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秋雨一場涼。
天雖未下秋雨,可天上刮來的勁風可比刀子更加戳人心,寒冷徹骨。
離陽皇帝趙淳突然崩死。
皇位懸空,誰來繼位是個未知數,也是個當務之急。
有資格繼承皇位的皇子心急如焚,平日裡不受待見,沒資格繼承皇位的皇子更想在此刻拼上一拼。
突如其來的滔天大禍同樣來了許多變數,這時候不爭那一輩子也就沒機會在爭了。
社稷壇上,不知多少心思涌起。
所有人震驚之餘,俱是心不在焉,甚至連宰執張鉅鹿等大臣都有明顯的恍惚神色。
許多文武餘光瞥在場上幾位皇子與妃嬪的身上,又在皇后趙稚與其身後大皇子,四皇子停留許久。
有些人想要借題發揮,第一個吃螃蟹提出擁立繼位,可猶豫半天,仍是不敢。
不說朝廷上文臣之首的張鉅鹿都是緘默態度,連一向語出驚人,趨炎附勢晉三郎此刻都主動把嘴巴縫上了。
先前處於昏厥狀態的皇后趙稚強行支撐起身體,不忍再看地面流血的屍身,當年是皇帝仍是不被器重的皇子時,與這位統率後宮的女子便相敬如賓,奉爲知己,私下曾發誓他日登基稱帝,定會立爲後。
心中痛苦,但趙稚終究是母儀天下的皇后,令離陽後宮如同一碗水般端平,波瀾不驚。
現在問題是皇位歸屬誰?
按照離陽立嫡長子爲皇帝的古訓,他大兒子趙武理應繼承皇位。
可現在後宮妃嬪六個有三個一起站在他對面,文武百官態度模糊不清,無人出頭。
“張先生,離陽社稷遭此大難,現在天下衆生就託付給你了。”
趙稚怦然跪下,驚呆了身邊一羣皇子妃嬪,一衆文武同樣愕然,張鉅鹿遇到這樣異變,立刻上前跑過去,扶起皇后趙稚。
“張鉅鹿何德何能。皇后請起,現在當務之急是派重兵離開此地。”
趙稚並無尋常皇后的軟弱,一直長跪不起,也沒驚慌失措,立刻待人逃離這裡,聲淚俱下的說出一句話:“先帝在時,曾留下聖旨,立四皇子趙篆爲太子!”
趙稚有兩個兒子,大兒子趙武爲嫡長子,可她向來偏愛小兒子趙篆。
張鉅鹿隱隱皺起眉頭。
這個時候要減少風險,保險起見是立大皇子趙武爲太子,不管這聖旨是真是假。
“皇后,聖旨在哪裡?”有妃嬪質疑問道。
“武英殿裡,若去了哪裡自然可以瞧見。”趙稚潸然淚下不止,“我也曾看過聖旨,上面內容所說,除了立趙篆爲太子外,張鉅鹿,桓溫,顧劍棠...七人爲顧命大臣。”
“想必是先帝怕出現意外,所以早有準備。”
說完,趙稚身體一軟,嚎啕大哭,幾欲再度暈厥過去。
“皇后仁德....”
底下羣臣議論紛紛,目光交錯,七嘴八舌的暗暗討論。
不管有沒有所謂的先帝聖旨,可皇后趙稚手段非凡,幾乎將大部分文武大臣利益都囊括在內,等同分割大半離陽趙氏權柄予文武大臣首腦。
蛋糕極大,權位與利益誘人至極。
是個所有人都難以拒絕的條件!
相比於只知道拉幫結派,哭哭啼啼的妃嬪,皇后趙稚段位可是甩她們十幾條街,雲泥之差。
這一刻妃嬪與皇子觀察離陽文武反應,瞬間慌了,如坐鍼氈。
“咳咳,咳咳...”
韓貂寺用手捂住口,不停的咳嗽,目光冷冷瞥視全場,將所有的經過都看在眼裡,不到幾個呼吸後,就有兩個妃嬪走過去低身投靠。
“好厲害的手段!”
