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文楨發病發的急,適才入冬,也不見他身子有什麼不爽,後來慢慢的天氣越來越寒冷,在大家都擔驚受怕時,倒也沒什麼事情發生,再到了最後,大家以爲這個冬天能安然度過時,他卻是一病不起。
城內的大夫挨個兒的請了個遍,但蘇文楨這病難醫治也是城內傳遍了的,大大小小的大夫不是藉故不來便是直接關門躲避,一直到了正中午,蘇文楨突然驚醒咳血嚇壞了府內的衆人,再也等不得,以墨便帶着一隊侍衛砸開了淮安城內最有名醫館的大門,將醫館內的大夫給抓了過來。
“大夫您自可放心,我們也不是什麼宵小之輩,只是我家夫君如今成了這副模樣,我們也是實在沒有辦法了才……”朝着裡屋裡瞥了一眼,葉婉凝盡力穩住自己的情緒,她曉得以墨這法子不好,但是也沒得辦法了,若是再不找個大夫來看看,那文楨怕是真的沒有活路了,轉過頭,看向那顫顫巍巍的大夫,深吸了一口氣,葉婉凝開口道:“大夫,求求您了……”
“夫人,不是我不想啊,只是……”那大夫轉過頭,看了蘇文楨一眼又瞥向葉婉凝,滿是無奈的嘆了口氣開口道:“只是這公子的病情我們城內的大夫都曉得,我們……我們也是沒有辦法啊……若是等會……”話還沒有說完,那大夫轉過頭看像一旁臉色難看的厲害的以墨開口道:“若是等會子實在是沒轍了,這位公子把我……”他深吸了一口氣,看着葉婉凝的眼裡滿是懼意,“我……我……我可不敢……”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以墨!”見着以墨欲上前,葉婉凝連忙攔住了他,若是再將這位大夫得罪了,到時候傳了出去,那怕是真的就沒法了!
“那麼……”躊躇了好半晌,手中的帕子都被揪的看不出形狀來,葉婉凝擡頭,看着那大夫似是終於下定了決心,她咬着脣開口道。
“以墨你先離開這裡,大夫,我保證,您絕對不會有任何危險。”說完,葉婉凝卻是“噗通”一聲跪了下來,擡頭看着那大夫,她哭着開口道:“大夫,求求您了……”
“哎!你這是……”饒是沒有想到她會這麼求自己,終於是忍不下心來,那大夫看着葉婉凝點了點頭道:“我可以答應你,但是……”他轉過頭,看了以墨一眼又轉過來看着葉婉凝開口道:“到時候你可得幫我攔着這位公子!”說完,他便頭也不回的朝着屋內走了進去。
等待是煎熬的,大夫出來時,已經快到了正午,屋外依舊是暴雪,心涼了,倒也不覺得有多冷。好不容易等到廂房門被打開,便見着那大夫遞了一張紙給站在一旁的以墨,是藥方麼?深吸了一口氣,葉婉凝僵硬着笑臉緩緩的迎了上去,“大夫,我家
夫君……”
“只能先暫時用藥物壓住他體內的寒性。”嘆了口氣,那大夫轉過頭看向葉婉凝滿臉遺憾的開口道:“不是我不想,是實在是無能爲力了。”好一會兒,他又開口道:“若是他再次吐血,夫人你們就……”搖了搖頭,那大夫開口道:“你們就準備後事吧。”
準備……後事……這四個字一下一下的敲擊着葉婉凝的心房,她從未覺得如此手足無措過,好一會兒,她擡起頭,看着那大夫眼神中依舊帶着些許的迷惑,“大夫……您……您……您這話的意思是……”
看着眼前失魂落魄的人兒,大夫沒有說話,只是嘆息着搖了搖頭,他伸手拍了拍葉婉凝的肩膀,低聲道:“夫人,節哀。”
葉婉凝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進屋子的,很久之後,是辰良的那一聲呼喚才讓她有了知覺。
“孃親……”
只覺得自己的右手被牽動,葉婉凝低了頭,看見不知何時進屋的辰良,只見他眨了眨眼睛,看着她的眼中有些疑惑和不安,“孃親,你在這裡做什麼?”
急忙將自己失魂落魄的姿態收起來,葉婉凝扯了扯有些僵硬的嘴角,看着葉辰良笑了笑,隨即又將他抱了起來,擱置在腿上,“爹爹睡着了,孃親怕他等會子冷,便過來瞧瞧。”
這些日子蘇文楨對於辰良的影響她不是沒有看見的,在辰良心中,他非常重要,雖說辰良年紀小,卻也不是什麼都不懂,所以蘇文楨重病這件事他們是一直瞞着他的,若是讓辰良知曉了這件事,他不知道會有多傷心,伸手摸了摸辰良的頭,葉婉凝只覺得滿心的不是滋味。
“孃親,爹爹什麼時候醒來啊?”坐在葉婉凝腿上,探頭看了蘇文楨一眼,辰良又縮回了身子,轉過頭看向葉婉凝開口道:“爹爹還說要陪辰良打雪仗的。”
“過兩日便醒來了。”伸手摸着辰良的頭,葉婉凝的聲音有些哽咽,好半晌,她看着辰良,笑的比哭的還要難看,“爹爹是不會騙你的,他一定會醒過來的,不過是這幾日事情有些多,累到了,便想着多睡幾日歇會兒。”抿了抿脣,她伸手在辰良嘴上點了點又開口道:“可別吵到了你爹爹,小聲點知道麼?”
