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沅鈺回了琅琊王府,先是與庾璟年一同去了芷蘭堂給郗氏請安,出了芷蘭堂沈沅鈺便又要去榮華院給袁王妃打個招呼。
庾璟年拉住她的手道:“阿鈺,你不必如此委屈自己!王妃有求於我,既然已經說了叫你五日去請一次安,是斷然不敢拿這個說事兒的。”
沈沅鈺便笑道:“有二爺護着我,我在王府裡,沒有人敢給我受一點兒委屈。但是王妃總是長輩,咱們不能讓人拿住不孝的把柄,我去應付應付她也費不了多少事兒,你不要替我擔心。比起旁人家的媳婦,我這不知道有多自在呢!”在這麼一個大家庭裡,很多事情不是你用蠻力就能解決的。沈沅鈺還是想着好好經營,爲自己和庾璟年贏得一片舒適的生活環境的。
沈沅鈺到了榮華院,發現何氏、阮氏,還有庾之瑤、庾彤等都在,圍坐在一起,人倒是全活兒。
沈沅鈺給袁王妃見禮已畢,袁王妃就讓丫鬟搬了椅子,讓沈沅鈺坐在自己的身邊。笑道:“你來的正好,正在商量着你五妹妹出嫁的事兒,你也聽聽。”沈沅鈺聽了就去看自己的小姑子之一——庾真。
這位小姑子是個奇葩,沈沅鈺嫁過來這麼久,只跟她說過一句話。可見這位內向到了什麼地步。
庾真排行第五,是庾之瑤的庶出姐姐,母親孫姨娘出身市井,曾是建康城內有名的豆腐西施,生得十分的美貌。不知怎麼被庾文泰看上了,就納回府裡做了他的第八房小妾,也曾經寵愛過一陣子,後來孫姨娘生了庾真之後,不知是被誰給害了還是怎麼的,竟然生了滿臉的痘,待痘破了落下了滿臉麻子,一個美嬌娘變成了這副樣子,庾文泰就是個陳世美,自然也就把她丟開了手。
這麼多年不聞不問的,恐怕連孫姨娘是哪一號人都給忘記了。當年孫姨娘嫁到王府裡,正是庾文泰續絃袁王妃不久的事兒,當時孫姨娘仗着自己新鮮水靈,沒少給袁王妃氣受,等她失寵之後,袁王妃沒少想着法的磋磨她。當年那個牙尖嘴利,意氣風發的豆腐西施早就不在了,如今只剩下一個唯唯諾諾,膽小如鼠的孫姨娘。
這樣的人教出來的女孩兒什麼樣,也就可想而知了。
庾真身爲親王之女,宗室女。卻不像庾之瑤和庾彤那樣,有天之驕女的自覺,唯唯諾諾的簡直包子的不能再包子。
沈沅鈺看她的時候,她正紅着臉,低着頭,在那裡死命扯着手裡的帕子。庾文泰的女兒整整生了一打,前面四個女兒早都被袁王妃給嫁出去了,遠的甚至嫁到了交州。現在輪到了庾真,再往下就是庾之瑤和庾彤這兩個身份尊貴的嫡女了。
庾文泰雖然是個渣男中的戰鬥機,但是模樣長得十分英俊,豆腐西施年輕的時候也是一個美人來的。所以庾真鵝蛋臉,白皮膚,長得十分漂亮。但是這個性子……沈沅鈺心裡暗歎,叫袁王妃和孫姨娘都給養廢了。
袁王妃道:“咱們王府裡的女孩兒出嫁,嫡女五千兩,庶女三千兩,這是府裡的老例了。所以五丫頭的嫁妝,還是公中出三千兩來置辦,孫姨娘你覺得如何?”
沈沅鈺出嫁時,嫁妝的數目怕不有四五萬兩。三千兩置辦不出她成親時的那般十里紅妝的嫁妝,但是三千兩也是一筆鉅款了。孫姨娘聽到王妃開恩,沒有明着剋扣女兒的嫁妝,已經別無所求了,立刻就拉着庾真跪了下來:“多謝王妃成全這孩子的體面!”
