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中滿是疑惑卻說不出哪裡不對。這主意是虞嬪出的,雖然法子陰狠了點,但是若不讓錦容華吃點苦頭,她是不會說出究竟是誰指使了虛涯子妖言惑衆。再說她也有心給了錦容華一點警醒,莫讓她輕易再設計陷害了自己。這可謂是一箭雙鵰的事,可是爲何事情會到了這樣的結果呢?
周惜若看向一旁抽泣的虞嬪,心中卻也無法懷疑這事是她做的。虞嬪又與她說了一番話這才走了。
晴秀皺眉上前道:“娘娘宮正司那邊說是凍死的,沒有外傷。”
周惜若心中隱隱有些惻然,悶悶道:“她的死本宮也有責任。”
林嬤嬤上前低聲道:“娘娘當真相信虞嬪的話嗎?萬一是她……”
周惜若搖了搖頭:“不像是她。母親沒瞧着她哭得那麼傷心。”
林嬤嬤欲言又止,正在這時林公公走來稟報:“啓稟娘娘,有人要拜見娘娘。”
周惜若問道:“是誰?”
林公公搖頭:“那人面色生得很,她不肯說出她的名字,只說有重要的事要求見娘娘,娘娘若不見她便會後悔。”
周惜若聞言冷笑了笑:“這個宮中越來越有趣了,動不動就是重要的事,天底下哪有那麼多重要得不可對人言說的事?”
她話雖如此,但是左右也無事,便命人傳那人進來。
來的人是一位宮妃模樣的女子,年紀看似很小,十六七歲左右。面容十分秀美,眉眼間有幾分清冷的傲氣,但是身上穿的宮裝長裙卻是去年內務府制的款式。此人周惜若完全沒有見過,十分眼生。
周惜若問道:“你是……?”
那宮妃低頭道:“婢妾賤名不足掛齒。今日前來是給娘娘密告一件事。”
周惜若見她不願透露自己的身份,眉頭微微一皺,問道:“你有什麼事要跟本宮說?”
那宮妃輕嘆一聲:“婢妾聽過一則故事,農夫和蛇。農夫以爲凍僵的蛇無害,放在懷中爲它取暖,結果卻爲蛇所害。如今娘娘的境況便是如此。婢妾爲娘娘十分擔憂。”
周惜若心中一動,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問道:“你說的是誰?”
那宮妃膝行幾步,上前跪坐在周惜若跟前如此這般說了。周惜若聽得心底一片寒氣冒起。她微眯了美眸看着面前密報的宮妃,冷冷道:“你可知道你說的隨時可能要了你的性命?”
那宮妃笑了笑,她年紀雖小卻似乎有些膽氣。她道:“婢妾與娘娘來說不過是一介螻蟻罷了,是生是死都捏在娘娘的掌心之中。只是娘娘覺得殺了婢妾滅口值得嗎?還是留着臣妾這等忠心不二的人更划算一些?”
“那你爲何不告訴了皇后?”周惜若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那宮妃似乎有備而來,低頭道:“皇后娘娘與蓮妃娘娘相比,婢妾更願意投靠蓮妃娘娘。”
周惜若聞言笑了,她道:“既然你覺得本宮爲了一點事殺了你不值得,又不願意告訴了皇后。那你告訴本宮這事是爲了邀功吧?說罷,你有何所求?”
那宮妃見周惜若一下子看透了她的目的,面上一怔,回過神來趕緊低頭道:“臣妾萬萬不敢向蓮妃娘娘要求什麼。只希望在宮中能過得不那麼淒涼罷了。”
周惜若輕輕撥着手腕間的一串珊瑚鏈,她膚色雪白,這一串珊瑚手鍊在她皓腕間越發顯得妖豔美麗。那宮妃看得目不轉睛,眼底漸漸流露渴切。
周惜若對上她的目光,眸中一閃,把手中的珊瑚鏈子褪下來遞給她,笑道:“賞你的。密告有功,讓本宮不至於錯信了他人。”
那宮妃接過鏈子十分欣喜。周惜若又命晴秀挑了幾樣精緻的頭面首飾送給了她。那宮妃千恩萬謝地走了。周惜若等她離開了雲水殿,對林公公道:“去跟着她,看她是哪宮哪殿的妃子。”
林公公領命而去。林嬤嬤見她秀眉擰起,比得知錦容華死訊之時的看上去憂色更重。
“娘娘,到底怎麼了?”林嬤嬤問道:“那人是誰?讓娘娘又是賞又是憂慮?”