“曉得了。”滿臉嚴肅的衝着葉婉凝點了點頭,辰良伸手抓住她的手開口道:“孃親,辰良知道了,辰良在這裡陪着孃親等爹爹醒過來,他都答應辰良去打雪仗卻沒有去,等到爹爹醒過來要打他屁屁!”
聽到辰良的這番話,葉婉凝只覺得心裡頭堵的難受,好一會兒,她才轉過頭看向辰良笑了笑哽咽着聲音開口道:“好,孃親一定幫你。”
兩人靜坐了半晌,許是因爲屋內暖洋洋的,不出一會兒,辰良便在葉婉凝懷中睡着了,見着沒了動靜,葉婉凝便同站在身邊的丫鬟使了個眼色,點了點頭,那丫鬟從葉婉凝手中接過辰良,“同以墨說。”看了那丫鬟一眼,葉婉凝開口道:“要他將辰良送去喬娘那裡養着,最近幾日,莫
要回來了,若是辰良哭鬧……”低頭看了葉辰良一眼,葉婉凝抿了抿脣緩緩開口道:“便隨便找個理由搪塞過去吧。”
“是。”
若是文楨真的出了什麼事情,辰良如今還小,轉過頭,葉婉凝瞥向一旁安睡的蘇文楨,換做是他,怕也是希望自己這麼做的吧?
蘇文楨第二次咳血的時候,已經到了三天之後了,大雪已經停了幾日,氣溫逐漸回升,和暖的太陽也探出了頭,原本是個好日子,可沒想到,這府中卻是亂成了一鍋粥。
葉婉凝是在睡夢中被驚醒的,那幾日爲了照顧蘇文楨,她幾乎沒怎麼合過眼,終是忍不住回房小憩了一會兒,卻做了個想不起來的噩夢,驚醒時,只聽得急促的敲門聲,“夫人!不好了!老爺……老爺……老爺那邊出事了!”
失魂落魄的趕到廂房時,她只見到一行奴僕匆匆忙忙的在換着牀上的被席,盆中被染紅的水,他蒼白的臉色以及褻衣上點點斑斕的血跡,葉婉凝只覺得腦袋轟的一聲炸開來,她站在牀邊,木訥的看着眼前發生的一切……
“夫人……”抿了抿脣,以墨走上前,看着葉婉凝,滿臉的悲慼,還想再開口,卻只見葉婉凝忽然如同發了狂一般衝着屋內大吼到:“出去!都給我滾出去!”
“夫人……”
“都給我滾出去!”奪了一旁丫鬟的水盆,葉婉凝將屋內的衆人往前推着,她嘶吼道:“都給我出去!這裡有我就夠了!就夠了!”
敵不過葉婉凝的堅持,以墨知道她心中難受,也不好再多說什麼,衝着身邊的一行人使了個眼色,便紛紛退了下去,端着水盆的手一緊,她忽然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屋內靜的很,只聽得見兩人低沉的呼吸聲,默了半晌,只聽見“滴答”一聲響,她終於忍不住哭了出來……
快到傍晚時,估摸着屋內的某人已經靜了下來,以墨便推開門走了進去。“夫人……”走到葉婉凝身邊,以墨啞着嗓子開口道:“早先大夫已經說了,您還是先去休息吧,已經幾日陪在公子身邊沒有睡了,等到您休息好了,我們就……就……”說着,以墨吸了吸鼻子,哽咽着聲音開口道:“我們就去幫公子將所有的事情都準備好吧……”
“大夫呢?爲什麼一直沒有大夫過來?”沒有接話,葉婉凝低着頭,靜靜的看着蘇文楨開口問道。
聽到這話,以墨先是一愣,嘴脣微張,好一會兒,他纔開口道:“那日之後……那大夫便沒了蹤跡……如今城內……已經沒了大夫了……”
以墨的話音剛落,葉婉凝只覺得最近這幾日強裝的鎮定終於是支撐不住,心中的某個東西轟然一聲崩塌來,這城中居然沒了大夫……她還記得師父臨走之前說是去找藥,原先隔一段時間便會回些消息來,可是現在,已經過了一月有餘,卻沒有任何消息,難不成……師父也……終是忍不住,她趴在牀沿邊,不管不顧的放聲大哭起來……真的沒有辦法了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