庾真也跟着跪下來,怯怯地道:“多謝母妃!”要知道庾文泰幾乎不管內宅的事兒,王府的產業又幾乎都在袁王妃的手裡攥着。袁王妃在府裡那是真正的一手遮天,就算明着剋扣庾真的嫁妝,庾真也沒有地方喊冤去,只有受着的份,現在袁王妃說出了要給庾真置辦三千兩銀子嫁妝這句話,她是個要臉面的人,就算最後到了庾真手裡,嫁妝不值那麼多,但是至少也不會差的太離譜。
袁王妃則不由冷冷地看着這對母女。當年孫姨娘潑辣,仗着有幾分姿色就敢不把自己放在眼裡,自己則趁着她生產的時候在她的食物裡做了手腳,讓她臉上長滿了痘,從此失了寵,這些年來沒少侮辱磋磨她,眼看着她把自己的女兒養成了一隻任人揉搓的小綿羊,當年潑辣的豆腐西施如今匍匐在自己的腳下,比一隻狗都還要聽話,她只覺快意極了。
然而嘴裡卻冠冕堂皇地說道:“快起來。這算得了什麼!我這個做嫡母的一向把五丫頭作爲自己親生的一般疼的。只是五丫頭我要提醒你,改日你嫁了,要記得自己是琅琊王府的女孩,說話行事,不要忘了咱們王府的體面。”
若不是想着給自己的兩個兒子鋪路,把庾真嫁給了庾濤頂頭上司,羽林左衛將軍的侄兒爲妻,她又怎麼捨得掏出三千兩銀子來給她置辦嫁妝!
庾真低聲答應着,像是蚊子在哼哼。
沈沅鈺看在眼裡,腦中轉着各種念頭,卻是閉上嘴巴一句話都不說。
袁王妃便道:“既然如此,這採買嫁妝之事,我看……”說着便看向了何氏、阮氏和沈沅鈺三個人。
何氏和阮氏便一起開口道:“母妃,讓我來吧。”
阮氏急忙道:“大嫂如今正忙着三月三春宴的事,哪裡有時間給五妹妹採買嫁妝呢?”又賠笑對袁王妃道:“這陣子媳婦跟着母妃很是做了幾件事,也長進了不少,母妃何不把這件事交給媳婦呢?媳婦必定讓五妹妹風風光光地嫁出去。”
何氏不由反脣相譏:“三弟妹說得好聽,倒是想問問三弟妹,到底跟着母妃做了幾件大事?能不能說來給咱們也都聽一聽長長見識?你又什麼時候做過採買這樣的事,建康城賣傢俱、首飾、布料店鋪你知道幾個?如何與那些大掌櫃的討價還價,這些你能說出個子午卯酉來嗎?成親可是一輩子的事兒,莫要光憑着一腔熱情,耽誤了五妹妹的終身才好呢!”
阮氏本來就有些潑辣,立刻就惱了,大聲道:“大嫂,做人可不是你這樣做的!前兒府裡修園子,你搶了去做;採買四季衣裳料子,你搶了去做;辦春宴,請親戚朋友們吃飯,你也搶了去做……你吃肉,總得要別人喝點湯吧,你一個人把好處都佔盡了,天下間可沒有這樣的道理!”竟有把什麼都說開的意思。
孫姨娘母女是當事人,可她們看看這個,又瞧瞧那個,只覺得大奶奶不值得信任,三奶奶更不值得信任,銀錢不論到了哪一位的手裡,總要脫去一層皮的。一時間相顧茫然,竟不知說什麼好!
沈沅鈺聽說過琅琊王府的經濟不景氣,王妃將銀錢把得很嚴,各房的日子都不怎麼好過。只是實在想不到,何氏和阮氏一對妯娌,爲了這麼一點小利,就爭成這個樣子。不過就是三千兩銀子而已,她們就算拿好處,又能拿得了多少?
她從前在孃家過慣了錦衣玉食的生活,沈府就是有些爭執,各房都不缺少銀子,也絕不會因爲銀錢的事爭執成這個樣子,卻不知道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飢,琅琊王府的財力,是萬萬不能和四大門閥那樣的頂級鉅富相比的。
所以沈沅鈺見兩人爲了這麼點小利,鬥得像是烏眼雞似的,不由看得十分新鮮。
袁王妃見她們當面就撕擄開了,不由大怒:“都給我閉嘴,你們不要臉,我還要臉呢!”