即便韓貂寺也不得不承認,皇后趙稚手段果決,掌管後宮二十餘年擁有非凡智慧。
文武百官的嘈雜聲入耳,韓貂寺驀然望向天空深處的劍光,他現在有點回味過來,那位極厲害的劍神傷他而不殺他,是不是就在等現在呢?
陽謀無雙,可不遜色曹官子。
剎那,韓貂寺雙手被密密麻麻的三千紅絲裹住。
猩紅一片!
他身後站着一位面容俊朗的年輕人,與死去的趙淳有六七分相似,名字趙楷,卻不能站在前面跪拜的陣列當中。
“趙稚,大膽,你竟敢矯先帝遺詔!”
一聲驚喝,震的社稷壇上所有人頭暈目眩。
一道紅影掠過。
“啊啊!!”
尖叫再起,皇后趙稚瞪大雙眼,痛苦大叫道:“韓貂寺!!!”
韓貂寺手中已經割下兩顆人頭,一位四皇子趙篆,爲了保險起見,他又割下了嫡長子趙武的腦袋。
嘭嘭!!
兩個腦袋落地。
韓貂寺環視所有文武,雙手負後,“我日夜貼身跟隨先帝身側,從未見先帝有過任何遺詔留下,更無言語說要立趙篆爲太子。”
“事關離陽社稷,韓貂寺不得不當機立斷。”
話音落下,文武大臣身邊立刻就涌了不少的宦官,身上氣息外放,強橫無比。
丈夫被殺,兩個兒子又是在眼前,皇后趙稚登時暈死過去,連練氣高手渡氣也難以喚醒,其餘妃嬪臉色煞白,衆多皇子戰戰兢兢。
不難想象,這位掌管大內十萬宦官的貂寺所做之事,意味着什麼。
政變!
“張先生說得對,現在當務之急是趕緊脫身離開。”
趙楷走到韓貂寺身前,後面還跟着一個光頭,與韓貂寺站在一起,兩朝國師楊太歲:
“各位大臣們不用擔心,離陽大內與御林軍自然會護衛你們離開,若有要事,等過了這段風波可以再議”
張鉅鹿拳頭握的發白,一雙銳目掃視韓貂寺等人,嘴裡卻也難發出什麼。
柳篙師身死,現在大內所有勢力都落入韓貂寺手中,現在天上戰鬥未止,地面已經再不宜出現任何波瀾。
現在即便是小浪頭,離陽都將被汪洋吞噬。
武力,頭回令一人之下的宰執張鉅鹿頭疼且無力。
羣臣紛紛逃命退場,在離陽鐵騎護衛之下離開,爲數不多武力不俗的將軍停留下來,等候顧劍棠上天空落下。
**
轟隆!
天空忽然破了一個窟窿。
璀璨劍芒垂天而下,陳俊從天上飄然落下。
一身白衣幾近血衣。
天上再無任何喧譁聲音。
“咳!”
陳俊站在半空,咳出一口血,身體大震。
“謝了,有機會一聚!”
仰天長笑兩聲,他將染血的木劍拋飛出去,旋即身體便化作一道驚虹向遠方掠飛出去。
黃三甲放棄與曹長卿激戰,率先追去。
曹長卿呼出一口長氣,卻並沒有追擊。
顧劍棠看向陳俊飛掠離去放下,落到地面,揮手向部下喝道:“一千輕騎,隨我追殺爲先帝報仇雪恨。”
“走,我們也必須去!”
韓貂寺翻身上馬,剛剛作出那種事情,肯定激起無數文武心中惡感,現在唯有能擊殺陳俊能夠補救,若真能立下這樣的滔天大功,趙楷成爲皇帝沒有任何懸念。
**
離陽北郊三十里外。
一道白光極速飛掠長空,身後同樣有一道玄光追擊。
轟!
一塊百丈長的大磐石從天而降,攔下了玄光的進發路線。
磐石上方,站在一襲紫衣人影。
衣袂舞動,風華絕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