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心向衆夫人、小姐望了一週,終究是宮裡驚濤駭浪裡出來的,一瞬間就拿定主意,說道,“李公子也是官家子弟,也不算辱沒了侯府,既然與秦大小姐有情,那便擇日成婚吧!”說完轉身就走。
李氏見偷雞不成蝕把米,白白的攪了自己的生辰,心中也是又怒又恨,狠狠的向女兒、兒媳瞪了一眼,忙匆匆的隨着公主離去。
不管事情經過如何,秦琳閨譽已經毀了,只有這樣才能挽回秦家的一點顏面。衆人均知淳于心此舉,是有心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公主玉口一開,此事便成定局,自然再無異議,都擠出笑容,向秦大夫人道喜。
秦大夫人慪的吐血,卻也再不好發作,只得咬牙,一個一個謝過。
秦琳整個人呆住,眼前一陣陣發黑。她沒料到,只是爲了配合秦氏給阮雲歡下個套,毀掉的,竟然是她自己的一生。李成璧卻又驚又喜,抓着她的手喚道,“琳兒!”
秦琳輕輕打了個寒顫,揮手將他的手甩脫。衆夫人見李成璧一副吃到天鵝肉的嘴臉,都是背過身去悄笑。秦家有這麼一個女婿,以後有得添堵了!
湯氏上前,淡笑道,“建安侯夫人生辰,秦大夫人又覓得佳婿,當真是雙喜臨門。按理我該留下道賀,只是雲歡落水受了驚嚇,衣衫又盡數溼透,未免太過失禮,我們便不留下飲宴了,這便告辭!”說着向大小蕭氏道,“我們走罷!”
“等等!”秦氏忙攔了過來,說道,“雲歡是我女兒,還是我帶她回相府的好!”今天放了她出府,這口氣又哪裡出去?
秦二夫人也忙道,“我已命人取了衣衫在蘭心堂等着,請阮大小姐過去沐浴更衣罷!”
湯氏冷笑道,“不必了!雲歡可是我們老侯爺的心頭肉,她有個好歹,我可沒有辦法向老侯爺和侯爺交待!還是等她好些再回去罷!”一甩手,帶着人就走。
衆夫人聞言,都是輕吸一口涼氣,面面相覷。
湯氏這是明擺着是信不過秦家,這話往這裡一放,就是已經將話挑明。阮雲歡可是公孫老侯爺的命根子心尖子眼珠子,欺負阮雲歡,就是和整個靖安侯府對上。
靖安侯府啊!先別說靖安侯爺那三個領兵在外的弟弟,就是眼前大小蕭氏的丈夫,一個統領十萬禁軍,一個號令七萬神策軍,誰惹得起啊?
眼巴巴瞧着靖安侯府一行走遠,卻聽到一個細細弱弱的聲音飄了回來,“舅母,我怎麼記得有一句話叫偷者爲妾?怎麼秦大小姐要嫁給李公子爲妻嗎?似乎不合規矩!”
這句話當然沒有人應聲,但衆夫人再瞧向秦琳的眼神,便多了三分鄙夷。秦琳氣的全身發抖,幾乎一口血吐出來,偏偏身邊還有一個李成璧,正兩眼脈脈深情無限的瞧着他。
扶着阮雲歡上車,青萍忙取出帶的備用衣裳服侍她換上。瞧着慢條斯理收拾齊整的阮雲歡,湯氏終於忍不住含笑問道,“說罷,怎麼回事?”
阮雲歡撇了撇嘴,說道,“不就是舅母瞧見的那樣?”
“小丫頭,少耍滑頭!”湯氏忍不住笑了出來,問道,“秦家設下這條計策,只是想逼你下嫁那位李公子,縱然李公子在水裡認錯了人,秦大小姐的底褲衣裳,還真是李公子撕的?還有,秦大小姐的腿又是怎麼回事?”
被她一問,阮雲歡再也撐不住,“嗤”的一聲笑了出來,說道,“我就知道瞞不住舅母!”眨了眨眼,悠悠道,“宴無好宴!我本來就料到今日會發生些什麼,只是不知道她們究竟有什麼計謀,從秦琳將沈子涵支開,心裡便猜出幾分,等到了那條河邊,便更加確定她們是要在這水裡做文章……”
秦琳引她上橋,樊香兒推她落水,李家的公子救人,就此毀了她的名節,逼她下嫁李家,從此靖安侯府投鼠忌器,受他們鉗制,果然是好計!只是當日在太子府,許多人親眼看到沈子涵下水救下平陽王世子,秦琳生怕沈子涵壞事,便找藉口將她打發走,卻不知道,同樣在南方水鄉長大的阮雲歡,水性只有比沈子涵好,不會比沈子涵差!
小蕭氏聽的眸光閃動,含笑問道,“那麼秦大小姐自然是被你拖下水的,你在水裡撕了她的衣裳,自個兒卻游到下游,一直等到我們趕來,將李公子和秦大小姐的樣子看在眼裡,你才爬上岸來!”
“不錯!”阮雲歡點頭,又忍不住笑了出來,說道,“只是表嫂猜的,還差一點!”
“哪一點?”大蕭氏忍不住問道。
阮雲歡忍笑道,“我是在李公子入水之後才潛到下游!”
