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什麗很安靜。嶽川想象中一哭二鬧三上吊的場景並沒有出現,她畢竟不是尋常的小女孩,而是女漢子。不過這麼長時間不吭不響,就安靜的有些詭異了。
“喂,想哭你就哭吧,想罵你就罵吧,要是你想殺我就算了。”
瞥了嶽川一眼,阿什麗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身上皺巴巴的衣服,隨後將那些褶皺輕輕抹平撫順。這一安靜優美的動作讓阿什麗充滿了小女人的感覺,給她那女漢子的形象中增添了一絲柔美。
“你用那種藥水救的我?”
嶽川點了點頭,“沒錯,如果不是身上藥水充足,你這條命算是交代了。”
阿什麗嘴角牽動了一下,似乎想笑,卻沒笑出來。許久才問道:“看樣子這種藥水你有很多,而且你曾經一枚銀幣銀幣一瓶販售,雖然後來漲價,但也不過是十銀幣,可見,在你心中,這東西並不是什麼稀有的東西。”
嶽川沒想到阿什麗會說出這麼一段話。這妞既不關心自己的傷勢,也不關心自己的清白,卻說出了這麼一大串子無關緊要的東西。更讓嶽川沒想到的是,阿什麗竟然調查過自己,而且調查的這麼詳細。她爲什麼對自己的底細如此關心?
“沒錯,我小時候被一個藥師收爲弟子,跟着他學習煉藥,只是一直沒有外人知道罷了。如今家族衰落,衣食無以爲繼,只能把平時的作品拿出來販售。”
這當然是胡說八道,那些藥水都是在遊戲世界刷圖爆的。不過說出去也沒人信,反倒不如胡謅一個老師出來,既交代了來源,又讓人以爲自己背後有人,不敢輕易打自己的主意。
阿什麗臉上流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她倒是沒有深究嶽川的師從,畢竟藥師的數量比魔法師更加稀少,也更加尊貴,妄自打探他們的底細是一種十分不友好的行爲,一旦觸怒了他們,後果不堪設想。
而且,煉藥是一門比魔法更加高深繁瑣的學問,是無數代藥師們心血結晶的積累,沒有師父帶領,光憑“神農嘗百草”的大無畏精神去摸索,不被毒死就很好了,別指望又能什麼成就。而烏蒙特拿出的藥物如此神異,那表明他身後有一個極爲高明的老師,否則,絕對不可能調教出如此出色的徒弟。再者,烏蒙特身上沒有攜帶瓶瓶罐罐的東西,那隻能說他有空間道具,而且容量不小。這種魔法物品,即便索斯比家族都只在傳聞中聽說過,從沒有親眼看到過,更別提擁有,以前的雷澤家族更不可能擁有,唯一的解釋就是烏蒙特的老師賜予的。
是以,阿什麗對嶽川的說法毫無質疑的全盤接受。
“我一直以爲你不過是運氣好,得了一些前人遺留的藥物,卻不知道這些都是你親手煉製的。我父親說的沒錯!就算你這輩子一無所成,光憑着那神奇的藥物,你也能成爲大陸上震古爍今的藥師,你的未來不可限量。”
阿什麗說這些話的時候,目光中滿是讚歎和欽佩,那模樣彷彿在看向一個冉冉升起的明星,就差一句“土豪,我們做朋友吧”。
嶽川聽到這話,終於恍然大悟索斯比男爵爲什麼會對自己另眼相看,又爲什麼會不遺餘力的栽培甚至可以說拉攏自己。原來他已經看出了這個藥水的價值,更是看出了這個藥水背後折射出的信息。他這是在提前向自己感情投資。
一直以來,嶽川都是小心翼翼的維繫自己和索斯比男爵家的關係,頗有一種想要和土豪做朋友,卻又怕被土豪瞧不起而疏遠的矛盾心態。可是嶽川哪知道,在索斯比男爵眼中,自己纔是真正的土豪,而且是成長潛力無限的超級土豪。
衆所周知,魔法師是一個超級富裕的羣體,每一個魔法師都是身家不菲的富翁。可是在魔法師眼中,藥師纔是真正的土豪。不對,說土豪那都是貶低人家藥師,那些藥師隨便煉製一些藥品就能換到叮噹作響金幣,這簡直是印鈔機一樣的存在。
藥師,歷來是受到衆多勢力拉攏的存在,即便拉攏不成,這些勢力也會百般討好藥師,與藥師建立友誼。畢竟人吃五穀雜糧,哪能沒個頭疼發熱,能有一個藥師朋友,那就代表小命多了一層保險。藥師更能煉製一些有助於修煉的藥物,那些武者和魔法師對此趨之若鶩,畢竟誰都都想變得更強。
所以,一個高明的藥師,就意味着無盡的財富、權利和勢力。索斯比家族雖然是貴族,是斯塔恩城的土皇帝,可是放眼整個大陸,如索斯比家族一樣的貴族多如牛毛,如果不趁着現在拉攏嶽川,以後嶽川發達了,哪裡還輪得到索斯比家族。
“還是你老爹手段高明,用這種潤物細無聲的手段拉攏我。不過我就想不明白了,我以前又沒得罪過你,你爲什麼處處看我不順眼,老是刁難我?這跟你老爹的意思不符吧?”