何氏和阮氏都是看着王妃臉色吃飯的,嚇了一跳,齊齊跪了下去,道:“是媳婦錯了,不該惹母妃生氣。”
袁王妃正要訓斥她們兩句,那阮氏一起一跪,覺得胸中翻江倒海的,一口就吐了出來,何氏和她跪在一處,她中午吃的東西很雜,葷的素的,花花綠綠的一下子全都吐到了何氏的身上。
一時間王妃的上房之中臭氣熏天,所有人都被這個變故驚呆了。
何氏氣得全身發抖,尖叫道:“阮氏,你是不是故意的!”
沈沅鈺也被這神轉折驚得差點把眼珠子掉下來。就聽見阮氏辯解道:“我哪裡就是故意的了?我早上還吐了一回呢?”又有些不解地道:“難道是吃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
袁王妃的上房裡鋪着厚厚的地毯,這可都是波斯進貢來的好東西。被阮氏的穢物污染,袁王妃也是氣不打一處來。急忙叫了丫鬟進來打掃,一邊道:“身子不舒服就叫大夫,怎就吐在我這裡?”
沈沅鈺聽了阮氏的自白,說是早上也吐過一回。又想起東海王府中身懷六甲的玲瓏,不由腦際靈光一現,“三弟妹,該不是……懷孕了吧?”
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定格在了阮氏身上。算起來,琅琊王府第二代人丁興旺,庾文泰以過人的毅力到處施肥播種,成績也是十分斐然,兒子女兒全是論打來算的。可是到了第三代,就沒有這麼好運了。
老大庾亮成親六年,一妻三妾,兩個女兒,沒有兒子。
老三庾峻成親三年,兒子女兒皆無。這當然不能怨阮氏,以三爺那種身子骨,能完成房事就不錯了,還能讓阮氏受孕,那真該給他頒發一個“中國好丈夫”的獎章了。
所以聽了這話,衆人全都有一種十分怪異的感覺。阮氏更是雙手捂着自己的肚子,眼中閃過一絲慌亂和……驚恐。
沈沅鈺不由愣了,發現自己懷孕了,竟是這樣的表情,這畫風不對啊!
袁王妃也楞了,急忙叫了丫鬟扶着阮氏到內室去躺好,又叫人去請大夫。這邊何氏換了一身衣裳,復又過來。
大夫很快便來了,給阮氏把脈之後,道:“恭喜王妃,恭喜三奶奶。三奶奶這是有身孕了,已經有兩個月了。”
哪裡想到阮氏一把拉住了大夫的手道:“大夫,您說的是真的嗎?沒有弄錯吧?”聲音都有些顫抖。
那大夫笑道:“老夫雖不是什麼國手名醫,喜脈還是不會摸錯的。三奶奶的確是有了身孕,這是大喜事啊!”
袁王妃以爲她是高興的語無倫次了。就笑着嗔道:“你怎麼這麼不懂事,連自己有了身孕都不知道?多虧了你二嫂提醒了一句,三郎那個樣子,好不容易你們兩個纔有個孩子,若是不小心落了,可怎麼是好?”
就問大夫三奶奶胎相如何,需不需要吃藥安胎。大夫笑道;“三奶奶這是吉人自有天相。她的脈搏沉穩有力,雖只有兩個月,但是胎相是很穩的。老夫再給三奶奶開個方子,照着這方子吃上幾服藥,平日裡再注意着點兒,就定然可保無虞了。”
衆人全用驚奇的目光看着阮氏,沈沅鈺率先上前道:“恭喜三弟妹。三弟妹有了身孕,三爺也算有後了,不但王妃高興,老太太定也是極高興的。這是咱們全家的大喜事。”
袁王妃笑道:“正是呢,理該派個人去給老太太和王爺報喜。也得去給親家送個消息去纔好呢。”一面就吩咐丫鬟們四處去報喜。然後又囑咐三奶奶道:“你現在有了身子,日後可不能像是往常一般沒個計較了。距離你臨盆還有八個月,你也不用做什麼,就給我好好地養胎,平平安安把這一胎生下來,最好給我生個金孫,你就是咱們家的大功臣!”
