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擱着罷。”長妤道,將畫收起來放好,明月要幫她,被她擋下道:“不用,我自己來。”
太子妃身子一閃,進了內閣。
明月看着她的背影,有一瞬間的失神,“太子妃,這樣一看,您跟畫上那女子長得可真像啊!”
長妤笑而不語,將畫放好了走回來道:“我們走罷。”
皇后娘娘宮裡向來是嬪妃們聚集的地方,每次過來總有一兩個嬪妃在座,今天卻沒見一個人,皇后娘娘獨自倚在榻上,手中握着一串檀木佛珠捻着,擡眸見她進來,也只是笑了笑,“你來了。”
“母后今天怎麼了?無精打采的。”長妤走過去。
皇后娘娘撐着身子坐起來,有些疲憊的道:“沒什麼,可能昨天晚上沒睡好。”
她將她上下打量了一遍,笑着道:“你偏愛白色的,難怪聽到宮婦議論說太子妃白衣飄飄,像是仙女下凡。”
長妤垂眸微笑,“爹爹說我穿白色的好看。”
聞言,皇后娘娘臉色沉了沉,擡頭看着她,“太子妃進宮有多久了?”
不知道爲何,雖然知道她是清白之身,可心裡總有個疙瘩,聽見她提起權聿王就不自覺得會往那污穢上頭想。
“十個月。”長妤回道。
皇后喃喃嘆息,話裡若有深意。“十個月……又長了一歲了,用不了多久就會長成大姑娘了。”
兀自靜了一會,見她不說話,只是盯着自己頭頂看,不禁摸了摸頭上髮髻道:“怎麼?我的頭髮亂了嗎?”
長妤搖搖頭,“母后今天很漂亮,正黃色宮裝很配您。”
皇后娘娘今天並沒有十分打扮,穿一件正黃色的宮裝,上面用金銀絲線繡着飛鳳翔鸞的圖案,寓意又好又富貴。
皇后娘娘的頭髮綰起來,用一根金簪在腦後固定住,手上戴着兩隻龍鳳金鐲,脖子上掛着一串珍珠項鍊並一掛如意金鎖,除此之外,並沒過多的飾物,比起平時的大妝大裹,今天算是極素淨的。
聽她誇讚,皇后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頭,“這孩子,什麼時候學得油腔滑調。”
“兒臣說的是真的,尤其是母后頭上那支金簪,淡牙的玉蘭花形狀,花朵上面鑲滿了寶石,遠遠的就能看到寶石璀璨奪目的光,兒臣記得兒臣第一次進宮時,您就是戴的這支簪子,讓兒臣記憶尤深。”
聞言,皇后娘娘不禁摸向頭上那隻簪,將它撥下來拿上手裡仔細端詳着,感慨的道:“這支簪的來歷很曲折,也是我最喜歡的一隻簪子。”
“是嗎?母后能跟我說說這簪子的來歷嗎?兒臣有些好奇。”她在她旁邊坐下,手法熟練的給她揉着肩。
皇后笑了笑,拍拍肩上那隻小手,“算了妤兒,母后今天有些累了,這簪子的故事以後再告訴你好嗎?”
長妤雖然有些失望,但也沒有追問,只是站起來道:“那兒臣就不
打擾母后休息了,明天再來看您。”
“恩,回去罷,明月,好好服侍太子妃。”
“奴婢知道了娘娘。”
從殿裡出來,長妤深深呼了一口氣。
明月上前摻扶她下臺階,“太子妃累了嗎?”
長妤搖頭,“沒有。”
“那爲何嘆氣?”她不解的看着她,剛纔太子妃向皇后娘娘說起那簪子她也曾好奇的擡頭去看,那果真是一支十分漂亮華貴的簪子,也只有皇后娘娘與太子妃這樣尊貴的人才配得上戴。
她這樣想着,偶然看到太子妃的眼神,不禁嚇了一跳,太子妃看着皇后娘娘,眼睛裡閃爍着一種別樣的光,十分明亮,但又讓人覺得陰冷。
太子妃沒說話,神情落落的下了臺階,走在中宮殿寬敞的庭院裡,四下宮人都避讓的退到一旁。
太子慢慢走着,身子突然停了下來,對跪在一旁的人道:“你曾經說你進宮多少年了?”
