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弟,其實我一早就知道,你非池中物,”蜀王緩緩活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份,神情越見平靜,“當年父皇曾經想過,要將皇位傳給你,不過朝臣們都反對,必須立嫡立長,何況我母后那時已被賜死,也不可能再另立儲君,我才得以繼承皇位。沒想到啊,過了這麼多年,皇位還是回到你手上,這是天意,四弟妹,你是不是早就算到了?”
木紫槿挑了挑眉,“皇上若覺得這樣想心裡會好過些,那就是吧。”
真要說起來,蜀王會落到今日地步,也是因爲她藉助重生之便,改變了自己的命運,才使得他一步一步走到現在,其中的是非曲折,也不必認真計較。
“四弟妹,你很了不起,四弟有你相助,如虎添翼,我栽在你們手上,其實不冤,我只是後悔……”蜀王深深看了木紫槿一眼,眼中閃過類似萬念俱灰般的絕望,揮了揮手,“你們走吧,以後別來了,我不想看到你們。”
孝德帝沉默一會,道,“皇兄好好休養身體,朕會再來看你。”說罷挽着木紫槿的手,轉身離去。
姜霆和安瑋隨後跟上,溫陌玉則走在安瑋另一邊,心中對蜀王雖也有些不忍,不過人各有命,他亦不想再留下來,徒讓蜀王難堪。
“溫陌玉!”和萱公主大叫,“你就這樣走了?你不覺得還欠我一個解釋嗎?”
溫陌玉淡然道,“我不欠你什麼,從來不。”
“你……”和萱公主氣的眼淚嘩嘩地流,卻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或許溫陌玉說的對,他們兩個今生有緣無份,不知道來生,她能不能成爲像安瑋那樣幸福的女人?
“對了,溫公子,師兄呢,怎麼沒跟你一起?”木紫槿想起秦汩,自然也想到他跟蜀王之間的仇恨,如今時過境遷,他心中也該無恨了吧?
溫陌玉道,“他自然是整日忙於煉藥,對這一切都視若無睹了。”
木紫槿原本想說,讓師兄也在朝助孝德帝,可想到他那孤傲清高的個性,還是算了吧,反正不管她還是孝德帝,亦或是他們在乎的人,如果有什麼事需要師兄幫忙,師兄是不會拒絕的。
身後忽然傳來急速的馬蹄聲,安瑋和姜霆立刻全身戒備,冷聲喝道,“放肆!”
“屬下該死!”這名侍衛幾乎是從馬背上直接滾到地上,顫聲道,“皇、皇上,皇、皇后娘娘,蜀王他、他歸天了!”
什麼!孝德帝臉容一寒,“出了什麼事?”
剛剛他們走的時候,皇兄還好好的,這麼會兒就歸天,唯一的可能就是——
“回皇上,蜀王趁屬下等不備,服毒自盡了!”
木紫槿臉色頓時青白,“蒼擎,要不要回去看看?”或許還有得救。
孝德帝緩緩搖頭,“不必了。”
皇兄方纔一副認輸樣,就已經抱了必死之心,他既一心救死,所服必定是無解的毒藥,回去也是無用。
再說,就算阻止他這一次,也阻止不了下一次。皇兄雖狠,卻也
是烈性子,被從皇位上趕下來,對他來說是奇恥大辱,他到現在才自行了斷,已經夠隱忍。
“那……要厚葬皇兄。”木紫槿心頭也很沉重,人死萬事空,多說何益。
“我會。”孝德帝嘆息一聲,“走吧,回宮。”
——
蜀王以親王之禮大葬後,屬於他的朝代也完完全全成爲魏王朝歷史中的一頁,而且是極不光彩的一頁,百姓們對他已經沒有什麼好惡,而孝德帝對外宣稱他是病重不治而亡,雖說市井之間多少有些議論,但沒過多久之後,一切也就歸於平靜了。
至於和萱公主,既不願回宮,也不願嫁人,無論太后爲她安排怎樣的夫婿,她都抵死不從,就守在別苑裡,說是要一直陪着父皇。
她這個樣子,誰都逼不得她,太后無奈,也只能隨她去。
歷朝歷代的後宮,都不可能風平浪靜,即使孝德帝從不把其他嬪妃看在眼裡,沒有爭寵一說,但這些嬪妃們卻並不會因此而沉寂,該使計謀的,還是得使。
“你看清楚了,的確是木青槐向小柳子打聽皇上的事?”
程美人聽完丫鬟採青的話,興奮得兩眼放光。
孝德帝登基之後,做爲他原本的幾名側妃妾室,倒是很風光的都封嬪封妃,被那麼多人羨慕着,可只有她們自己知道,皇上根本從來不正眼看她們,更不用說臨幸她們了。
比起在淮王府時的日子,如今身處後宮,更讓她們不到希望,所以爲了能得孝德帝偏看一眼,她們使盡渾身解數,卻都不得奏效,有什麼辦法。
而程美人顯然是個聰明的,知道孝德帝最維護木紫槿,所以就從木紅竹姐妹身上下手,只要能查到她們心存不軌,皇上一定會很高興,到時候她不就有機會侍寢了?