三奶奶聽了,這才喜笑顏開。站在一旁的何氏卻是臉色鐵青,她嫁到夫家這麼多年,頭三年還好,雖說運氣不好,生了兩個閨女,好歹總是懷孕了,再後來竟是無論拜了多少菩薩,吃了多少補藥,小日子月月準時到,不要說生兒子了,連懷孕都懷不上了。
也因爲沒有能生出兒子來,她身爲王府嫡長媳,到現在還沒有站穩腳跟,連累孃家人也日日替她擔着心事。
又囑咐幾句,袁王妃帶着衆人迴轉到剛纔議事的花廳。衆人雖然心情各不相同,但是每個人卻都還要表現出一副喜氣洋洋的樣子來,紛紛向袁王妃道喜。
袁王妃也像是真要有了親孫子一樣得那麼高興。熙攘了一番,袁王妃才叫大家安靜了下來,又說回了爲五小姐庾真採買嫁妝的事。
“如今老三媳婦有了身孕,這差事自然不能交給她。老大媳婦又有要事在身,三月三春宴涉及到咱們王府的臉面,也是斷不能出一絲差錯的……”就看向了沈沅鈺道:“咱們府裡,如今統共就只有你們三個媳婦。二郎媳婦雖是初嫁,但是五丫頭出嫁是件大事,不知能否替我分憂呢?”眼中就露出一絲期盼來。
沈沅鈺心中就是一凜。她想到了袁王妃會對她有所行動,卻沒想到這麼快就要把她攀扯進來。採買是件有油水的事兒,不然何氏和阮氏也不會爭成這個樣子,連體面都不顧了。
袁王妃有這麼好的心?
一瞬間她的腦中轉過了無數的念頭。她可不像是孫姨娘和庾真這樣沒見過世面的人,後宅的這些彎彎繞繞,她什麼沒見過呢?剛纔何氏還和阮氏爲了差事鬧得不可開交,她要是這麼大咧咧地將差事攬到了自己的身上,那不是讓何氏恨上了自己嗎?
她雖然並不懼怕何氏,可也不想這麼無端地爲自己拉仇恨。何況,她大概是不會在王府裡住太長時間的,王府裡的這一灘渾水,她還真不想攪合。她又不差錢,又不想攬權,管理中饋的事,她是絕不會插手的。
袁王妃這一招是想推她出來和何氏打擂臺呢!沈沅鈺自然不會讓她得逞,便做謙虛狀道:“按說我是五妹妹的嫂子,她出嫁這樣的大事,我理應出一把力纔是,不過沒有金剛鑽,不攬那瓷器活,我在家裡並未做過這類事情,乍然上手,兩眼一抹黑,賠了公中的銀子不打緊,可若是誤了五妹妹的大事兒,我可就萬死難辭其咎了。我也想孝敬王妃,替王妃分憂來着,卻實在是力有不逮,還請王妃勿怪!”
這麼一番話說出來,袁王妃也就沒再說什麼。沈沅鈺本來以爲袁王妃還要再勸她,連應對的話都想好了,沒想到她就此偃旗息鼓了。看來袁王妃只是試探她。
何氏就趁機道:“既然如此,這採買之事,母妃還是交由兒媳來做吧。大不了母妃派幾個得力嬤嬤協助我,我多勞累些,也誤不了春宴的事。”
袁王妃便笑道:“如此就只能勞煩你了!”沈沅鈺不願意攬事兒,阮氏又有了身孕,候選人只剩下一個,自然何氏也就毫無懸念地當選了。
又說了幾句,袁王妃也就讓她們散了,又留了阮氏在內室休息一會兒,這纔派人用軟兜將她送回自己的院子裡去。
沈沅鈺出了榮華院,正要返回蘅蕪苑去。就聽見何氏在後頭叫她:“二弟妹慢走。”
沈沅鈺其實有些不大耐煩摻合道王府後宅裡頭去。這一大家子人多事兒多,還普遍上不得檯面,她身份最貴,夫君又給力,在家裡自然是地位超然。不過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見何氏陪着笑走上前來,也只好打疊了精神應付她。
何氏道:“弟妹嫁過來也有些日子了,其實我早就想找你說說話,只是你們才新婚,不好打擾。難得今天都有空,不如去我那裡坐坐!”
沈沅鈺見前前後後這麼多看着,若是拒絕了何氏,那就真把這個大嫂給得罪了。就笑道:“正要叨擾大嫂。”
兩妯娌便說說笑笑地去了庾亮和何氏住着的別亦閣。
別亦閣距離榮華院不遠,在王府中軸線的西側,何氏一路走着,一路給沈沅鈺解釋道:“原來我和你大哥住在芷蘭堂附近的一個小院子裡,後來有了你的兩個侄女,人多住不開,就稟明瞭老太太搬到了這裡住。”
沈沅鈺見別亦閣頗爲疏朗闊大,又收拾的乾淨整潔,看得出來何氏也是個頗爲能幹的,就誇了兩句。何氏就道:“不是我說,你和二郎不比我們,你們一個是頂級門閥的嫡女,一個是率領千軍萬馬的大將軍,蘅蕪苑那麼小的一個院子,位置有偏,朝向又不好,你們住在那裡,我都替你們憋屈的慌。原來聽說王妃定了給你們住墨淵居的,怎麼二郎失蹤了一陣子,就變成了蘅蕪苑呢?”
