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老夫人在內院逐客,韓老將軍在外院逐客,自威國公以下,個個都灰頭土臉的離了伏威將軍府,回到了威國公府。被傅城垣用暗器擊是腿部穴道落入水的郭誠在快被淹死的時候才被傅城垣撈了起來,在控水之時,傅城垣暗用內力打斷了郭誠的兩根肋根。傅城垣用力之時非常的精確,震斷了郭誠的兩根肋骨,卻沒有讓這兩根肋骨移動位置。而郭誠這會兒已經凍的麻木了,完全喪失了痛感,所以直到郭信將郭誠抱上威國公府的馬車之時,都沒有人知道郭誠的肋骨斷了兩根。有衆賓客做證,大家只看到了傅城垣救起落水的郭誠,卻不知道這裡面別有隱情。
馬車一路顛簸,便把郭誠的肋骨顛的錯了位,因圍着厚厚的錦被焐着手爐腳爐,郭誠身上總算有了些熱氣,痛感神經也隨之恢復,這時他才覺得胸肋之間疼的厲害,讓他幾乎不能呼吸。
郭誠吃力的抓着自己胸肋間的衣裳,勉強叫道:“大哥,疼……”
郭信坐在車中照顧郭誠,聽得郭誠叫痛,他忙俯下身子,關切的看着郭誠問道:“二弟,哪裡疼?是這裡麼?”郭信的手在郭誠揪着衣服的地方按了一下,郭誠痛的“啊”的一聲大叫,連前頭坐在轎中的威國公都被他驚動了。
威國公一跺轎板,轎伕們忙停了轎子,威國公喝道:“去看看後面怎麼回事?”
跟轎的長隨忙跑到後面,問清之後又飛快過來說道:“回老爺,二爺肋下疼的厲害。”
威國公的眉頭便皺了起來,從來也沒聽說過溺水之後肋下會疼的,難道說郭誠受了什麼內傷?威國公幾乎是在第一時間便懷疑到了永定侯傅城垣的身上,剛纔郭誠在吃年酒的時候拿永定侯夫人和青樓女子相比,傅城垣的臉色可是難看的緊,若不是慶親王世子和輔國公世子硬壓着他,只不定那傅城垣會做出什麼事情來。難道真是他暗算了郭誠?威國公心中暗道。
“回國公爺,大爺說二爺疼的不行,問是不是先送二爺去瞧病。”長隨又回道。
威國公就算心裡再生郭誠的氣,那郭誠也是他的親生骨肉,豈有不心疼的。因此威國公便說道:“去醫館。”
坐在後頭車子裡的威國公夫人和郭宜靜見車隊停了下來,便使人到前頭去問發生了什麼事情。一聽回稟,威國公夫人立刻變了臉色,急急說道:“這會兒請太醫也來不及的,快去醫館先瞧了病再說。”
威國公府的車隊往敬義堂去了,因是過年期間,京城裡的醫館多數都歇業了,唯有這敬義堂因爲要給貧苦百姓施醫放藥,才繼續營業。
威國公府的車隊到了敬義堂前,便有如狼似虎的家丁上前趕開圍在櫃檯前的桌子旁的窮苦百姓,吵吵囔囔的叫道:“大夫,誰是大夫,快來給我們二爺看診。”
坐堂之人不是別人,正是那位心存仁善醫術和醫德都極好的黃大夫。他正提筆爲一位病人開方子,聽了家丁的話,他的臉色一沉,手不停頭不擡,只冷聲道:“看病排隊。”
威國公府的家丁們欺壓老百姓,蠻橫不講理已經慣了,一聽黃大夫居然不立刻上前伺候着,便揪住黃大夫的衣領喝罵道:“臭老頭,讓你給我們二爺看病是瞧的起你!”