阿什麗白了嶽川一眼,先是咬牙切齒,隨後落寞的說道:“父親準備招你做女婿,我難道還得對你甜言蜜語的討好麼?”
嶽川被雷得外焦裡嫩,詫異的看着阿什麗。難怪這妞醒來後不哭不鬧,原來早就有了心理準備了。一時間,嶽川嘴角抽搐,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我看你不順眼,是因爲我查過你的過往,你根本就是一個不學無術的紈絝,敗壞家財的混賬,懦弱的軟骨頭,連親妹妹貼身首飾都不放過的自私鬼。你若不是客人,鐵定給你吃一頓馬鞭。你這種人渣敗類,怎麼可能配得上我?”
嶽川默然。阿什麗說的沒錯,以前那個烏蒙特的確是一個不學無術的紈絝敗家子,嶽川自己想到烏蒙特做過的那些混賬事都想抽他,更別說阿什麗了。這黑鍋背的,真是傷不起啊。
落寞的搖了搖頭,阿什麗說道:“不過,現在我才明白,你是一個手藝精湛的藥師,你有光明萬丈的前途,我這種鄉下的小貴族之女,做你的情人都不配,又怎麼奢望嫁給你。你救了我的命,是我該感謝你。無論以前發生過什麼,都一筆勾銷了,你不用對我心懷愧疚,也不用爲我負責,是我欠你一條命。”
先前是阿什麗自命清高,現在阿什麗又自覺形穢。可無論她怎麼想,都說明,她對剛纔發生的事情很在意,她不能做到嘴上說的那樣無所謂。清清白白的身子被別人看光了,任誰都不能做到無所謂。
如果是花叢老手,這會兒還不立刻撲上去一頓甜言蜜語的哄,說什麼無論富貴貧賤都不移不棄,讓女人放下矜持和羞澀,芳心俘虜,然後理所當然的麼麼噠,或者啪啪啪。
可偏偏嶽川這種吊絲跟榆木疙瘩一樣,心中一直嘀咕着:他喵的,你早說一筆勾銷啊,早知你這麼說,老子就把該乾的都幹了,不該乾的也幹了。現在老子沒吃到魚還弄了一身腥,虧大發了。
看到嶽川無動於衷,阿什麗心中暗道:這種藥師,果然高傲的緊,看不上自己這種小門小戶的女子。而且自己先前對他的態度那麼惡劣,他對自己沒好感也是情理之中了。
搖搖頭拋去腦海中亂七八糟的想法,阿什麗低聲問道:“我的馬呢?我們這是在哪?”
嶽川指了一個方向,說道:“那邊!我怎麼知道?”
阿什麗看了看四周陌生的環境,再看已經開始西沉的太陽,估算了一下自己昏迷的時間和戰馬的腳程,低聲說道:“我們應該出了斯塔恩城的範圍,進入相鄰的貝格城,不知道是不是出了貝格城的範圍……”
“這麼遠?光靠兩條腿得走到什麼時候?現在太陽都快落山了,這前不着村後不挨店的,怎麼過夜啊?”
原本還不覺得什麼,可是聽阿什麗說有這麼遠的路要走,嶽川頓時覺得渾身痠痛,彷彿先前顛簸勞碌擦擦碰碰的疲憊和疼痛一發不可收拾,死狗一樣躺在地上不願起來。阿什麗雖然沒了生命危險,可畢竟失了元氣,體力匱乏,精神萎靡,這會兒只想呼呼大睡。
“如果不想死就起來!”阿什麗又恢復到了以前最初那種不假辭色的模樣,“這裡血腥味濃重,很可能會吸引到野外的魔獸。太陽落山前,我們必須找到一處水源,洗掉身上的氣味,否則,絕對熬不過這個夜晚。”
在嶽川看來,阿什麗這種橫眉冷語的模樣比那種小鳥依人的柔弱樣子順眼多了,而且聽到阿什麗的話,嶽川恍然醒悟,這裡是異界,魔獸橫行的異界,不是地球上那種野兔都被打光了的城市郊區。這裡的野外可是危機四伏的,尤其是夜晚。兩人身上都帶着濃重的血腥味,準定會勾來那些夜晚覓食的食肉魔獸。
“哪有水源?快走,快走!”
阿什麗沒有說話,觀察了一下週圍的地勢和地貌,選擇一個方向自顧自的走了。
嶽川跟在阿什麗後面,心中嘀咕着:等會兒找到水源,是我先洗呢,還是她先洗呢,又或者一起洗?如果她讓我望風,我是看呢,還是不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