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邦89年10月6日
距離共生組織被徹底驅逐出聯邦與異勢力組織範圍的日子還有一個月不到時間,這場歷經一年多的戰場此時此刻已見分曉。
“還是聯繫不到?”一位首領疲憊地問道,兩名長老搖頭給了他否定的答案,衆人臉上都是顯而易見的失望。原以爲,桑格離開不久後就會有喜訊傳來,誰能想到,桑格從此如同石沉大海杳無音訊?
他們不解,但這麼多年了,他們之中沒有一個人敢說自己對桑格閣下了解,那個生性詭變的人看起來命硬得很,幾名首領其實並不清楚桑格被革除大長老職務的真正原因,但對於桑格的本事卻從不懷疑。
那麼,爲何時隔近一個月異勢力組織卻沒有半點風聲傳出?
如果說,他已經死在凱撒等人手上,這個假設未免太沒有說服力,桑格那樣的人豈是那麼容易就送命的,如果是這樣,那共生組織沒有必要到現在還對一個被革職定罪的前大長老如此小心對待。
而他們忐忑記掛着的桑格閣下,此時正站在通訊光幕前,面對五十幾名異勢力組織的領袖姿態愜意地喝着一種名爲茶的古飲品。
“主人,多年不見您風采依舊啊。”這位健談而風趣的異勢力組織頭目興沖沖地說着,很快就得到了幾人的附和,他們異勢力組織不是沒有更新換代,這幾十名頭目中甚至有幾人對桑格的存在一無所知,但看其他人對桑格的態度不由暗暗吃驚。
桑格的目光很快就鎖定了這些人:“肖恩?沒想到你已經這麼大了,你小時候我還抱過你呢。”桑格挑眉笑着,表情像一個慈祥的長輩,配上那張青春不老的臉,怎麼看怎麼不對滋味。
那幾名頭目索性看向凱撒——相比起林臻這一位聯邦世家的發言人,凱撒在異勢力組織中的聲望更高些,顯然是在詢問桑格的身份。
那些頭目七嘴八舌地問候桑格,卻沒有一個人道出他的身份,看他們隱隱興奮的模樣,由不得人不好奇又擔心。
“別賣弄了。”自從與桑格一番長談,瞭解首尾後,凱撒對桑格的態度一直是這樣不冷不熱不陰不陽的,明眼人都能看出凱撒對這位自稱長輩的傢伙很沒好感。“我長話短說,這一次是宣佈他的迴歸。不久後戰事就會平息,我希望屆時我們依舊是現在這樣風平浪靜,各位同出一脈,沒有誰高誰低,如果有想法就敞亮地說,不要背後搗鬼。”
凱撒這話可是相當不客氣了,其實現在戰局雖然膠着着,但智者已經不難看出明朗的趨勢,多數人早早在背地裡都有自己的打算和準備。戰爭結束後,他們這些被冠名爲異勢力的組織會不會被卸磨殺驢誰也說不好,以他們個體的實力要對抗聯邦世家很艱難,因此有些人私下甚至已經聯絡好彼此的退路。
只是沒想到,桑格會在此時此刻出場。
這個人可以說是異勢力組織的靈魂所在,在此之前,只有少數幾個大組織知曉桑格在各個異勢力組織間的崇高身份,多數人看到彼此對這位神秘的青年口稱主人,臉上的錯愕是怎麼也收不住的。
桑格笑了笑,對衆人道:“家裡孩子沒有禮貌,是我教導無方,還請各位不要介意。”他又開始了文縐縐的論調,通常這種事時候他的心情不喜不悲,看起來十分優雅正常。“吾輩當初離開共生組織,至今已有數載。當年,我曾對諸位的父輩說過,會帶領各位覆滅共生組織還各位自由,也還這個世界一個清靜。”
“如今他們皆已老去,但有你們在,我心欣慰。當初我承諾的,我銘記於心,還請諸位相互扶持,屆時不要自亂陣腳纔好。”
一番話說下來,異勢力組織的頭目們哪裡還能不明白桑格的用意。他們私底下暗自琢磨,又不約而同地看向一直未曾表態的林臻。
桑格讓他們擰成一股繩的用意昭然若揭,一旦戰爭勝利,他們異勢力組織就會再次形成一個聯盟,屆時聯邦世家的態度又如何?是否又會繼續另一場戰爭?