黃大夫將手中的筆一旋,筆桿頭便點在了那名家丁抓着他衣襟的曲池穴,那家丁整條手臂都麻了,再也攥不住黃大夫的衣襟,只用另一隻手託着麻木的手臂大叫道:“你好大的膽子,連威國公府的人也敢暗算。”
黃大夫聽到威國公府幾個字便心中動怒,他冷哼一聲拂平衣襟,將已經寫好的方子交給在一旁嚇傻了的小藥僮,帶着薄怒的說道:“拿藥去吧。”
小藥僮忙跑到櫃檯裡抓藥,因爲過年,夥計們都放假了,整個敬義堂便只有黃大夫和小藥僮兩個人,這小藥僮心裡便害怕起來,回頭威國公府的人真若是動起手來,吃虧的他們師徒兩個。
吵囔之間,郭信已經下了車,快步走進敬義堂,他已經聽到家丁的叫聲,便只沉聲喝道:“混帳東西,對大夫豈可如此無禮,滾出去聽候發落。”
黃大夫坐着不對,只沉聲道:“下一位。”
郭信衣着華貴,而且剛纔家丁們已經報了威國公府的名號,不是每一個人都象黃大夫這樣不懼權勢的,那些貧苦百姓便不敢上前,生怕惹禍上身。
郭信看了黃大夫的神色,便轉身對一衆百姓說道:“舍弟突得急病,還請大家先讓一讓,這樣,我給大家一人一兩銀子,就算買大家的位次,如此可好?”
這些百姓們都是居無定所的可憐人,從來也沒見過一兩銀子,聽說有銀子拿,大家忙都說道:“好……”
郭信淡淡一笑,眼中閃過一抹不屑之意,他對跟在身邊的小廝說道:“你出去發銀子,一人給一兩,也算是給二爺積福。”
小廝應了一聲,接住郭信給的荷包,領着那些百姓們出去了。敬義堂的正堂立刻空了出來,郭信這才說道:“黃大夫,現在你只有舍弟一個病人了,舍弟肋下疼痛難當,只怕不能移動,還請黃大夫移步吧。”
黃大夫看了看郭信,淡淡點了點頭,他是大夫,總是以病人爲先的,儘管這個病人是黃大夫最討厭的威國公府二公子。
威國公已經落了轎,威國公夫人也下了車,因郭宜靜是沒出閣的姑娘,所以她只能在車裡等着。威國公夫人走到郭誠的車前,急切的問道:“信兒,你二弟怎麼樣了,好好的怎麼會肋下疼呢?”
郭信搖搖頭道:“娘,兒子也不太清楚,二弟突然叫疼,疼的不能碰。”
威國公夫妻聞言,兩人都緊緊的皺起眉頭,看着正在車中爲郭誠檢查的黃大夫。
黃大夫先檢查外傷,然後把脈,把過脈之後黃大夫不由搖了搖頭,這郭誠只剩下個空殼子,內裡全都朽了。
下了車,威國公夫人便急切問道:“大夫,誠兒怎麼樣?”
黃大夫用很平淡的聲音說道:“令郎肋骨斷了兩根。”
威國公夫人一聽這話不由驚得臉色蒼白,往後一趔趄,若非郭信眼疾手快,她怕是要往後摔倒在地上。
“怎麼會這樣,誠兒的肋骨怎麼會斷,大夫,是被人打的麼?”黃大夫皺着眉頭說道:“這卻不好說,被重擊若是撞到重物,都有可能造成肋骨斷裂,在下並不知道令郎都經歷了什麼,所以也不做出判斷。”
威國公沉聲喝道:“快給誠兒治病。”
黃大夫搖了搖頭,淡定的說道:“想必這位貴人聽說過傷筋動骨一百天吧,令郎斷的是肋骨,在皮肉之中,既不好上夾板,也不好打繃帶,只能用些傷科跌打藥,讓令郎臥牀靜養,其他的並無好辦法。”
威國公雖然生氣,卻也知道肋骨斷了只能這麼治,只沉聲說道:“你速速開藥。”
黃大夫沒有動,又搖搖頭說道:“若是令郎身子骨紮實,自然是在用藥上不挑剔的,可是如今令郎內耗過甚,這藥,着實不好用,輕了,不治病,重了,令郎的身體無法承受。在下醫術淺薄,還請貴人另請高明吧。”
威國公怔住了,威國公夫人立刻撲到郭誠的車上哭了起來,連大夫都不肯給郭誠治了,他還能有救麼?郭信心中大喜,可臉上的神情卻極爲哀傷,彷彿郭誠已經死了一般。
威國公最快反應過來,只沉聲喝道:“不行,你立刻給我兒開方子,否則我就砸了你的鋪子封了你的店,把你抓到刑部大牢去住幾日。”
“喲,這是誰啊,好威風!”一道閒閒的聲音傳了過來,威國公府衆人擡頭一看,見來者頭戴累金絲王冠,身着銀白錯金線江牙海水團龍王服,他不是晉王趙天翼又是哪個。
趙天翼原回府路過敬義堂,聽王府家丁說敬義堂有人鬧事,那人還是威國公。趙天翼盡知道黃大夫的義舉,他一直挺欽佩黃大夫的,便落了轎,步行過來看看發生了什麼事,也好給黃大夫解圍。
威國公看到晉王,心裡的悶氣便不打一處來,可是他的身份遠在趙天翼之下,又不得不上前來給趙天翼見禮,便是威國公夫人再回避也來不及了,只好也上前行禮。
晉王趙天翼雙手微擡,皺眉問道:“威國公,你怎麼在這裡,府上有人生病了麼?”
