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3 橫空出世
當喬爾－科恩宣佈觀衆獎的劇情片部門歸屬於“光耀美國”時，就連站在喬爾身邊的伊桑都朝蘭斯所在的方向投來了惋惜的視線，但蘭斯還是面帶微笑地站立起來，真心爲哈維－貝克和保羅－吉亞瑪提送上了自己的掌聲。
在頒獎典禮之前，人們的視線主要集中在“上帝之城”、“鯨騎士”、“光耀美國”、“心靈驛站”、“芳齡十三”等幾部作品身上，它們都被認爲是今晚拿獎的熱門選擇。客觀來說，“上帝之城”最有希望拿下的是觀衆獎，這不僅代表着過去幾天時間裡觀衆的火熱追捧，同時也是聖丹斯這片舞臺對蘭斯的肯定。
伴隨着獎項的揭曉，“心靈驛站”獲得編劇獎，“鯨騎士”則稱雄了觀衆獎的世界單元。如此一來，“上帝之城”最強大的兩個競爭對手都已經有所收穫了，使得“上帝之城”摘下劇情片觀衆獎的可能性直線上升。
但結果還是輸給了備受讚譽的“光耀美國”。
蘭斯高高吊起的心臟緩緩落了下來，那種輕飄飄的失望就像是泄氣的皮球，一點一點扁了下來，那種懸在半空的感覺並不難受，卻好像一口氣堵在了胸口，壓不下去，也吐不出來。
蘭斯不會假惺惺地說自己不失望，不會口是心非地說自己不在乎，雖然“上帝之城”已經順利找到了發行公司，即使沒有得獎也不需要擔心發行問題；但是，能夠在聖丹斯電影節上有所斬獲，對於蘭斯來說十分重要。
不僅僅因爲一座獎項可以爲電影贏得更多注目，爲票房的成功添加更多籌碼；更因爲這是蘭斯的處女作，這是他兩世爲人之後，第一次真正地站在攝像機後面將自己的劇本演變成爲電影。他需要這樣的肯定。
蘭斯臉上帶着和煦的笑容，拍動着雙手爲“光耀美國”送上了掌聲，很好地掩飾了自己的情緒，輕輕呼出了一口氣，讓緊繃的情緒平復下來。不過，電影節頒獎典禮的進行節奏十分快速，獎項是一個接着一個，幾乎沒有喘息時間，蘭斯還沒有來得及平復情緒，今晚最終的大獎就要頒發了。
每一年聖丹斯電影節最重要的評審團大獎由羅伯特－雷德福親自頒發，率先揭曉的紀錄片部門歸屬於“抓住弗雷德曼一家”，全場觀衆起立鼓掌。雖然“我的血肉”備受好評，但是在今晚頒獎典禮之前，“抓住弗雷德曼一家”就已經是得獎最大熱門了，這部受到了觀衆和影評人們一致推崇的作品，毫無懸念地摘下了紀錄片部門的評審團大獎。
緊隨其後的，就是劇情片部門的評審團大獎。
頒獎典禮之前最大的熱門無疑是“光耀美國”，這部作品不僅官方場刊的綜合評分領跑羣雄，而且在觀衆之中的議論熱度也始終居高不下。今晚，“光耀美國”戰勝了一衆熱門作品，將劇情片部門的觀衆獎收入囊中，就是最好的證明。
此刻，現場所有觀衆都屏住了呼吸，也許他們就要見證歷史的誕生了：聖丹斯電影節創立以來，第一次有一部作品能夠同時包攬觀衆獎和評審團大獎。
羅伯特目送着“抓住弗雷德曼一家”的導演安德魯－傑瑞克奇（Andrew－Jarecki）走下了舞臺，然後再次走到了話筒面前，輕笑出了聲，擡起右手揮了揮手裡的信封，“嗯，這個時刻終於到了，揭曉今晚最後的一個獎項。在這個獎項頒發之後，第十九屆聖丹斯電影節就要落下帷幕了。”
羅伯特那略帶遺憾的調侃讓現場發出了細瑣的輕笑聲，“正如我剛纔所說，今年的聖丹斯熱鬧非凡，我們再一次領略了無數優秀電影人的風采。這是觀衆的幸運，也是我們的榮幸。昨天上午一名‘紐約時報’的記者和我閒聊時提到，我印象最深刻的作品是什麼，這個問題着實爲難到我了。我想了很久，但還是沒有辦法做出決定，‘抓住弗雷德曼一家’就是我的最愛之一，我始終在包括它在內的四部作品之間徘徊不定。於是，我告訴那名記者，幸運的是，我不是需要做出決定的評委之一。”
所謂的評審團大獎，就是由六名評委集體投票選出的獎項，每一年的評委都會更換。這一點，聖丹斯和歐洲三大電影節的評選機制是一樣的。
現場再次響起了輕笑聲，羅伯特頓了頓，把手裡的信封再次揮了揮，“現在，我會好好享受我的特權，率先看一看這個牽動人心的答案。”然後他說做就做，低下頭直接拆開了信封，看到了裡面的答案，“噢……原來是這位。”羅伯特沒有像頒獎典禮一樣吊起觀衆胃口，擡起頭就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首先必須聲明，這部得獎作品是我個人非常非常喜歡的，今年的聖丹斯能夠擁有它，這是我的榮幸。”