已經對戰事十分疲勞的和平主義者們紛紛露出無可奈何而又憂心的神色,但也有幾人目露欣喜,他們守着宇宙一腳,雖獨立自由卻也是人嫌狗厭,時不時就會有人派兵來討伐,說不得過得十分窩囊。
若是桑格一派主掌戰後的政權,他們就可以擁有光明正大的自由。
這對於這些人來說,有着極大的誘惑。
結束通訊後,流光的幾名長老和艾諾等人來到星艦,他們對桑格行了一禮後,艾諾站了出來:“父親,歡迎回來。”
凱撒和林臻一驚,下意識地看向桑格,繼而發現艾諾稱呼爲父親的卻是桑格身後一直很不起眼的軍官。
軍官對艾諾點了點頭,“孩子,你做得很好,果然沒有讓我失望。”
艾諾臉上難得有着孩子氣的笑意,他對他父親的濡慕之情一眼便能看出,“父親,您這一次回來,還走麼?”
軍官爲難地點了點頭,“孩子,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歸處,我是主人的護衛,自然要在他身邊。你也長大了,爲父很高興你已經不是處處需要父親看護的孩子,你該有你自己的天地。”
艾諾撇了撇嘴,這番話從他十歲開始軍官就開始對他這般安慰,連一句臺詞都沒有變過,也太沒有誠意。
帝國總統道:“主人,有這些人的加持,帝國復興指日可待!您——”
“罷了,”桑格擺了擺手,“這件事延後再議。”
總統看了眼林臻和幾名皺着眉頭不知道在想什麼的小隊成員,明智地閉上嘴。
等一衆人敘舊完畢,將星艦主控室還給小隊隊員們的時候,已經到了晚餐時間。但隊員們都沒有胃口再吃飯。
不同於凱撒,他們雖然不是每個人都出身聯邦世家,但每一個人對於聯邦的歸屬感都極爲強烈。哪怕,他們現在正揮戈針對他們曾經和平的聯邦,也不表示他們就像讓帝國將他取而代之。
“隊長……”一名隊員想要說些什麼,但看了看凱撒副隊長,又吶吶地閉上嘴。
凱撒嘿然一笑,“我還沒說什麼呢,你心虛個什麼勁。”他拍了拍那隊員的頭,問林臻:“你怎麼看?”
“這些人籌劃了近五百年,不會輕易放手。我並不介意這個國家是聯邦還是帝國,聯邦如今形同虛設,勢必要有一個足夠強勢的政權才能控制局勢,將這樣一個大攤子收拾好。聯邦世家在威望上足夠,但在實力和氣勢上未必比得上這些異勢力組織。”
林臻就事論事,“聯邦人對世家熟悉,但他們如今對聯邦的統治已經完全失去信心,哪怕由世家人接掌政權,短時間內怕是收不攏民心。而這些人恰恰相反。”
他們劍走偏鋒,恰恰代表着聯邦子民心中不可磋磨的銳氣和不能放棄的對自由和平等的追逐。這些異勢力組織可不是以共生組織叛逃者的身份出現在人前,他們是受到共生組織壓迫的人,在他們眼中,甚至是這些人比他們更清醒,更早地發現了共生組織的存在,從而勇氣可嘉地反抗他們。
這些人在聯邦人心中所樹立的英雄形象,不可磨滅。
而聯邦世家帶有太過強烈的共生組織領導過的色彩,屆時秋後算賬,難保有人心生不服。若是舊事重提,或是異勢力組織的人再不客氣一些,將他們冠上早就知道共生組織存在卻爲一己私利對百姓不聞不問的存在的話,局勢對他們而言就更加不利了。
凱撒伸手按了按林臻的太陽穴,“這些事情還輪不到你操心,別想了。”
這些權利之爭,遠比戰爭更讓人費神,手段也更加卑鄙。凱撒最不耐煩這些,林臻看向凱撒,輕聲道:“你說的沒錯。但其實,並不是沒有解決辦法。”
“哦,你說。”凱撒顯得漫不經心,對於這些他真的並未放在心上。
林臻笑了笑,看着他道:“辦法就在你,在我之間。”
凱撒的動作頓了頓,對於這裡頭的彎彎繞繞雖不清楚,但還是點了點頭道:“我很樂意爲您效勞,夫人。”
林臻輕飄飄地看了他一眼,凱撒笑出聲來,討了嘴上便宜十分開懷,一副沒心沒肺的模樣。
“我就知道你會來找我,只是,沒讓那小子跟來卻出乎我的意料。”
桑格溫和地看向林臻,對於這個血脈中有着凱恩的基因的孩子,也承襲了些許他的基因的孩子,他多了幾分真實的心意。
林臻道:“他不看重這些,我卻不能不負起我的責任。”
“哈哈,是也,那孩子沒心沒肺的還不知道是像誰。可不能像馬克,那孩子最是計較,不可能不對這些事情上心。”
他一副聊家常的模樣,林臻卻是笑笑,“那是因爲,他比任何人都看得通透。”
“……是啊,得與失,誰又能說得清呢。那孩子,卻看得明白,也拿得起放得下,不錯,不錯。”
桑格連連讚了兩聲,臉上也浮出些許欣慰的笑容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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