威國公面上微紅的說道:“下官帶着家人到伏威將軍府吃年酒,犬子郭誠斷了兩根肋骨,特來尋大夫看診。”
威國公這話說的有技巧,他沒有明說,卻已經將郭誠肋骨折斷的事情栽到了伏威將軍府的身上。
晉王此時還不知道在伏威將軍府發生的事情,可是他知道郭誠是個什麼東西,暗想道:“必是郭誠這王八蛋欲行不軌,才招來禍端。”
“哦,郭二公子的肋骨斷了,這可了不得,黃大夫,郭二公子的情況如何啊?”趙天翼單刀直入的問道。
黃大夫有一說一,很誠實的說道:“回王爺的話,郭二公子精神氣血都已經消耗殆盡,他的身體無法承受任何藥材,小人醫術不精,無法救治郭二公子,正因小人不願耽誤郭二公子治病的時機,威國公爺又不肯答應,便僵在了這裡。”
趙天翼點點頭道:“原來如此,威國公,這便是你的不對了,人黃大夫說了他治不了郭二公子,你何必強求,還不快些另請高明,免得耽誤了郭二公子的病情,聽說郭二公子下個月就要成親,府上可得抓緊給他瞧病了,要不然到時候可是會讓人取笑的。”
威國公被趙天翼刺的說不出話來,明明趙天翼的話裡透着譏諷之意,他卻偏偏無法發作,只得尷尬應道:“王爺所言極是,下官這就着人請太醫。”要說威國公也夠倒黴的,一日之間傅城垣和趙天翼這對郎舅訓了兩回,還都訓的他有口難言,這個年過的,威國公就沒有一天順心過。
有了趙天翼的干涉,威國公也沒法子再逼着黃大夫給郭誠治病,一行人忙忙走了。黃大夫走到趙天翼面前長躬到地,趕緊說道:“謝王爺爲草民解圍。”
趙天翼笑道:“黃大夫言重了,不過小王建議黃大夫最好出京避一陣子,也免得多生事端。”
黃大夫搖頭嘆了口氣說道:“唉,真是無妄之禍,小人只想本本分分的做個好大夫,卻……”
趙天翼笑道:“其實黃大夫醫術高超,何不去考太醫呢,若是黃大夫有心,小王可以舉薦你。”
黃大夫搖頭笑道:“多謝王爺的好意,小人素來過慣了閒雲野鶴的日子,若真做了御醫,便沒法子爲這些窮苦之人看病了。再者說,小人都已經是抱孫子的人了,於名利早就看穿,不想了!”