而小柳子是皇上跟前侍候的人,最知道皇上的動向,只要塞給他些銀兩,就能知道皇上的行蹤,事情就好辦多了。
“回娘娘,確有此事,不過木青槐是不是要向皇上獻媚,還不清楚呢,要不奴婢再打聽打聽?”採青倒是個謹慎的,畢竟只憑小柳子一面之辭,就說木青槐有不軌之心,太過牽強。
“管他呢!反正本宮瞧着那木青槐就不是個安分的,若是讓皇后娘娘知道……”程美人陰森森冷笑,已經可以想像,憑木紫槿的手段,豈能讓木青槐好過。
承乾殿上,孝德帝正同寧明遠商議戰事,近來魏王朝與江南齊王朝之間諸多衝突,愈來愈不太平,大有山雨欲來風滿樓之勢。
魏朝改朝換代雖說基本上是兵不血刃,但齊朝一直跟魏朝面和心不和,加上這次六國賽,魏朝一統天下長達十年,齊朝怎麼可能甘心,自然要尋找一切機會,改變這一局面,所以還得早做防範才行。
商議完正事,寧明遠瞄了孝德帝幾眼,欲眼又止。
“寧將軍可是擔心珺兒?”孝德帝一眼看穿寧明遠心事,乾脆挑明瞭說。
寧明遠略有些尷尬,惶恐地道,“臣不敢!臣知道皇上會命人妥
貼照顧小皇子,可是……”
縱使皇上不會對小皇子對殺機,可他畢竟是先皇遺孤,難免要遭人非議,尤其將來皇上生下皇子,再有什麼儲君之爭,他擔心小皇子會無辜受累。
孝德帝自是明白他心中擔憂,淡然道,“寧將軍放心,珺兒如今由母后親自撫養教導,待他行加冠之禮後,朕就會封他爲王,永無立儲君之可能,寧將軍不必擔憂。”
寧明遠一顆心纔算放回肚子裡,“皇上英明,臣感激不盡!”
只有小皇子永不參與皇位之爭,才能免去殺身之禍,平安一生,他也就放了心,也對得起女兒了。
楊公公恭敬地走進稟報,“皇上,程美人求見。”
孝德帝不着痕跡地皺眉,雖說心中不悅,但也不好當着臣子的面表現出來,再開口時,這語氣就冷淡了許多,“叫她進來說話。”
寧明遠識趣地起身,“臣先行告退。”
“去吧。”
少頃,程美人嫋嫋婷婷進來,自認爲風情萬種地行禮,“臣妾參見皇上。”
平日裡能見到皇上的機會可不多,當然要好好表現,讓皇上看到她最美的一面了。
其實她長的真心不錯,皮膚白妝細嫩,一雙眼睛水潤亮澤,要是別的男人見了,骨頭立馬得酥。
可誰讓孝德帝已是“曾經滄海”呢,不管她再美,在他眼裡也跟地上鋪的大理石沒什麼兩樣。
“你見朕有何事?”孝德帝眼睛也不擡,繼續批閱奏摺。
程美人嗲聲嗲氣地道,“皇上寬容仁慈,皇后娘娘大度,故所有人均應對皇上皇后娘娘敬重有加,不可冒犯——”
聽她說了半天也不得要領,孝德帝擡起頭來,雙眉緊皺,面有不悅之色,“程美人,朕還有政事要處理,你有話便真說,拐彎抹角地做什麼?”
程美人還看不出孝德帝已經不耐煩,還羞澀地道,“臣妾不是拐彎抹角,是想讓皇上明白,有些人還是不肯安份,要做出有辱皇室風範之事,皇上還是早做防範的好。”
終於聽出她話中之意分明是意有所指,孝德帝面色一冷,“程美人,你到底要說誰?”
“回皇上,臣妾說的是皇后娘娘的姐姐,木青槐,”程側妃一臉得意,“皇上,臣妾聽人說,她向旁人打聽皇上的事,恐怕是要……”
“程芳菲!”孝德帝龍顏一怒,“你好大的膽子,敢在朕面前搬弄是非?”
程美人嚇的身子一震,她還是第一次從孝德帝口中聽到自己的名字呢,不過皇上這要殺了她的表情,就一點不相信她所說嗎?
“皇、皇上息怒,臣妾沒有胡說,的確是木青槐心懷不軌,想要破壞皇上跟皇后娘娘之間的感情,皇上不得不防啊。”
其實,木青槐都向小柳子打聽了些什麼,她根本就不得而知,只是本能以爲,木青槐想要得孝德帝寵幸而已。
“此事與你無關,退下。”孝德帝冷冷收回目光,對這樣的事,根本就不屑一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