趙嬋跪在地上,不知道太子妃爲什麼這麼問,以額觸地道:“回稟太子妃,加上今年,奴婢已進宮四十年了。”
“四十年……”太子妃喃喃咬着這個數字,似乎在想什麼,過了一會道:“你果真很老了。”
然後就走了。
明月看着地上的趙嬤嬤,想不起來什麼時候太子妃跟趙嬤嬤說過話,太子妃怎麼會突然問這麼一句。
趙嬋跪在那裡,看着那抹漸漸遠去的白色身影,嘴角牽起一抹笑來。
“這丫頭果然有些意思……”
她笑着道,緩緩進了殿。
“皇后娘娘。”趙嬋進了殿,走過去朝坐在那裡的人請安,
“恩,皇上的病情怎麼樣?”皇后語聲淡淡的,一直低頭看着手裡的金簪,臉上神情落漠。
“回娘娘,皇上病情穩定,太醫說短時間內不用擔心皇上病情。”
“恩。”皇后又恩了一聲,這聲之後便沒有聲音。
趙嬋低着頭站了一會,擡頭看着她,目光漸漸落在她手裡的金簪上,“娘娘,這麼多年了,您還是最喜歡這支簪子。”
皇后笑了笑,擡起頭長長嘆了一聲,“是啊,它是我用盡手段得來的,上面染滿了敵人的鮮血,每次戴着它,我就有一種勝利的快感。”
趙嬋低下頭不語,過了一會,皇后手裡握着金簪從榻上站起身,趙嬋上前摻扶着她向內殿走去。
“聽說貴妃娘娘最近在忙着給七皇子選妃,挑中了月瑤。”皇后似漫不經心的問,目光淡淡的直視前方。
趙嬋點頭道:“是的,貴妃娘娘的意思恐怕也是想借聯姻將兵部尚書收爲己用。”
皇后突然冷笑起來,臉上佈滿了諷刺,“月瑤從小跟着本宮長大,袁渝也與本宮交情匪淺,虧她起得出來,什麼人的主意不打好,竟打了月瑤的主意。”
趙嬋笑着道:“不論如何,
七皇子早日成親對娘娘也有好處,皇子成親後就要封王,到時離了宮,皇上長時間見不着,漸漸的,說不定就能忘了七皇子這個人呢!”
皇后笑一聲,並不像她一樣樂觀,“走着瞧罷,聞溯雪纔不會這麼傻,她一定是有更多的利益可圖纔會走這一步棋。”
皇后臉上笑容消沉,轉身進了內殿。
落日的餘輝鋪酒了整個大地,連綿的宮闕染上金紅的邊,更加顯得雄偉壯觀,長長的宮道上,宮女們或兩個,或幾個一起低頭走過,青色的宮裝染了餘輝,如酒上了一層金粉,十分好看。
遠遠的,看到一輛馬車過來,馬車速度一點不減,飛快的朝內宮深處跑去,車裡,隱隱的有哭聲傳出來。
長妤凝眉,停下腳步,“這是誰的車駕,竟敢在宮裡橫衝直撞?”
明月朝馬車看了一眼,小聲回道:“恐怕是旖玥帝姬。”
“旖玥大姬?華妃娘娘的大女兒?”
明月看着她點點頭,這麼長時間以來,她早已習慣了太子妃流利而準備的說出這些人物背景來,已經沒什麼驚訝的了。
“是的太子妃。”
“她這個時候哭哭啼啼的進宮做什麼?他的夫君不是才被皇上提調了督察院左都御使,纔不過三十多歲,將來前途無量,她還哭什麼?”
“這……”明月低下頭不語,過了一會道:“駙馬爺長相斯文,可最是一個花心的,聽說旖玥大姬嫁過去之前他便早已有風流名聲在外,府裡丫頭幾乎沒一個逃得過駙馬的手心,大姬嫁過去後,他收斂了很多,兩三年後大姬生了兩個孩子後,他便漸漸開始拾回本性,在家裡亂來不夠,還要到外頭去找,如此變本加厲,旖玥大姬也爲此受了不少委屈,先開始還能瞞着不讓宮裡知道,但是這麼恐怕再也瞞不住了。”
“怎麼?”長妤看着她。
明月苦笑着道:“聽說半年前駙馬將一個青樓女子接進府做妾,小妾肚子很爭氣,不到幾個月就懷了身孕,從前大姬當駙馬只是玩玩,況又沒有真憑實據,別人說起她也可以說沒有此事瞞過去,但要真生下孩子來,駙馬爺活脫脫的風流“罪證”生下來,讓大姬的顏面何存?她一氣之下帶人將那小妾和肚子裡的孩子一併打死,駙馬回府後看子愛妾慘死在血泊裡,又氣又悲,將此事上報了官府,大姬雖是公主,但國有國法,家有家規,皇上一向最注德教,常說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況且這事鬧大了,皇上就是想包庇也不好包庇了,直罵大姬糊塗,並且一再讓宗人府秉公辦理,可是大姬卻沒有一絲後悔,事後駙馬知道自己莽撞,也去官府撤了案,可是宗人府還是以慌報爲由當亭判了駙馬與大姬各仗刑十板子,雖是從輕處理了,可這仗刑是當庭打的,大姬乃是金枝玉葉之身,在堂了挨完了打哪還有臉再活着,尋死覓活的幾次,被人救下了,這次……恐怕她是想在宮裡住一陣子,暫時不回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