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泛翰集團？”
他腦海裡似乎聽過這個名字，只是一時間有些記不起來。
馮永文想了一想，上下打量着周碩的模樣，突然眼前一亮，恍然大悟道：“是泛翰集團啊！”
胡老滿意的笑了笑，點頭道：“泛翰集團在電子製造業方面，是咱們中國的一塊招牌啊！馮部長見多識廣，可見業務精熟。”
“嗨，我要是連泛翰集團都不知道，這個外經貿部的副部長還當什麼？我記得2000年全年，泛翰集團出口的電子產品總額，應該在80億美元左右吧？”
“80億3500萬美元。”周碩矜持的笑了一下，點頭應道。
“不容易啊，別說是高科技的電子製造業，就算是能源、鋼鐵和礦產這些資源型出口，也沒有一個企業做到這個規模。泛翰集團的出口額度，在國內絕對是數得着。”
馮永文像是參觀熊貓一樣，嘖嘖稱奇的上下打量着周碩。他心裡不由得暗自吃驚，泛翰集團這麼強大的企業，難道真的掌握在這麼一個年輕人手裡？
這可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泛翰集團取得的成績，和這些年咱們國家的迅猛發展分不開，更和國家的正確領導分不開。沒有國內門類齊全、人才豐富的基礎，泛翰集團什麼也不是。”
“謙虛，過分的謙虛可就是虛僞了！”馮永文哈哈大笑道：“坐吧，胡老、周總快請坐。”
馮永文爲兩人沏上一杯茶，親自端上了茶几。胡老先是看了他一眼。然後又瞟了周碩一眼，滿意的端起了茶杯。
胡老知道。他在這裡面起的其實只是一個引薦的作用。正所謂人走茶涼，他退了之前不過是個電子工業部的部長。和外經貿部部長平級，在國務院的重要性卻比不過人家。
至於說他以前的那些地位和成績，現在再說就沒有意義了。
馮永文肯見他，態度上還算客氣，這就已經是很給面子了。他現如今的能量，不僅是權利的問題，更是爲了避嫌，也不能再多發揮什麼影響。
在這種情況下，馮永文還能親自端上一杯茶來。那就是殊爲難得了。這其中有幾分是看在周碩的面子上，又有多少是看在自己的面子上，還真是不好說。
“周總要管理泛翰集團這麼大的企業，事情肯定是不少吧？都說無事不登三寶殿，我看不如我們就開門見山？”
馮永文沒有客氣，也知道今天的正主肯定不是胡老，直接就找上了周碩。
“那我就直說了。”
周碩對馮永文的務實也很驚訝，他和高級官員打交道的不多，在他的印象裡還是早年繡城那種機關幹部的悠閒形象。
但是對省部級。甚至是地市的主要官員來說，說他們是日理萬機也不算多大錯。當然，肯定有那種怠政的幹部，但多數做到這個位置上的官員。日常工作都是非常繁忙的。
馮永文每天不知道要處理多少大事，開門見山反而是一種常態。和人寒暄兩句，說不定就耽誤了多少事情呢。
周碩收拾起心情。點頭說道：“馮部長知不知道美國國會衆議院情報委員會，最近對我們泛翰集團召開了一次聽證會？”
“哦？我還真不瞭解。這種事情外交部應該更清楚一些吧？”
“是的，大概外交部裡是有相關資料吧。不過我們和外交部沒有太深的交往。”
周碩嘆了口氣，說道：“這事情就算是外交部，恐怕也沒有什麼辦法。咱們國家的外交部，說實話，弱國無外交！外交無小事！真要走外交部，這事情恐怕反而麻煩。”
“說說吧，究竟怎麼回事？”馮永文的興趣被提了起來，好奇的問道。
“之前美國國會召開聽證會，要對我們泛翰集團進行調查，認爲我們的網絡設備有可能會威脅到美國的國家安全。”
“你們？威脅到美國的國家安全？”馮永文驚訝的看了看周碩，顯然是一萬個不信：“不是我瞧不起你們泛翰集團，但一家中國企業，怎麼可能威脅美國的國家安全，你們也沒這麼大本事吧？”
周碩苦笑一聲，點頭道：“馮部長這話，說的不錯啊！我泛翰集團何德何能，能威脅世界第一大國呢？”
“這裡面的關鍵，其實在於我們和美國網絡設備商思科的市場競爭。從三年前開始，泛翰集團與思科公司競爭歐洲和中國的網絡設備市場，去年我們已經取得了階段性的勝利。美國的思科公司，丟掉了歐洲和中國的絕大多數市場份額。於是爲了阻止我們取得美國市場，將思科徹底逼入死地，這才鼓動了美國國會進行這樣一個調查。”
