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蘇皓一個人還在緩步前行。
距離他與水朧月“斷絕關係”已經過去了一段時間,他現在的目標就是楚涓的巨樹大本營,因爲他已經猜到了受傷的那幾位都會留在那裡,事實上,他也確實猜對了。
“水朧月,原諒我對你冷言冷語,你對我的好我統統都記得,之後無論怎麼做我都一定會向你賠罪,只是現在,我真的無法與你在一起,因爲我還不能告訴你我的全部。”
蘇皓自言自語着。除了無論如何也要叫敵人重整旗鼓前葬送掉的考慮,他還有兩個必須單獨行動的理由。
一就是綠星的威壓,他不確定能不能掩蓋水朧月的氣息,也無法與他解釋。二就是“羅睺變”。
羅睺變是羅睺在綠星世界中刻在他腦海裡,賜予他的天妖大法術之一。其本質爲綠星神氣,天妖妖氣,萬魂鬼氣融合在一起全力爆發出的羅睺妖力,施展此法時渾身化爲漆黑如霧的鬼影,雖理智削減,但萬擊難滅,很是恐怖。
之所以之前蘇皓對此術毫無念想,是因爲一旦使用,監測中州大陸羅睺出世的誅妖盟天壇就會第一時間發覺他的蹤跡,並傾盡全數兵馬前來鎮壓,務必將本代羅睺扼殺在搖籃中。那樣的話,羅睺真君不過也就再被鎮壓個五百年,但自己可是真真切切的死了。
所以無論遇上什麼困難,他都不可能爆發出羅睺的大妖法之力。就連羅睺本尊意識執掌身軀的前幾個輪迴,他也都是極其小心的,這種東西相當於自毀前程,如果不是在馬上就要渡海去八荒妖疆的時候,他是不會用的。
但現在,先龍秘境,獨立於中州大陸的小世界空間,在這裡使用此術完全沒有關係,只要將見到他的人全部殺死就行了。任他綠袍,任他楚涓,都不可能贏得過他。雖然使用後很長一段時間不能用第二次,但敵人頭目此刻聚集在一起,堪稱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估計那個東海玉寒門的老賊正在與楚家綠袍他們講着我和水朧月的來路吧,講吧,反正你們也活不了多久了。”蘇皓狠狠地道。
......
零點,天之聲準時播報了剩餘人數。第二天落幕,第三天來臨,誰也沒料到偌大的森林裡只剩下了四十九人,比總數少了將近一半,而之後還有二十九天。
凌晨三時,名爲蘇皓的黑影穿越了百里草木精靈組成的“護城河”,面前終於出現了四根高不見頂的巨木,這便是楚涓等人的大本營了。
他斂息提氣,隱去腳步聲,一步一步靠近了敵人的大本營。透過巨木間隙往裡面看去,有的人在運功打坐,有的人在閉目養神。畢竟是四方勢力,有一方熟睡纔有鬼了。
“看來只能在這裡施展羅睺變強行攻入了。”蘇皓暗暗道。
他揚起袖子,雙手掐訣,墨綠色的濃稠妖霧從他的皮膚中一點點冒出,糾纏環繞在一起。他翠綠色的雙瞳在幽暗的月光下透出一對長長的尾光,整個人渾身的鬼氣逐漸達到頂峰。
就在這時,一道極爲細微的劍鳴從傳入了蘇皓敏銳的耳朵,他目光如電,一瞬間鎖定了來自上方的敵人,隨即身化黑霧縱身一退,避開了從天而降的利劍。
劍與來者皆落於地,那人一身綠袍,插在地上的玉色的長劍在月光下在顯得暗熒熒的。
“來者何人?哦,或許是我多嘴了,你就是蘇皓吧。”綠袍淡淡道。
蘇皓大驚,明明知道這個名字的人都該認爲他死了纔對,這個人是怎麼知道的?
“看來你更該死了呢,綠袍。”蘇皓冷道,全身鬼霧爆發式的冒出,漸漸將他完全包裹。
“就憑你這個不知天高低厚的先天下品麼?”綠袍彷彿聽到了什麼很好笑的笑話,緊接着一抖劍花,腳步瞬動宛若飛燕連踏,身法奇詭頃刻間移動到了蘇皓的面前。
一劍!白玉劍似出海游龍,迅猛威武地衝向了蘇皓的面門,但蘇皓臨危不懼,不躲不閃,手握月銀迎劍而上。
在劍劍交擊的前一秒,最後一寸鬼衣鋪完;蘇皓目中綠星神現,百脈百骨妖風急呼,神力妖力鬼力在他的身體裡三項合一,並融入了本體的法力之中。
這一融,就像是被壓縮成一個水球的大海,墜入了一條溪流一般。
轟!白刃交擊,本應是綠袍之劍將蘇皓之劍摧枯拉朽地毀滅,但白玉劍卻像遭了炮彈一樣怒彈而回。綠袍面色劇變,身子被活活擊到凌空退移了十餘米才落地。
“這是?”