這話雖然說得委婉,但是話中挑撥的意思可就十分明顯了!沈沅鈺心想這一對婆媳還真是大哥莫說二哥。就意味深長地笑:“說是王妃手底下一位管事捲了銀子誤了事兒,如今已經處置過了。那蘅蕪苑雖然小一些,距離榮華院和芷蘭堂都遠了些,不過勝在清淨,我和二爺都不是那等講究的人,如今住的倒也舒坦。”
竟然一句抱怨王妃的話都沒有,叫何氏有種一拳打在棉花上,有力無處使的憋屈感。何氏就是一梗,笑道:“弟妹和二郎可真是胸懷寬大,若是換了我,這事兒可沒有這麼容易就揭過了……”
沈沅鈺但笑不語。
何氏見她不接茬,只好熄了這話題,將她引入上房堂屋。就見夏珠帶着小丫鬟們魚貫進來,奉上茶水點心。
沈沅鈺見夏珠開了臉,一身婦人打扮,就不由多看了幾眼。何氏見沈沅鈺打量着夏珠,就笑着介紹:“她是我的陪嫁丫頭,名叫夏珠。我見她伺候我伺候的精心,我已給她開了臉,放在大爺的房中,我有不方便的時候,就叫她伺候大爺。”據沈沅鈺所知,庾亮房中有三房妾室,又有數個通房,不過到現在爲止,庾亮成婚這麼多年了,膝下只有何氏所出的兩個女孩兒,可見何氏的手段和心腸了。
就是庾亮的通房丫環了。原來是紅樓夢裡平兒一樣的人物,沈沅鈺就理解地點了點頭。夏珠就重新上前給沈沅鈺行禮,沈沅鈺少不得賞了她一根金釵。夏珠見她出手這樣大方,吃了一驚,偷偷去看何氏,見她點了頭,這才喜滋滋的接了賞。
何氏就故作推心置腹地說道:“弟妹我也提醒你一句。爺們都是一個樣兒,天下間就沒有不偷腥的貓兒。咱們總有個不方便的時候,與其讓外頭的狐狸精鑽了空子,還不如索性把信得過的丫頭給開了臉,放在爺們的身邊,總知根知底的,勝過旁人許多。”又看了看沈沅鈺,笑道:“瞧你這幾個丫頭,如此姿色,我也不過白說一句罷了。”
綵鸞、綵鳳、沁雪,甚至金靈說起來都是上乘的容貌,也難怪何氏會多心了。
綵鸞綵鳳跟着沈沅鈺這麼長時間了,自然是知道沈沅鈺的心思,根本就沒把何氏的話放在耳邊,金靈正回味着早上吃的千層糕,壓根就沒聽見兩位主子在說什麼。只有沁雪,臉色微紅,耳朵都撲棱起來了,只想聽沈沅鈺是如何回答的。
讓她和丫頭們共侍一夫?這不是開國際玩笑呢嗎?