周惜若把那宮妃密告之事與林嬤嬤說了。林嬤嬤聽得倒吸一口冷氣,慢慢道:“奴婢就曾懷疑是虞嬪動的手腳,如今看來果然猜對了。虞嬪此人不動聲色,向來最是謹慎,沒有完全的把握她是不會輕易動手。如今她趁娘娘要對付錦容華,置錦容華死地。一則說明她對錦容華的怨恨不比娘娘少,二則也說明她此人的可怕。娘娘以後要提防她。”
周惜若皺眉點了點頭。
林嬤嬤想了想又問道:“那方纔的女子是來做什麼?”
周惜若道:“她不肯明說,但是我明白她要的不僅僅是幾支朱釵和幾條不值錢的項鍊。我無意中把玩手鍊,她卻故意裝作十分垂涎的樣子。於是我便賞了她幾樣東西,讓她以爲我只是認爲她貪財罷了。”
“不圖綾羅綢緞,不圖珠寶首飾,此女的心機恐怕更深。”林嬤嬤眉頭不展。
周惜若脣邊含了一絲冷笑:“莫管她到底要的是什麼,總之不是善於之輩。”
過了一會,林公公上前來在周惜若耳邊低語幾句,周惜若點了點頭,道:“讓內務府的人多多關照她,給她的份例不要再剋扣了。另外每個月從雲水殿這邊本宮的份例中拿點賞給她。”
林公公點頭稱是,應聲退下。
周惜若長嘆了一口氣,對林嬤嬤道:“如今本宮把一條蛇放在身邊,從此以後日夜都得提防啊!”
……
齊國與秦國的議和之事開始在朝中漸漸熱議。溫景安雖是主戰一派,但是如今把秦國打到了鳳峪嶺外已是勝利。他在十月齊國初冬之時開始啓程前往鳳峪嶺商議議和事宜。聽說嫁給狄國的明月公主耶律箏兒聽聞秦國與齊國要議和,大是不滿,發了國書到了秦庭,叱責自己的父親忘了秦國之辱。
秦國皇帝被氣得舊疾病發,幾日不能上朝。溫景安到了鳳峪嶺因秦國皇帝生病,秦國使臣沒來只能無功而返。如今到了十一月初,鎮守秦國與齊國兩國之兵人人思歸,議和之事又提上了兩國皇帝的御案上。秦帝下了決心,派了二十名使臣前往齊國。爲了讓此次議和順遂,龍越離在秦國使臣踏入齊國第一步開始就派重兵嚴加保護,一路好不容易到了齊京,已是十一月的中旬。千里來回用了大半個月。
秦國使臣一年中兩度來訪齊國,前者爲了和親,後者爲了戰事。這一年多來當真是世事無常,令人感嘆。
周惜若在宮中看着雪花飄揚,隱隱約約想起當初那嬌豔凌厲的少女,心中默然。國家大事向來不能爲私情所左右,兩國戰事因仇恨而起,而如今卻擯棄了仇恨再回到了原點。這一場用無數人性命來發泄自己仇恨的戰爭,如今想起來,竟不知究竟爲了什麼。
秦國議和,而與秦國結盟的狄國再也沒有繼續打下去的意義和藉口。當初十幾萬狄國大軍揮軍齊國,如今卻在青谷嶺之間徘徊,去留不甘。
而這一場膠着的棋局,還不知道那個人如何下,什麼時候纔開始下……
……
周惜若看着眼前清瘦黝黑了許多的溫景安,眸中漸漸流露心疼。暖閣外雪花紛揚,不過是午後,天色卻已黑了一半,有了暮色的感覺。雪花簌簌拍打在了暖閣的窗上,像是蠶食蟻啃,又像是一隻貓兒在悄悄撓着牆根。
暖閣中寂靜,炭火蓽撥,溫暖如春。周惜若默默端了一杯清茶放到了他的手邊,輕聲道:“溫相大人又瘦了。”
溫景安往日儒雅白希的面上帶着風霜之色,長袖一動,隱約見着他的手腕如一根修竹,瘦得多了幾分清冷寫意。
他苦笑了下:“讓娘娘擔心了。微臣真是沒用。”
他看着面前一身素裙的周惜若,眼底掠過微微的恍惚。她,又似乎有了另一種美。從容淡然,彷彿不知什麼時候下了決心,不再畏懼任何事物。
她一日日令他難以捉摸,難以揣測,可是卻也一日日令他心底的那一份痛延綿入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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