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會議結束,張佔走進來彙報道:“這是劉澤之寫的《事情經過》,和倪新的《自供狀》,劉澤之拜託屬下呈送給戴老闆。”
戴笠翻了翻,遞給毛人鳳。嘆道:“從剛纔的彙報中不難看出:上海的接收工作,雖然千頭萬緒,可雜而不亂,劉澤之,還是盡力了。”
見戴笠有意寬縱,徐逸軒起身,板着一張臉說道:“戴老闆,屬下請辭!如果劉澤之這樣的人都不處理,屬下這個稽查處長沒法幹了!稽查處也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周成斌心緒極差,當即頂了回來:“徐處長這話誰說給周某人聽的嗎?你什麼時候聽到我說不處理了?”
“那你準備如何處理?教訓幾句?關幾天禁閉?然後就當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周成斌針鋒相對:“那你準備如何處理?”
徐逸軒毫不示弱:“一個字:死!軍法、家法,劉澤之都逃不過一個‘死’字!”
周成斌心中一震,放緩語氣對戴笠、毛人鳳說道:“劉澤之是軍統的王牌特工,抗戰的有功之臣,屢立戰功……”
徐逸軒冷冷的頂了回來:“所以他年紀輕輕,就已官居軍統上海分局上校副局長,軍統沒有虧待他!如果有功,就可以無視軍法、家法,試問誰還肯受節制?”
“戴老闆,劉澤之是主動回來投案的!”
“哼!他就是拿捏準了戴老闆會有不忍之心,纔敢爲所欲爲!爲倪新,這個大漢奸求情未果,居然敢對毛先生耍手腕,假意已經想通了,欺瞞長官,罪加一等!周局長,如果我沒有記錯:戴老闆親自下令,命上海分局執行除掉倪新的‘啄木鳥’行動,我今天才算是明白:非不能也,是不爲也!如果上海分局奉命,哪裡還會有張弛之死?”
“你這是臆斷!張弛的死,和劉澤之又有什麼關係?澤之爲此,頗爲傷懷,我也曾親自出手,和劉澤之共同執行‘啄木鳥’計劃,無奈謀事在人成事在天。”
“頗爲傷懷?你從哪裡看出來的?恕我眼拙……”
毛人鳳打斷了二人之間的爭吵:“行了!你們也看看吧,劉澤之寫的,態度還是不端正!倪新的《自供狀》,我判斷倒是知無不言了,審訊一無所獲,沒想到通過這種方式得到了。
周成斌拿起來細看:劉澤之直陳:一切均系自己一人所爲,與上海分局任何人無關。倪新雖作惡多端,然在最後的日子,協助軍統破壞日軍針對浦江的細菌戰與前,在分水,縱放職等與馮根生、邵康厚與後,最後關頭,更有放走林聰禮等二十人的補過之舉,竊以爲並沒有必死之理。但長官已經有了決定,不敢再固執己見,然給他一個體面的死法,在情在理,屬下都無法回絕。
周成斌嘆道:“唉,澤之這個人,就是太重感情,才鑄成大錯!”
徐逸軒看罷,冷笑道:“巧言令色!毛先生,屬下懷疑劉澤之和倪新之間一定有我們不知道的相互勾結的內情”
毛人鳳問道:“什麼內情?說來聽聽。”
“也許是劉澤之曾屈服於酷刑,背叛過軍統;也許是倪新出了一大筆錢,賄賂劉澤之放走妻子。毛先生,屬下建議立即審訊,並請您允准動刑,也許還可亡羊補牢。”
周成斌反脣相譏:“徐處長的想象力,實在令周某佩服。背叛軍統?軍統曾因劉澤之的被捕,受過損失吧?如果沒有,背叛之說,子虛烏有!賄賂?你把劉澤之看成什麼人了?毛先生調(和諧)教出來的人,會如此齷齪?他曾把不菲的私蓄拿出來,作爲上海分局的經費,時至今日,我也無力歸還。動刑?好啊,張弛拼死一搏,把劉澤之把鬼門關上拉回來,他的這條命,沒有死於日本人手裡,而是死於徐處長的酷刑之下,也算死得其所了。”
徐逸軒冷笑道:“私蓄?劉澤之哪來的私蓄?難道是借用職權,中飽私囊?”
“那是他潛伏在76號的時候,搞到手的,與軍統無關!”
“那依周局長的高見:就此不了了之?”
“我什麼時候說過不了了之?當然要請戴老闆做主。戴老闆,請您看在劉氏三兄弟中,劉無、劉林都已爲國捐軀的份上,從輕發落。”
提起劉無、劉林,戴笠嘆了口氣,說道:“我這次來上海,是要交代上海分局:從今天起,軍統的工作重點要開始轉移,轉移爲對付國內的各種反對勢力,主要是共(和諧)產(和諧)黨。”
周成斌一愣,怎麼換了個話題?他答道:“不是說要和談嗎?也許和談後達成協議,天下就真的太平了。”
戴笠教訓道:“你太天真了!共(和諧)產(和諧)黨的野心是不會因爲和談而收斂的,光復後,各外勤站點很多人向我爲各色各樣的漢奸求情,這也難怪,這麼多年來,很多漢奸爲了腳踏兩條船,多少做過一些好事,爲自己留一條後路,我一概回絕了。萬沒想到劉澤之膽大妄爲,做出這樣的事情來!如不嚴懲,其他人紛紛跟着學樣,怎麼節制?將來對付共(和諧)產(和諧)黨,彼此之間的聯繫更是千絲萬縷,必須防患於未然!”