不過看見丫鬟們的表情,沈沅鈺卻是故意道:“大嫂不拿我當外人,才說出這樣的話,我會好好考慮的。”果然見沁雪臉上抑制不住露出喜色來了,就在心裡冷哼了一聲。
何氏卻見自己終於賣了個好給沈沅鈺,不由鬆了一口氣。剛纔沈沅鈺可是油鹽不進軟硬不吃,讓她無處下手來着。就笑道:“哪裡哪裡,咱們與別個不同,二郎和大爺是同胞兄弟,我自然是更向着你的。”
同胞兄弟?庾璟年從小到大受了那麼多苦,怎麼沒見庾亮這個同胞哥哥出來幫襯他一把。他差點死在鹽山城,庾亮居然不聞不問,連個管事都不肯派過去,這樣的哥哥,不要也罷。
沈沅鈺就淡淡應了一聲。態度十分的敷衍。
何氏一腔的熱情被沈沅鈺兜頭一盆冷水淋了下來,只覺得好不尷尬。只不過沈沅鈺身份尊貴,嫁妝豐厚,無論什麼都甩她好幾條街去,她也不敢發作。只好又道:“我總算管些事兒,弟妹那裡缺什麼,用什麼,只管和我說,我必然給你辦的妥妥帖帖的。”
沈沅鈺道:“以後總有麻煩大嫂的時候。”
何氏見沈沅鈺這態度不冷不熱的,只把姿態放得更低了。陡然想起一件事來,就吩咐不相干的丫頭下去,只留下幾個貼身丫鬟伺候。然後有些訕訕地道:“前次在榮華院怠慢了弟妹,都是我有眼不識泰山,弟妹大人有大量,千萬莫與我一般見識!我在這裡向你賠禮了。”說着便起身向沈沅鈺行了一禮。
沈沅鈺心想原來你也記得這個呢。口中說着:“大嫂不說這事兒,我都快要忘了呢!”到底坐在那裡受了何氏一禮。
何氏復又坐下,氣氛這才顯得融洽了一些。
沈沅鈺現在有這樣的身份地位,自然想要活得恣意些。何氏再想如從前一般,以爲她是軟柿子好捏,那就大錯特錯了。
何氏便道:“當初第一次見你的時候,我就覺得弟妹如同神仙一般的人物,又有那般尊貴的身份,滿建康城誰能娶到你,真是天大的福氣,誰知道竟就嫁到了王府來與我做了妯娌呢,這可真是有緣呢!”
“……那般對待弟妹並非我的本心,實在是,咱們做媳婦的,哪裡容易呢?總要看着婆婆的臉色才能過活,我若是不對你那般,回過頭來,有人就不會讓我好過,這才做了違心的事兒。”話鋒一轉,就又打起了悲情牌,順帶着不着痕跡地又幫着沈沅鈺和袁王妃拉了拉仇恨。
沈沅鈺卻只是笑笑,“過去的事,就叫它過去好了。”
何氏覺得悲情牌似乎有點用,就繼續道;“弟妹剛剛嫁過來不久,還不瞭解咱們府裡的情形,咱們琅琊王府的媳婦不好當啊!你瞧我這個琅琊王府的長媳,說出來好聽,可是如今我們過得這是什麼日子呢?我嫁到王府六年,一直謹小慎微,若不是去年老太太幫我說句話,管家怕是到現在還沒有我的份呢!”袁王妃是個什麼樣的人,沈沅鈺心裡已經大體有數了。她是個極有權利慾的女人,庾亮又不是她親生兒子,她憑什麼把管家權分給何氏?
“弟妹你來評評理,大爺身爲王爺的嫡長子,說句不該說的,這王府由大爺繼承不是天經地義的嗎?可是你看看如今王府的產業,有多少在大爺的手裡?王爺是從來不管這些庶務的……”這話說得已經夠明白了,王府的產業不在王爺手裡,不在庾亮手裡,自然就在王妃手裡了。若是從前,何氏是不敢和沈沅鈺說這些的,現在庾璟年封郡王是板上釘釘的事兒,自然不會再和庾亮搶什麼世子之位,何氏也就敢放心大膽地向沈沅鈺抱怨了。
沈沅鈺搪塞道:“我初來乍到,這些事的確是不知的。”
何氏也習慣了她的這種說話方式,繼續道:“大爺今年都二十三了,按說也該封世子了,可到現在還沒有消息。滿京城這麼多王府,像咱們這樣的可是獨一份!聖上怎麼想的,咱們不敢多做揣測,我卻聽說,是有小人在背後挑唆,叫王爺把這世子之位傳給旁人!”
這樣的事兒,沈沅鈺就更不願意管了,反正誰當了琅琊王世子,都還得看着庾璟年的臉色,和他們又有什麼關係。
“皇上英明,這件事必定早有計較,咱們等着就是,必不會虧了咱們王府的。”這話說得冠冕堂皇,可說了與沒說也是一個樣的。
何氏見她油鹽不進,真是有些急了。“弟妹,大爺和二郎畢竟是一母同胞,若是二郎肯在這件事上幫幫忙,他們親兄弟將來一個親王,一個郡王,還能互相幫襯,在朝中豈不是穩如泰山。你不能和二郎商量商量?”
終於說道點子上了。何氏也好,袁王妃也好,這般拉攏她,爲的不過就是和庾璟年搞好關係,最後讓自己的丈夫/兒子得到世子之位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