軒轅徹的?還是,她雖人老了眼壞了,心眼卻比誰都看得更深更遠,預感到什麼卻知自己無力阻撓,純粹感慨發泄一下而已?
或者還有別的可能,蘇靜卉也一時沒有想到,但她也沒問,因爲就算問了,恐怕也不會得到答案……
——分——
太后竟拉着蘇靜卉的手睡着了。
蘇靜卉苦笑不得,本想輕輕慢慢的收回手,卻侍候太后的嬤嬤給她拿來了好幾牀錦被又墊又靠,明擺着讓她就這麼讓太后拉着手繼續睡……
一陣無語,蘇靜卉也只能從了。
君王時代,該屈從時還是要屈從……
不過,這麼陪人睡覺很無聊,無聊到一不小心就會睡着,等被驚醒時,已是半身麻木。
“你這傻孩子,怎地不知抽了手到旁去歇呢?”太后笑話她道,卻是更加和藹了。
蘇靜卉暗暗苦笑,我倒是想抽了手一旁舒服的歇着,可您的嬤嬤好貼心……
面上卻是尷尬色,也不語,倒是逗得那幾個嬤嬤都掩嘴笑了。
太后笑道:“扶她到一邊去,讓她的人進來給她揉揉。”
嬤嬤應諾着,便扶了蘇靜卉到一旁的軟榻去坐下,又出門去把左媽媽等人傳了進來。
“太后,您看這是誰。”
那嬤嬤語氣難掩的高興和激動,直接領着左媽媽到了太后跟前。香兒和水仙默默跟着,再不懂規矩也好歹還是知道,進來得先給太后磕頭,才能去服侍蘇靜卉的。
太后眯着眼看清楚左媽媽,卻還是看不清。
“奴婢左蓉給太后娘娘請安,祝太后娘娘洪福齊天壽比南山。”左媽媽壓抑這激動,給太后跪下磕頭。
香兒和水仙自也跟着。
“左蓉!”太后驚喜道:“誒呀,本還以爲是璟兒那小子又胡扯糊弄哀家了,不想竟還真是你來了。來來,到哀家跟前來,讓哀家好好看看。”
這左媽媽人緣倒是極好,打進來開始,人人瞧見她臉上都是笑意……
蘇靜卉默默看着,也暗暗氣走一圈,已擺脫了那股麻木。
“長福那丫頭費勁心機讓你出宮去享福,你倒好,轉個彎就又去侍候人了。”太后雖說得埋怨,可卻是滿臉的笑,看着便不是真的惱。
左媽媽笑道:“太后還能不清楚奴婢嗎?奴婢就不是個能閒得住的,又恰好三夫人的外祖父親自去鎮國將軍府跟將軍夫人求了奴婢……”
“行了,那些虛話你還是自個兒放肚子裡爛着吧。”太后臉色不是太好的直接打斷左媽媽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