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昇塔第六層的內層世界,依舊是上次那般模樣,四下裡混混沌沌一片,瀰漫着灰濛濛的霧氣,腳下明明也是空無一物,卻有種軟軟的踩踏感。辛途取出屠戮劍,凝聚精氣心神,警戒觀察着周圍。此刻他的神識已經凝聚成一柄柄利刃,蓄勢待發。
然而和上次一樣,無論是神識,還是視線,根本無法窺探到這片混沌天地中的任何蹊蹺究竟。加上週圍到處灰濛濛的,尤其就算辛途做一個“腳踩牆”的動作,腳仍然是踩在一處柔軟地方,整個人也跟着踩了上去,這樣連上下感都顛倒了。也就是說在這片空間,別說確認方位了,連上下左右的感觀都顛倒了。
這着實叫辛途有些無從下手。保險起見,辛途踩着雲團一樣的“地面”前進幾步,然後離開了內層世界,藉着又回到第六層內層世界。終於確定無論走到哪裡都可以隨時離開,自覺安全有了一些保障的辛途就開始越走越遠。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辛途停了下來,幽幽的嘆息一聲。一共走了一千兩百三十步,但是周圍還是那副霧氣朦朧的景象。而且周圍一點聲音都沒有,安靜的直叫辛途連自己的心跳聲都能夠聽的清清楚楚。在這詭異的環境裡呆久了,連辛途都有些不耐煩了。
然而,不破解這第六層內層世界的奧秘,又無法進入第七層,乃至更往上。當初爲了獲得飛昇塔辛途可謂是耗盡心血,哪怕如今收益良多,可辛途仍是不能滿足,若第六層往上的資源不能爲他所用,辛途感覺自己實在是白白浪費了這半年。
心一發狠,辛途力劈出一劍!似要將這個混沌的空間劈開一線清明來。這一劍下去,辛途果然感受到了一股極爲粘稠拖拽的阻滯感。甚至可以清楚的看到屠戮劍劍鋒所劈過之處,向兩邊擴散出一圈圈的漣漪。
明明是除了灰色霧氣之外什麼也沒有的空間,辛途卻感覺自己身處於填滿了漿糊的封閉空間當中。當然,這種感覺也僅僅存在於劈斬屠戮劍的時候。當屠戮劍一劈而罷,那種古怪的粘稠感也消失無蹤了。
“還真的可以劈開?”辛途腦海裡冒出一個這樣的念頭來。藉着辛途又用力劈了幾次,果然每一次都有那種劈斬在漿糊裡的粘稠阻滯感。然而,任憑辛途如何用力的劈斬,卻也僅僅能劈出一點點的漣漪波動而已。
辛途又嘗試用手。果然當自己的手勁達到一定程度時,同樣能夠感受到來自這片天地的粘稠。但或許無論是屠戮劍力劈還是徒手抓握,威力都太小的緣故,什麼特別的都不曾發生過。“要不要試一試用‘幹申八劍’?”想幹就幹,辛途立即開始沉澱感覺與意境。
某一刻,辛途猛然睜開眼。屠戮劍頃刻間魔炎熊熊。凜冽凌厲的劍勢衝宵直上,捲動着這片空間的灰霧都呈現龍捲亂竄之勢。正是時候!辛途雙手持劍,大喝一聲就將屠戮劍劈下。無非之劍,撕裂一切是非有無!
當屠戮劍劈下之時,辛途甚至能夠聽到非常傾斜的裂帛聲。同時,一抹異色出現在辛途的眼中。那是一線絕然有別於灰濛濛的顏色,是一線充斥着靈氣與生機的青綠色,還夾雜着一些光亮。這樣的顏色在灰濛濛的混沌空間之中實在是非常醒目,所用辛途絕不認爲那是自己眼花。
可當無非劍勢消力竭時,那被劈開的一線青綠縫隙也迅速的縫合,消失的無影無蹤。“該死!難道剛纔那一劍的撕裂威力還不夠嗎?竟然只劈出那麼細細的一條縫隙!”辛途倒不是惱火,而是有些不甘。
剛纔那一劍已經算是辛途所能施展出來威力最強的一劍了!饒是如此,卻只有那麼一丁點兒的收效,這叫辛途如何甘心?換個念頭,辛辛苦苦修煉了兩百多年,才劈開那麼可憐的一條線,那要到猴年馬月才能夠將這片迷朦空間完全劈開?
這時又陷入無計可施的辛途突然想到了體內的那棵樹,不由的想道:“那棵樹好像什麼都能夠吞噬的樣子。要不要刺激它來將這片空間的灰色霧氣和那粘稠東西吞噬掉?”細細一想,辛途又無奈搖頭。那棵鬼樹根本就不受自己的控制,萬一它吞噬了這片空間的灰霧,跟着又將真正的第六層內層世界也給毀了,那辛途就感覺自己有的哭了。
前又不行,後又不行,那還搞毛線啊!