但面前的鬼影根本不給綠袍任何思考的機會,他瞬息而動,形若黑風,被黑霧纏繞的月銀劍攜破風之聲,“刷”地從綠袍的腦後襲來。
“鏗鏘”,兩劍再交,綠袍再一次倒飛而出,沿途“砰砰”撞裂了兩根樹幹。綠袍在急風中睜開眼睛,發現鬼影再一次貼了過來。
“該死的!”綠袍怒吼一聲,左手比一劍指,五色流光纏溢而上,右手的白玉劍也與劍訣交相輝映,綻放出五色流光。
赤炎決!他的心中默唸招式,隨即劍身之光化爲赤紅,滔天的紅炎立刻從劍尖上噴涌而出,鬼影以劍相抗,眨眼便被吞沒。
“轟!”灼灼火色點燃了夜幕林陰,遠遠望去彷彿一根赤紅的燈塔。而這樣的動靜,也讓巨木之間的另外三個勢力頭目從打坐休息中醒來。
楚涓驚訝道:“夜襲?草木精靈怎麼在打鬥了之後纔有反應?”
林傑坤倒:“總之先出去看看吧,不知道是什麼敵人。”
兩人包括沙虎嵐一起站起來走出巨木屏障。他們擡頭望去,只見一紅一黑兩道光影在空中你來我往,像流星一樣飛舞碰撞。乒乒的兵刃交擊聲也源源不斷地從天上傳來,好似打的難解難分。
紅炎蓮花中,綠袍肆意揮動着炙熱的劍氣,張牙舞爪的鬼霧碰到那些真元之炎就會湮滅消散,但鬼霧無窮無盡,正主鬼影依舊能在領域內來去自如,每一回的劍擊,都穩穩地處在上風。
“鏘!”鬼影又是一記旋迴衝劍,綠袍的火劍被活生生彈開,鬼霧之劍毫不留情地插入正主的琵琶骨中;下一秒,鬼影借勢前衝踩中了綠袍的胸口,將他像炮彈一樣重重地踹回了地面。
巨響,揚塵,還有失控的火焰,一併彰顯了綠袍的敗北。
“怎麼可能,墨兄可是先天巔峰,在秘境之中應該難有敵手纔對,怎麼會這麼簡單就敗北!”林傑坤失聲叫道。
而楚涓眼睛微眯,雖然不信上官清會這麼簡單輸掉,但對敵人的實力也有了預估。
“綠袍已敗,你們三個,一起上吧!”凌空而立的蘇皓甩掉鬼劍上的鮮血,用喑啞的聲音以睥睨的姿態說道。
他此刻的修爲,已經超越先天,達到了僞丹之境。
這就是羅睺變的力量。
林傑坤突然響起來了長河追逐的那一幕,蘇皓就是用一圈黑霧包裹自己逃掉的。他立馬脫口而出:“是蘇皓!他就是蘇皓!”
楚涓冷笑一聲:“原來是隱藏了實力,或者說用了什麼秘法,也罷,既然你執意來送死,就別怪我了!”