羅伯特簡短卻真摯的話語，讓現場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即使羅伯特沒有刻意製造懸念，但懸念還是不可遏制地上揚了起來。
蘭斯以爲自己的緊張情緒已經平復了，但此刻心臟還是猛然緊縮起來，那種緊繃到了極致的躁動和不安，幾乎讓人喘不過氣來。“第十九屆聖丹斯電影節，評審團大獎的得獎者是，”羅伯特的聲音讓蘭斯的肌肉完全僵硬住了，等待的時間甚至比失敗的瞬間還要痛苦，“‘上帝之城’。”
呼……終於揭曉答案了。蘭斯只覺得渾身上下的肌肉都放鬆了下來。
但隨即，“啪啪啪”，掌聲立刻爆發出來，喬爾－科恩第一個就站立了起來，用力地拍動着自己的雙手，真誠地爲蘭斯送上了祝賀，緊接着是伊桑－科恩、保羅－吉亞瑪提、哈維－貝克，然後是哈維－韋恩斯坦、鮑勃－韋恩斯坦……所有人陸陸續續站立了起來，集體鼓掌，一秒之前還風平浪靜的大海，剎那間就迎來了七級地震，整個海面山呼海嘯、波濤洶涌，所有人紛紛站立了起來，黑壓壓的一片，讓人產生一種世界末日的荒謬錯覺。
得獎者是，“上帝之城”。
這個想法猶如閃電一般照亮了蘭斯的整個腦海，剎那間整個世界都明亮了起來，蘭斯雙手忍不住就緊緊握成了拳頭，剛剛放鬆的肌肉剎那間又全部緊繃起來，興奮、激動、開心、幸福、震動、顫慄等各種各樣的情緒猶如海嘯一般將他淹沒，大腦所有的思緒都攪成了一團，即使他竭盡全力控制，身體還是因爲拳頭握得過緊而開始瑟瑟發抖起來。
坐在旁邊的珀西和海登都高高舉起自己的拳頭，一下就椅子上跳躍了起來，亢奮地歡呼起來，亞歷山大、萊昂納多等幾個小朋友反應慢了半拍，隨即這才意識到他們的作品得獎了，一個個目瞪口呆地看着四周起立鼓掌的人們，然後紛紛站起來，應和着節奏跳起了熱情的桑巴，這讓現場剎那間變成了歡樂的海洋。
蘭斯站了起來，努力壓抑着自己內心的驚濤駭浪，然後朝着舞臺邁開了腳步。一步一個腳印。
從臺下走上舞臺，大概也就十五步距離，但對於蘭斯來說卻是如此遙遠，彷佛他從李瑾的世界走入了蘭斯洛特的世界，然後再從上一世走進了這一世，這一路真的太遙遠了，無數次他擡起頭卻根本看不到頭頂的陽光，無數次他看着四周洶涌的人羣卻一片茫然，無數次他都曾經想要放棄過，但……他堅持下來了，在長途跋涉的盡頭，他終於走到了舞臺之上，然後從羅伯特接過了獎盃。
羅伯特給了蘭斯一個大大的擁抱，在他的耳邊輕聲說到，“恭喜！回去之後，替我謝謝伊恩。”一句話就讓蘭斯開懷地笑了起來。
蘭斯低頭看了看手中的獎盃，一個透明的菱形方形獎盃，看起來平淡無奇，彷佛就是高中演講比賽所頒發的獎盃一般。但獎盃壓在心頭的分量，卻是如此沉重，讓呼吸都無法順暢起來。
擡起頭，蘭斯看着舞臺底下歡慶的孩子們，招了招手，用葡萄牙語說到，“還在等什麼，上來一起狂歡吧。”得到了首肯之後，孩子們一窩蜂就涌了上來，珀西和海登兩個人也小跑着走了上舞臺，每一個臉上都洋溢着難以置信的歡快和明亮，照亮了整片舞臺。
蘭斯回頭看了看自己身後的這些人，嘴角的笑容猶如清晨盛開的花朵，沾染着清冷的露珠，映射溫暖的陽光，彷佛喚醒了全世界一般，“謝謝，謝謝羅伯特，謝謝聖丹斯，謝謝觀衆們對‘上帝之城’的喜愛。”蘭斯炙熱的大腦緩緩冷卻了下來，試圖理清思路，說出一番得獎感言來，但這顯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拍攝這部電影的過程是如此神奇，但也是如此糟糕，我發誓我不想再經歷一次整個過程。”
現場所有人都被蘭斯的話語逗笑了，即使蘭斯在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緒，但微微顫抖的指尖還是泄露了內心的涌動，“但我必須承認，我很慶幸，我親自走過了那一段路程；更幸運的是，我有這些朋友們的陪伴。所以，如果再重來一次的話……”蘭斯突然就停頓了一下，長長吐出了一口氣，露出了一個笑容，“哦，對了，我不需要再重來一次。”
現場所有人頓時哈哈大笑起來，站在舞臺底下的保羅更是直接吹起了口哨，帶頭起鬨。
“最後，感謝在拍攝這部電影過程中給予幫助的人們，謝謝大家！”蘭斯舉起了自己手中的獎盃，揚聲說到，“聖丹斯，我來過！”
第十九屆聖丹斯電影節就此落幕，一位叫做蘭斯洛特－施特雷洛的導演，橫空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