周成斌一驚:難道要借人頭嗎?他看了一眼毛人鳳,懇求他講情。
毛人鳳嘆了口氣,說道:“劉澤之和成斌、逸軒等人不同,從青浦訓練班畢業後,在局本部供職只有一年多一點的時間,陰錯陽差,就開始獨當一面,這些年,成斌啊,你過於放縱了。”
周成斌認錯道:“毛先生教訓的是,是屬下的錯。”
毛人鳳又道:“戴老闆,和談成功,軍統一定會縮編,借劉澤之的人頭,告誡衆人,我雖不忍,可絕不會勸阻,畢竟是他膽大妄爲在先;可要是和談不成哪?豈非自斷臂膀?何況劉澤之在上海分局,人望頗高,殺了他,成斌以後的工作,就難了。”
周成斌鬆了口氣:毛人鳳有意迴護,劉澤之這條命,看來是保住了。
戴笠冷笑道:“他不是心心念念要離職,去英國讀書嗎?”
毛人鳳笑笑,答道:“那是他一廂情願。劉澤之想離職繼續學業的事,他倒是向我提過一次,我還沒有機會對您提及,您是怎麼知道的?”
戴笠氣不打一處來:“我離開重慶之前,英國大使館大使愛德華茲先生特意拜訪,求我讓劉澤之回英國。還說什麼當年爲了一筆獎學金,劉澤之曾加入過英國國籍,有雙重國籍,也是大英帝國的子民云云。”
毛人鳳也有些生氣:“這肯定是劉澤之事先請託的,實在是不像話!愛德華茲?這個英國老頭子,倒是知恩圖報。”
周成斌插話道:“請戴老闆恕屬下大膽妄言:開除軍職公職,放他去英國讀書,如果有一天軍統覺得此人還有用,再召回來效力。這麼做也算是給了愛德華茲大使一個面子。”
徐逸軒冷笑道:“成斌,一旦劉澤之去了英國,他還能回來嗎?”
周成斌沒有搭理他,對戴笠說道:“當然會回來,劉澤之對軍統的忠心不容置疑。戴老闆,屬下願以身家性命作保:假如軍統召喚劉澤之回國效力,他一定會回來的。如果屬下判斷失誤,願受軍法制裁!”
戴笠猶豫不定。
徐逸軒氣急,正要說話,周成斌冷冷的看着他,周成斌身形彪悍,高出徐逸軒整整一頭,此時此刻,目光中,王派殺手的殺氣,彰顯無遺!徐逸軒無端打了個寒戰,閉口不言。
這時,戴笠開口說道:“人才難得,齊五,劉澤之交給你了,好好教訓一頓,以儆效尤!然後褫奪軍銜,用軍統的名義,派他以留學生的身份,去英**情六處學習,爲期兩年,在此期間一旦需要。隨時聽候召喚。成斌,如果劉澤之將來不聽從召喚,我唯你是問!”
周成斌趕緊答道:“是,屬下記住了。”
毛人鳳答道:“這個臭小子,是該給點教訓,也讓那些自居有功,不把軍法、家法放在眼裡的人,有個懼怕!”
徐逸軒說道:“既然戴老闆做出了決定,屬下只得從命。剷平李逆士羣墳墓的事,可否由屬下來辦理?”
戴笠卻說出了出乎徐逸軒意料之外的幾句話:“劉澤之千錯萬錯,對李士羣手下留情,並不算錯。他畢竟跟了李士羣三四年,李士羣生前,劉澤之恪守了軍統特工的職責。人死百了,其他人都有權利挫骨揚灰,而劉澤之,如果爲了取媚長官,毫無惻隱,我反而會不屑此人的人品。”
毛人鳳嘆道:“戴老闆此言甚是,算了,就裝作不知道吧。”
周成斌感慨道:“戴老闆悲天憫人,劉澤之知道了,一定慚愧的無地自容。”
徐逸軒心中憤懣,卻不敢再說。
戴笠擺手道:“罷了,這件事就這麼辦。成斌,我找你來,是有一件事必須當面交代:九月一日,抓捕周佛海、萬里浪,還有我命令你留下的那十來個周佛海、萬里浪力保的人。我離開重慶前,這一計劃得到了最高軍事當局的允准。”
周成斌一喜,答道:“是,屬下親自執行這項任務。這幾天,許許多多的非議,說什麼的都有,很多人都說周佛海、萬里浪都成爲民國政府的新貴了,天理何在?屬下都不知該如何應對了。”
“事先不要走漏風聲,以免節外生枝。”
“是。”
“逸軒,你明天去南京,軍統局本部還都的諸般事宜,就交給你了。”
徐逸軒問道:“屬下也離開上海?那上海的工作……成斌鞭長莫及吧?”
戴笠笑笑,答道:“這個不用擔心,有鞏肅和等人在,劉澤之雖被革職,可他決不會坐視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