而就在這時候,辛途心神莫名一緊,側身就一劍劈出,激射出一道劍氣刃。同時還暗藏着一柄無形無影的意識刃。做完這一切,辛途就將屠戮劍豎於身前,喝道:“什麼人?出來!”然而無論是劍氣刃還是意識刃,還沒飛出五米就徹底消散了。也就是說,此時的辛途遠程戰力爲零!
興許是辛途暫時並沒有感受到威脅,所以沒有在第一時間脫離這個世界。
得不到迴應,辛途又道:“閣下早就知道我來了這個世界,想來也暗中觀察了我很久,如今既然顯露的蹤跡,又何必再躲躲藏藏?不如坦坦蕩蕩的出來一見,如何?”
“吾與汝偕處。汝未聞,反責於吾?豈非笑話!”
一個聲音忽然響起,從四面八方傳來,飄忽虛幻。
辛途大概聽懂了對方的意思,無非就是他一直就存在,只不過自己沒有發現罷了。換句話說,反而是對方想讓自己發現他,自己才察覺到了對方的存在。不過,怎麼說呢,叫辛途在意的反而不是對方話裡的內容,而是說話的語氣,說平淡又有股難以的威勢,說震撼又感覺太平緩。那實在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你是誰?”
“吾名盤鼓!”
“盤……”
“不是十口之古,而是鐘鼓之鼓——我想我以這樣的說法方式你更能適應。”
辛途神色不滿,道:“你窺視我的思維?”
盤鼓道:“無需窺視。自你出現在這裡的那一刻,你與你的女兒們在我面前沒有任何秘密。時光總在流逝,時代也在更替。已不知過了多少歲月。我甚至沒有想過,有一日還能夠見到‘先驅’與‘城民’。”
饒是以辛途的城府,此時臉上也浮現出了駭色,就更別說內心的滔天巨浪了。和對方所說的內容比起來,自己的一切被窺視反倒顯得沒什麼緊要了——秘密之所以是秘密就是因爲別人不知道,既然都被人知道了,那就不是秘密了,辛途的臉皮可不是一般的厚。
“你知道先驅和城民?那你一定也知道巴別城和通天塔?你究竟是誰!”飛昇塔是在浮屠界中獲得的,辛途卻萬萬沒有想到,會在飛昇塔裡遇到一個知曉這些東西的存在。這實在是……不可思議!
盤鼓道:“巴別城,通天塔?這是這個時代的名字。原來如此,‘巴別’在這個時代有混亂之意。‘通天’倒也是很形象。在我那個時代,用你們的話來說就叫‘無限可能的城’,這座塔翻譯過來便叫做‘登天梯’。無論是什麼時代,它們的命名仍然是直指它們的本意。”
“你究竟……在說什麼?按照你的說法,這座城和塔以前就出現過?不對,飛昇塔是存在於浮屠界中的,而你……”辛途感覺自己有些混亂了。浮屠界,與真實世界,並不可相提並論吧?
“我明白你的疑惑。但是,你真的想知道它的答案?你太弱了。知道一些你無能爲力的事情,對你來說應該是無謂的累贅吧?然而我可以告訴你,我是我那個時代的‘先驅’。”
“你也是先驅?!”辛途覺得自己有些大驚小怪了,隨即嘆息一聲,實在是盤鼓所說的大大的超乎他的意料了。
“……你口中所說的‘飛昇塔’,實是‘昊天玄黃塔’,是當年我偶然從浮屠界裡獲得,據我的探究它是一件‘根本至寶’,一切自然天成,你若能善加運用,對你大有好處。”
這個盤鼓顯然不管辛途能夠接收多少訊息,隨心所欲的一股腦將他所知道的搬出來,“在我的時代,我用我的斧子開了五層混沌,但這第六層的混沌,就需要你自己來開了。剛纔的那一劍很不錯,但遠遠不夠。”
斧子?開混沌?這話說的,你還說你不是盤古?不對,“盤古開天”的神話是出現在“真實世界”,而這個盤鼓開的是這什麼“昊天玄黃塔”的塔內世界,根本不搭邊——應該吧?不過這些都不是辛途所關心的,他真正關心的是……
“那你能不能告訴我,這城,還有這塔,究竟是爲了什麼而存在?”
“爲什麼而存在?”盤鼓的聲音頭一次有了不同之前的波動,“一定要有原因嗎?其實這真的很重要嗎?如果你真的需要,那我就給你一個我所認同的理由:不甘被天神奴役壓迫的先民凡人用智慧建造了城和塔,寄希望於此能夠獲取神一樣的超能,再通過塔攀登上天,將天神從高高在上的神座上拉下來!”
“在我的時代,是人神共存的時代。而城與塔的出現,被稱爲‘凡人的黎明’。無數的凡人前赴後繼的挑戰神的權威,波瀾壯闊。只可惜最後凡人還是失敗了。然後城與塔也跟着消失。如今,‘凡人的黎明’又一次的降臨。而你們,最終的結局又將是如何呢?我很好奇。”
辛途終於品味過來這盤鼓的語氣是什麼了。
無情!不含有任何生物所擁有的一切情感。這個盤鼓對待自己的態度就是根本沒有任何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