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秀這才喜滋滋的坐下,雙目盯着林覺笑道:“林兄,你可真行,一去便是數月,衙門裡的事情一概不管。你這個甩手掌櫃當的倒是愜意。”
林覺拱手笑道:“辛苦楊兄了,若不是有你楊兄坐鎮,我也不敢這麼幹。衙門裡一切都還好吧。”
楊秀道:“還好,只是忙的很。上面催的緊,要求加快破案速度,全衙門的人都連軸轉。也不是我一個人,所有人都累的夠嗆。你去這兩個月,我們破了三起大案。算是有個交代了。”
林覺挑指讚道:“厲害,厲害,我就知道交給你準沒錯。朱大人……有沒有來問過我?”
“別提了,來了好幾次了,惱怒的很。說你一去不回,不成體統。說回來後倒要問問你到底查出了什麼線索。破了什麼大案子。說若要是你假公濟私荒廢公務,他可不答應。反正說了些難聽的話。”楊秀道。
林覺皺了皺眉頭,自己離開京城是以查案爲名的,朱之榮倘若真的要詢問自己去查的什麼案子,有些什麼線索,自己還真是無從回答。自己可沒做半點跟查案有關的事情。
楊秀笑道:“林兄也不用擔心,我都替你準備好了。這幾日我估摸着你要回京了,所以將東明縣前年的那件滅門案子仔細的查閱卷宗勘察了一番。找到了不少有用的線索。朱大人如果詢問,你便將這些線索拿去回稟,他便也沒話可說了。”
林覺訝異道:“你熬夜做事便是爲了我回來後能交差?”
楊秀笑道:“也不全是,不也是爲了破案麼?”
林覺心中感動,沉聲道:“楊兄,你可真是我的好兄弟,這些事都替我想到了。我真是慚愧的很。”
楊秀笑道:“莫說這樣的話,我雖不知林兄離京是爲了何事,但林兄是絕不會不顧公務去遊山玩水的。一定是有必須要做的事情。尊夫人可接回京城了?路上一切都安好麼?”
林覺點頭道:“回京了,一切安好。楊兄掛心了。”
楊秀看着林覺,突然壓低聲音道:“在杭州是不是出了些事情,林兄,京裡傳的沸沸揚揚的。此事跟林兄當無干系吧。不論如何,林兄還得小心應對啊。林兄你儘管去忙你要做的事情,衙門的事情我擔着便是,免得你分心。”
林覺微微點頭,楊秀所指的必然是康子震被郭冰溺殺之事了。這種事在京城怕是早已傳開了。京城大小衙門之中早已紛揚如沸,開封府提刑司衙門自然也不例外,必是已經知曉了。從楊秀的口氣中可知,關於此事恐怕也不止是康子震和郭冰兩個名字流傳,自己顯然也是在這個故事裡邊的一個人物,故而楊秀才有此一問。
“楊兄不要擔心,這件事我會小心處置的。楊兄,你這樣可不成,會累壞身子的。看來我要定下個規矩,衙門裡一律不準熬夜,特別是你楊大人。這樣,你去洗漱一下,換身衣服。一會兒我召集衆人說幾句話,也知道一些走後破獲的案件的情形和一些進展。今晚我做東,去茶樓喝酒去,慰勞大夥兒這段時間的辛苦。”林覺笑道。
一個時辰後,林覺已經正襟危坐在開封府衙門的大堂之中。上朝歸來的開封府權知朱之榮得到了林覺回來的消息,立刻派人去提刑司衙門裡叫了林覺來衙門回話,林覺不得不結束召開的會議趕到衙門裡。
朱之榮在後堂換了衣衫,重新洗漱,又特地慢慢的喝了一杯熱茶,任由林覺坐在大堂裡等了一會兒,這才施施然出來見他。來到堂上時,朱之榮面沉如水,滿臉寒意。
“下官林覺見過朱大人。”林覺起身拱手行禮。
朱之榮一屁股坐在大椅上,冷哼一聲道:“林覺,你還知道回來啊,這幾個月在外邊遊山玩水,從京城跑到杭州,大好春光,縱情遊樂,可舒坦的很呢。你怕是忘了你還是我開封府提刑司衙門的代理提刑官了吧。”
林覺忙道:“大人息怒,下官正要解釋。下官確實是順道辦了些私事,不過下官確實是查案去的。查的是東明縣的滅門大案。跟着兇嫌的逃走軌跡一路南下的。不敢有懈怠。”
“那可查出什麼了?”朱之榮皺眉道。
林覺將手中卷宗遞上道:“基本查清了罪行,兇嫌已經被鎖定,不久後便可拿人結案。這件案子是審刑院重點督辦案件,破了此案,算是有個交代了。”