旋即,他托出璀璨鎏金與深邃海藍相結合的楚氏星盤,捻一手訣,無數閃爍着金光的符文從裡面接連不斷的冒出,一枚枚符彈化作鋪天蓋地的彈幕,一齊攻向高空中的蘇皓。
“就這些?”蘇皓傲然一喝,身上的鬼霧擴張出千百條黑色的觸鬚,頃刻截下了所有攻擊,他本體也如瞬移般在原地留下一個殘影,腳踏地表揮劍而來。
“一起!”林傑坤急道,他與沙虎嵐同一時間施展道法,無數冰錐浮空而凝,漫天沙河化練直衝,對蘇皓兩邊夾攻。
“滅。”蘇皓在奔跑中再令鬼觸,轟轟烈烈的道法衝擊被排山倒海地傾滅,蘇皓一眨眼衝到了三人的面前,劍畫半弧,猛烈的法力衝擊將三人一併轟飛。
再一斬,面前的四巨木之一身上緩慢浮現了一條橫跨樹莖的黑線,幾息後這裡又傳出一聲震顫大地的巨響。
煙塵在他的身邊倒退,他一步步踏在土地上,楚涓、林傑坤、沙虎嵐就在他的眼前。沙虎嵐頭朝下像是昏了,林傑坤下巴也沾滿殷紅雙眼緊閉,唯有楚涓仍然站立着,並用睿智的目光高速檢索着蘇皓。
“不愧是楚家,命硬的跟蟑螂似的。”蘇皓冷笑,他毫不廢話,拖劍再衝。
楚涓揚袖畫圖,鬼之劍與乾坤八卦圖撞在一起竟發出了金鐵交擊的聲音。但很明顯是蘇皓的僞丹修爲更勝一籌,立體的圖畫之圖很快遍身裂紋,頃刻破碎。
蘇皓的奪喉一劍直着刺去,楚涓目露寒芒,符鎧附手迎劍接住,鬼霧與符文如同冰與火一般在碰撞的一剎那爆發了激烈的戰鬥,互相侵蝕毫不相讓。
這一刻,雙方都被固定在原地,蘇皓左手急拔顥青,楚涓用出同一招阻擋,在他們僵持的瞬息蘇皓的腳下冒出翠綠的陣光。蘇皓料定楚涓必有陷阱,飛一樣抽身一退,而楚涓的抓握也絲毫沒有湊效。
陣光沖天,這一個回合,蘇皓楚涓竟沒有分出勝負。
“有兩下子嘛。”蘇皓道。
“有我在,你休想殺掉他們任何一人。”楚涓終於認真地道。
他雙手和十,眼裡劃過一道即逝的符光,無數的金光符文從他腰間的星盤裡冒出,有的互相拼接,有的各自排列;他嘴裡唸叨着什麼,模樣**肅穆,不知道的還以爲是高僧在念經。
蘇皓放出鬼觸試圖打斷楚涓,但他老早就在身邊佈下了一圈圈了法陣,一道道綠色光柱破滅了蘇皓的攻擊,將無窮無盡的鬼影阻擋在外。
五秒後,符文海洋化作金光燦燦的古代戰鎧披在楚涓身上,剩餘的凝結成長七尺戰兵與他背後的圓弧形的浮空聖裝。他威風凜凜,宛如一尊天降的戰神,站立在蘇皓面前。
蘇皓用墨綠色的妖瞳從頭到尾打量着楚涓,發現他身上的能量極爲陌生,不是妖族之力,也不是真元法力,跟神性鬼道更搭不上邊。
“這是什麼東西?”蘇皓隨便問道。
“楚家的符文聖裝,鄉巴佬,沒見過吧。”楚涓呵呵笑道,彷彿有了它,他便所向披靡。從他的身上,再也無法感到一絲一毫的緊張與忐忑。
“插了雞翅,就以爲自己能飛了麼?”蘇皓也毫不示弱。他首次將真正的羅睺之力從內府中提取出來,附在月銀劍上。其暴戾強猛,使月銀立馬咔吱咔吱的顫抖起來。
蘇皓一聲“疾”出,飛劍瞬動,楚涓揮掃戰兵,碰撞之時竟爆發出“轟”的爆炸聲。
月銀劍碎成四段,碎片扎入了樹木土地內,很快就被剩下的羅睺之力侵蝕得化成齏粉。蘇皓定睛一看,楚涓的戰兵上竟然一點缺口都沒有。
蘇皓萬萬沒有想到,這世界上除了上官仙家的仙力以外竟然還有不輸於羅睺之力的東西,而且就近在眼前,在這個姓楚的先天修士身上。
“是符文法則,不屬於這個世界的外道之力,單靠能量性質是無法壓倒它的。”已經沉寂了半年多的羅睺真君的聲音隔着綠星世界在蘇皓腦內響起,蘇皓被嚇了一跳,但是他傳音,羅睺真君又不理他了。
不能再這裡退卻,就算楚涓也獲得了僞丹的修爲又怎樣,機會只有一次,他必須贏。
這樣一想,蘇皓再一次舉起了劍,然而一道突如其來破風聲插入了蘇皓的決心時間,蘇皓一回頭,看見明明應該已經倒地不起的綠袍正安然無恙地在他的身後。
也不是沒事,他左手自然垂落,好像還是廢的,但右手的白玉劍上不止紅炎,更有青風白雷、庾金寒霜,蘊含的是與之前相比五倍的法力。
真正隱藏實力的人,是綠袍——上官清。
楚涓擺出了一個怪異的笑臉,彷彿有好幾種好笑的東西匯聚在一起,讓別人分不清他是在笑哪個。
他揚了揚通體變爲血色的星盤,道:“不好意思,看來你已經沒有掙扎的必要了,蘇皓,不,羅睺真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