周碩將聽證會上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說了一遍，尤其是因爲泛翰集團裡有黨委組織而受到懷疑的污衊，更是着重的說了一下。
這公司裡存在黨委組織是中國公司法規定的事情，馮永文部長當然也十分清楚。美國國會以此爲依據，懷疑泛翰集團可能對美國國家安全不利，這是在打中國的臉啊！
尤其這裡面涉及到的政治問題，任何一個官員都不可能不重視。
如果今天美國人以此爲由，拒絕了一箇中國企業的商品進入美國市場，那麼是不是未來每一個有黨委組織的企業商品都不能進入美國？
就算不可能喪心病狂的全部阻止，但美國人掄起了這個大錘子，想打誰就打誰，這個肯定也是受不了。
泛翰集團去年80多億美元的出口額，如果因此受到影響，損失了十幾億美元怎麼辦？就算現在沒有十幾億這麼多，誰知道未來會不會有這麼多？
想想看泛翰集團三年前的出口數據，1998年全年不過20多億美元，這還是給telfort公司進行了墊資的結果。但轉過年來1999年的時候，泛翰集團的出口額就猛增到40億美元以上。到了2000年，全年出口額高達80億美元！
2001年，泛翰集團的出口額會有多少？誰也不知道，是否還能保持100%增速的奇蹟。
但泛翰集團的發展勢頭是可以預期的，超過百億美元的出口額，總歸有一天能夠達到。這樣一隻下金蛋的母雞，誰家能不心疼。眼看着美國人如此混不講理的拉偏架，作爲中國的高級官員，馮永文心中簡直怒不可遏。
但他畢竟還有一個作爲政治家的城府，不動聲色的聽周碩講完了聽證會的過程。
他想了想，接着問道：“周總，我需要你給我一句真話，你們的網絡設備有沒有問題？”
周碩面色嚴肅，果斷的搖頭道：“馮部長是省部級的大領導，我想密級應該沒有問題。我說實話，我們泛翰集團確實和部隊上有一些合作。但那是獨立的項目，具體什麼內容您可以自己瞭解。我只能說，我們出口到美國的設備，是絕對沒有問題的！”
“嗯，那就好。”馮永文鬆了口氣，這才進入了正題：“這件事情我會安排人去了解，外經貿部作爲中國進出口貿易的主管部門，肯定要負起自己的責任來。除了正常的程序以外，不知道周總還有什麼建議？”
所謂正常的程序，大概就是行文外交部表達一下外經貿部的關切態度，省的他們又只是抗議了事。外交部對美國沒有什麼約束力，但放到國內還是有些威懾的。一直以來外交無小事的思想深入國內體制，壓不下來美國的聲音沒事，就怕反過來要國內閉嘴。
2001年的外交部，還沒有一個姓秦的發言人呢。
馮永文問周碩“還有什麼建議”，意思就是說你希望我們怎麼做。他知道，周碩敢登這個門，肯定是有備而來。
果然，周碩猶豫了一下，便說道：“美國人這樣的做法，我認爲可以算是貿易歧視。如果能夠以此爲理由，對美國產品也進行進口限制，不知道……”
“你這是在挑起貿易戰爭……”馮永文臉色有些難看，擺手道：“由此產生的政治和經濟動盪，你考慮過嗎？”
周碩一愣神，他還真沒想到會有這麼大的影響。他的腦袋裡，想的還是幾年後中國加入wto，中國製造席捲全世界的時候，中國人霸氣的滿世界打貿易戰爭的年代呢。
歐盟你敢調查我反傾銷？我就提高你的奢侈品稅！美國人說我們太陽能產業有補貼？好，那咱們就說說進口玉米的事情吧。
這種正面鑼對面鼓的事情，在周碩的認識裡咱們可沒少幹！貿易戰爭怎麼了，你要戰便作戰！
只是他忘了，那個時代國內有錢啊，手裡有錢心裡不慌，當然敢大打貿易戰爭。但這是2001年，中國還沒有加入wto的時候，中國仍然連一個區域強國都算不上的年代。
在馮永文的心裡，由中國挑起對美國的貿易戰爭，這個動靜實在是太大了！
“這麼說，馮部長覺得這個做法是不可行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