朱之榮詫異的接過卷宗翻開查看,上面密密麻麻的記載着作案的推測以及兇嫌的動機附帶各種人證口供和物證證據。居然是真的要破案了。朱之榮倒是有些意外,本想着如果林覺無以應對的話,他會大罵林覺一頓,並且給予嚴厲的警告的,結果他居然真的去查案了。東明縣的戚家一十三口滅門大案也是轟動一時的惡性案件,此案告破,確實是可以值得鬆口氣的大事。
“哦。很好,這件案子破了的話,你也算沒辜負朝廷的期望。不過,你這一去便是數月,杳無音訊。而且夾帶了私人之事,這在外人看來影響很惡劣。本官執掌開封府,你們這些人的行爲都是會讓人說到本官頭上的,本官不希望被人揹後言語。此事下不爲例,以後再不許如此。出外勘察案件最多月餘,就算是必須逗留,手下人可以用。你是提刑司主官,怎可一去多日,你那衙門裡豈非是亂了套麼?據我所知,便有些事積壓至今,沒能解決。便是因爲你主官不在,他們無法擅自做主之故。”
朱之榮口氣緩和了些,但還是找到了角度訓斥了一番。
林覺點頭稱是,心中對楊秀更是感激。倘若不是他心細如髮,早爲自己考慮了,花了大量功夫破獲了這件案子的線索,今日這朱之榮絕不會善罷甘休。
“林覺,你自來開封府提刑司之後,確實也破了不少大案,這一點無論是朝廷還是本官都是有目共睹的。朝廷也給予了嘉獎。但是,這還遠遠不夠。還有不少京中大案未破,朝廷也接連詢問這些事。比如京北二十里橋破廟的數十人被殺的大案,京城十餘名郎中失蹤的案子,都是既轟動一時,又牽扯甚多的案子。至今卻是毫無進展。所以,本官希望你能抓緊破獲這一類案件,給朝廷和百姓一個交代。”朱之榮沉聲道。
林覺心道:你說的這些案子我可破不了,除非我自首投案,否則這案子在我手裡永遠是懸案。不過嘴上卻只能唯唯諾諾。
“下官自知所做的還不夠,或許是能力有限。但下官不會鬆懈,提刑司衙門上下現在心氣甚高,一定會破獲這些朝廷關注的案子,給朝廷一個交代。下官也必竭盡全力,請大人放心。”
“很好,你這麼說,我便安心了。對了,有件事我得提醒你,本來這件事我不該多言的,但你既然是我衙門的人,我便不得不說出來。你此次從杭州回來,杭州發生的事情……確切的說,便是樑王爺和康大人的那件事你應該是知道的清清楚楚的吧。據我所知,王爺和康大人起了爭執鬧出命案的事情,你也是當事之人。今日早朝上,皇上拿了王爺寫的請罪摺子宣讀,王爺摺子上說他是氣不過康子震犯上,目無皇族,不分尊卑的舉動,故而綁了康子震沉河,藉以嚇唬嚇唬康子震,讓他有所收斂。不了卻操作失當,誤將康子震溺殺而亡的。我說實話吧,包括本官在內,朝中九成以上的官員都覺得這個理由太牽強。這不是哄三歲孩兒麼?哪有這麼誤殺人命的?”朱之榮一邊說,一邊細細的觀察林覺的臉色。
林覺心知肚明,今天的早朝上的情形不問自知。王爺的摺子昨晚送到了宮裡,今早皇上必然是要拿出來給衆人計議的。這誤殺的藉口本就不嚴謹,林覺之所以提出來誤殺這一說,其實就是要王爺狡賴罪行,倒也並沒有寄希望於朝廷能認可。但承認蓄意殺害康子震卻是絕不可能的,這可是輕重等級截然不同的兩回事。
“朱大人,這件案子,下官不好多嘴。一來,王爺是我的岳父,爲了避嫌我也不能在此事上多嘴多舌。二來,朝廷一定會徹查此事,屆時會有人前來詢問下官具體情形。事情我是全程目睹的,但在朝廷問話之前,我不能多嘴。這也是規矩。朱大人應該明瞭。”林覺沉聲道。
朱之榮皺眉道:“我可不是探問你的口風,我的意思是,正因爲你牽扯此事,你又是我開封府的官員,所以本官有必要提醒你,在此事上一定要對朝廷坦誠實情,決不能做僞證,或者隱瞞什麼。雖然王爺是你的外父,但你是明白人,知道這件事現在已經引起了上下一致的重視。本官只是不希望你犯糊塗,不希望你毀了你自己。本來此事跟你沒什麼太大的關係,那康子震攔截你上船搜查你還稍有些過錯。但如果你包庇了什麼罪行,或者是欺瞞朝廷,那反而你的罪過便大了。明白麼?我是提醒你,不想你犯糊塗。”
林覺想了想道:“多謝朱大人提點。要不這樣,在這件事水落石出之前,我自請離職待查。以免讓朱大人爲難,也讓開封府衙門受到壓力。待事情查清了,我再回來做事。提刑司衙門的事情交給楊秀楊大人主持便是。這樣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