趙天翼笑道:“也罷,人個有志不可強求,黃大夫,日後若有爲難之處,便到晉王府來找小王,小王多少能幫上些忙的。”
黃大夫笑道:“那小人便先謝過王爺了。”
趙天翼笑笑,命家人奉上一百兩銀子,笑着說道:“今天冬天特別冷,這是小王的一點心意,黃大夫拿去,買些藥材救濟百姓吧。”
黃大夫也不推辭,只道了謝收下銀子,他常年施醫贈藥的,手頭上並不很寬裕,趙天翼給的銀子正好能派上用場。黃大夫正準備架上大鍋煮生薑羊肉湯,讓過往的貧苦百姓都能一碗,也好暖暖身子。
趙天翼看着黃大夫收下銀子,方纔回轎中坐定,起轎回晉王府了。黃大夫看着轎子遠去,點頭嘆道:“這晉王爺倒是位難得的好王爺啊,心裡還裝着百姓。”
再說威國公先派了郭信去請吳太醫,大年節裡的,太醫也要過年,而且這位吳太醫又是太后極爲相信的,因此威國公請他,不能只派個下人,必須得有郭信親自登門求醫才行。威國公他們回到威國公府之時,郭信也把吳太醫請來了。
吳太醫一看郭誠的樣子,先就倒抽了一口涼氣,上回來給郭誠看病,郭誠只是印堂發青,面色黯淡,可是這一回郭誠是印堂發黑面色潮紅,竟然透着一股子迴光返照的意思。吳太醫心中暗自吃驚,他納悶的想道:“不能這樣啊,我那藥雖然藥效慢,可是固本培元也是極有效的,就算不會讓郭二公子痊癒,也不能加重他的病情啊?”
吳太醫也顧不上和威國公寒暄,先上前給郭誠把脈。一試這下,吳太醫雙眉緊皺心底冰涼,只生氣的問道:“國公爺,二公子除了吃下官的藥,可還吃過別人的藥?”
威國公被吳太醫問的有些尷尬,倒是郭信在一旁說道:“家母見二弟身子總不見好,便尋了民間大夫給他開了些藥,二弟用過之後,精神倒見好了許多。”
吳太醫怒斥道:“糊塗!江湖遊醫之藥豈可輕用?二公子這病,下官沒本事治,府上另請高明吧。”
但凡做大夫的,都有些個唯我第一的脾氣,而這個吳太醫,更是傲的不行的一個人,他一直覺得自己的醫術天下無雙,連華家父子都不如他,現在威國公府擺明了寧可相信江湖郎中也不相信他,這讓吳太醫覺得自尊心受到了嚴重的傷害,這脾氣一上來,說話也不中聽了,語氣也生硬的嚇人。
威國公夫人心掛郭誠,一直在屏風後頭等着,一聽吳太醫之言,忙衝出來叫道:“吳太醫,都是我糊塗,求你一定救救誠兒吧!他才十七歲啊!”
吳太醫雙眉緊皺,冷冷說道:“二公子服食了大量用柯麻葉制的藥,這種藥會激發人體的潛能,使病人看上去彷彿痊癒了,實際上是過度調動了人體的元氣,這人一傷了元氣根本,還有什麼指望,從今往後,只用人蔘鹿茸吊着二公子的命吧,下官無計可施了。”
說完,吳太醫向威國公拱手道:“國公爺,下官告退。”
威國公夫人傻了眼,郭信忙問道:“吳大醫,這人蔘鹿茸怎麼用,您總得給個說法吧?”
吳太醫冷冷道:“每日一斤人蔘煎汁,分三次服用,鹿茸一日一兩,碾碎用人蔘汁送服。”
郭信忙問道:“那要吃多久?”
吳太醫冷冷道:“活多久吃多久,看二公子的造化罷了。”
郭信忙又問道:“二弟的肋骨斷了,有藥可用麼?”
吳太醫極冷淡的說道:“反正二公子從今往後也不能下牀了,用不用藥的也無所謂,只躺着靜養幾個月,也就長起來了。”
郭信還要問,威國公卻暴喝一聲道:“夠了!信兒,送吳太醫回府。”
郭信沒敢再問下去,把吳太醫禮送出府,威國公夫妻兩個看着躺在牀上的郭誠,心中說不出是個什麼滋味,郭誠再不學好,也是他們的兒子,是太后最寵愛的侄孫子,現在卻……
威國公忽然重重一拳砸到桌上,恨聲怒喝道:“傅城垣,我與你勢不兩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