“這有什麼區別?”小蕭氏眨眼,滿臉不解。
“坐成事實唄!”阮雲歡眨眼,神秘的笑起。
李公子入水找到秦琳,秦琳在溺水之時有人相救,自然是全身纏了上來,阮雲歡趁機封了她雙腿的穴道,讓她雙腿不能動彈,而她時間拿捏的分毫不差,當有人將二人強行分開,秦琳雙腿也獲得自由。這也是李公子一動,秦琳就大聲喊疼的原因。可是當時那種場面,別人的腦子裡,自然是另外一番風光……
湯氏三人聽她說完,忍不住齊聲大笑,湯氏伸手戳了戳她的額頭,咬牙道,“你啊,什麼都不說,我生生被你嚇死!”想到最初聽秦氏一喊,她也以爲李成璧抱着的是阮雲歡時的驚恐,又一手將她攬在懷裡,嘆道,“你以後記着,有什麼事和舅母說,舅母總會幫你,這世上,不是隻有你一個人!”
慈母般的關懷,令阮雲歡心裡一酸,勉強將衝眶欲出的眼淚壓下,笑道,“嗯,雲歡知道!”脣角卻露出一抹笑意。除掉這個以後會寵冠六宮的秦琳,就等於砍掉阮雲樂的一條腿,這一世她還想順利嫁給淳于信,就沒那麼容易!
這個時候,建安侯府前院裡飲宴的公孫克、公孫乾兩兄弟聽說阮雲歡在建安侯府出事,不禁齊齊變色,哪裡還理什麼建安侯的苦苦相留,均是拂袖而起,大步奔出府來。
湯氏攬着阮雲歡,說道,“既然出了今日的事,你趁機到侯府住些日子,不用急着回去!”
阮雲歡輕掠雲鬢,淡笑道,“既然遲早要回,又何必避這一時?待雲歡將手裡的事一了,再去看望舅母!”
湯氏不捨,又一再挽留,直到見阮雲歡堅持,才嘆了口氣,吩咐馬車先送阮雲歡回相府。
望着侯府的馬車行遠,阮雲歡脣角的笑容慢慢落了下來,轉身進府,直向後院而去。今天她順勢落水,算計秦琳不過是順手,重要的是,今天阮一鳴、秦氏和阮雲歡都在建安侯府飲宴,不到晚上不會回來,這是一個機會!有一些事,她必須搞清楚!
驟然看到阮雲歡怒衝衝的進門,紫竹苑門口的小丫頭都是吃了一驚,忙蹲身行禮,“大小姐,您……您怎麼回來了!”這還不到午時,怕是飲宴還沒開始。
“滾開!”阮雲歡怒喝,徑直向裡面闖去。
小丫頭嚇了一跳,忙退後兩步。這位大小姐進府之後,雖然處置過幾個人,行事說話卻一直是淡淡的,從不曾見她發這麼大脾氣。
阮雲歡也不等小丫頭打簾,自己“譁”的將簾子一掀,直闖進老夫人的屋子。老夫人正在品茶,被她嚇了一跳,擡頭見她身上穿着一套天青色的軟紗裙衫,已經不是早上出門的打扮,不由問道,“歡丫頭,這是怎麼了?”
“怎麼了?”阮雲歡也不見禮,氣呼呼的往那裡一坐,說道,“孫女險些將性命丟在建安侯府!”一副小女兒家受了委屈來告狀的姿態。
老夫人大吃一驚,顫聲道,“你說什麼?”
“我說……”阮雲歡話說半句,突然向左右一望,噘嘴道,“祖母,這麼多人在,你讓孫女怎麼說啊?”
老夫人眸光一閃,笑道,“什麼事不好說?”擡頭向衆人吩咐,“你們都退下罷!羅媽媽,取大小姐愛吃的桂花酥來!”
“是!”衆人應命,紛紛退了出去。只有一個名叫秀荷的微一猶豫,退了幾步,卻又立在門口。
阮雲歡微一揚眉,瞧着她道,“你還在這裡做什麼?”
秀荷行了一禮,賠笑道,“大小姐,老夫人這裡總要人服侍,旁人都退了去,秀荷便留下給老夫人和大小姐端茶遞水可好?”
阮雲歡怒道,“我們祖孫說話兒,你們呆這裡做什麼,快走快走!”
白芍忙上前一步,說道,“這位姐姐,我們還是外頭說說話兒罷!”攜着秀荷的手就向門外走去。
秀荷微一猶豫,見阮雲歡一臉怒容,只得隨着白芍出去。屋子裡一時只剩下祖孫兩人。
阮雲歡向內室望了一眼,輕聲道,“我們到裡邊坐坐如何?”扶着老夫人進了內室,見再也沒有旁人,又到窗前瞧了瞧,但見白芍、青萍兩人守在院子裡才放下心來。
老夫人見她慎重,不由緊張起來,問道,“雲歡,怎麼了?”
阮雲歡回身扶她在椅子裡坐下,開口就問,“祖母,你得告訴雲歡,你有什麼把柄落在秦氏手裡,至使她敢如此對你?”
老夫人一怔,臉上的神情頓時黯了下來,握着她的手,嘆道,“我能有什麼把柄,是你四叔!”
“四叔?”阮雲歡大爲意外,問道,“我四叔怎麼了?”
阮老太爺共有四子,阮一鳴爲長子,次子三子都是庶出,成親後分府另過。四子阮一鶴是老夫人所生,如今放了外任,在江州任知府,又能有什麼事,竟然會被秦氏拿成把柄?
老夫人躊躇片刻,嘆了口氣道,“五年前,他奉命往平邯府押運糧餉,卻……卻一時糊塗,貪污軍餉,被秦勝成拿了個正着。秦勝成將事情壓下,卻拿了他貪污的證據用來要協,如果……如果他將那證據交上去,你四叔……你四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