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方浣秋亡命逃離山谷的時候,北側山坡上,林覺出了變故。追趕之人失去了林覺的蹤跡片刻之後,赫然在一片疏落的松樹林中發現了林覺。不知道是什麼原因,林覺似乎受了傷,坐在地上一手捂着腳,一隻手依舊攥着那讓人心寒的王八盒子。
雖然忌憚那火器之威,但人多勢衆的賊子還是舉着兵刃慢慢上前,將他團團圍住。畢竟那火器的威力雖強,卻也不能一下子將所有人轟殺。誰倒黴,誰便死在這裡,而其他人可以分享抓獲殺死林覺的巨大功勞。要知道,這一次行動之前,有人給了他們許諾,殺死林覺者將獲得鉅額獎賞,這一輩子便吃喝不愁了。人爲財死鳥爲食亡,這種時候,總是要賭一賭運氣的。
“林覺,你跑不掉了。不要再負隅頑抗。你手中火器雖厲害,但卻也只能轟殺一兩個人。我們一擁而上,便可將你碎屍萬段。你若識相的,便舉手投降。我們不殺你,只拿你去見人。也不折磨你,給你面子。”領頭頭目舉着鋼刀戒備,高聲叫喊道。
林覺嘆道:“看來我今日是要命喪於此了。罷了,我便是射殺了你們中的一兩個,怕也難逃一死,何必死前多傷人命。我願意投降。”
“好,林大人快人快語,當機立斷,我們敬你是條漢子,絕不對你侮辱便是。請林大人將那火器丟出來。以示誠意。”那頭目大喜叫道。
林覺笑了:“我投降還要我表示誠意?該你們表示誠意纔是。我雖然願意投降,但我不想死的不明不白的。你們告訴我,誰指使你們來襲擊我們的,讓我死的瞑目。我便丟出火器投降便是。”
賊頭目轉了轉眼珠子喝道:“對不住,我們不能說,說出來我們便得死。總之有人想要你的命,我們只是奉命行事。你自己得罪了誰,心裡當有數纔是,何必非要我們說。”
林覺點頭道:“說的也是,我知道是誰,你們不說我也知道。你們應該是淮王府裡的人吧,或許還有呂相府中的江湖高手。他們恨不得我死,終於找到機會了。”
賊頭目愣了愣道:“這跟我們無關,我們只是辦事的,希望林大人不要怪我們,我們對你可沒冤仇。”
這話其實便已經是默認了林覺的猜測,他們正是淮王和呂相府中的護院和親衛人手,正是郭旭和呂中天讓他們來趁着林家衆人春遊之際,將他們全部圍殺滅門的。
林覺點頭道:“好,我們確實沒冤仇,你們只是奉命行事,我不怪你們。那麼……你們快丟下兵刃投降吧。我饒了你們便是。你們可以走了。”
“什麼?”二十餘名賊人聞言滿頭霧水,不知林覺是說錯了話,還是舌頭打禿嚕了,還是腦子進水了,完全搞錯了對象。
“是你投降,不是我們。你答應了的。”賊人頭目皺眉道。
林覺驚訝道:“我說過我投降了?哎呀,那我可能是太激動了,說錯了。我是要你們投降纔是。你們快投降吧,我可等不得了。”
“狗日的,消遣我們呢。若不投降,老子們將你亂刀分屍了。”賊人們一頓亂罵。
林覺冷笑道:“你們不肯,那便休怪我了,你們都得死。什麼無冤無仇?爲虎作倀者都得死,一個也活不成。”
林覺緩緩站起身來,手中王八盒子多了一柄,雙手各持一柄。冷笑道:“三息時間,不降者死!”
賊子們面面相覷,猛然間,那賊頭目爆發出一聲大罵,吼道:“兄弟們上啊,剁了他。誰不上,老子砍了他的腦袋。”
衆賊人雖然心中發怵,但退後亦難逃一死,聞言頓時怪叫連連,持刀衝向林覺。林覺怒喝一聲道:“找死。殺!”
這一聲殺字出口,頭頂松樹枝頭一聲清音嬌叱,一道白影從空中撲下,宛如一隻大鳥,帶着一股寒芒捲過。
噗通噗通兩聲響,白影掠過,兩名賊人身首異處,屍身已然摔倒在地。那人影兀自未停,又化爲一道殘影衝向側首三人。悅耳的笛聲中夾雜着薄刃破空之聲,笛音高亢嘹亮,三名敵人此起彼落的慘叫聲就像是死亡前的歌詞一般,和笛音配合的天衣無縫。
白冰是從南山山頂上翻越下來和林覺會合的。林覺當時正吊着追兵走走停停。白冰迎頭趕來,找到了林覺。林覺當然很高興,正想着該如何解決目前的情形,白冰的到來給了林覺轉頭殺敵的機會。兩人一合計,便讓白冰藏匿身形,林覺假裝崴了腳癱坐地上,吸引敵人圍攏近來,然後突襲擊殺。這麼做固然有些冒險,但林覺相信白冰的武技,也相信手裡的王八盒子。這二十幾名賊子,當不在話下。
驟然而起的變故讓衆賊子驚愕莫名,在倒下五人之後,他們反應了過來。這纔看清楚了從樹上突然冒出來的那名白衣人。讓他們驚愕的是,那手持滴血青笛刃,連殺五人的敵人竟然是一名白衣飄飄相貌絕美的女子。此刻她站在夕陽的餘暉之中,衣袂粲然,宛如神女一般明豔不可方物。若不是親眼所見,誰敢相信這麼一個美貌的女子竟然出手如此狠辣快捷。
“冰兒武功精進如斯了啊,這又是那一首詩中的招式?”林覺大笑聲從後方傳來。
“夫君真是糊塗啊,這是夫君新作中的那句‘一夜魚龍舞’啊。”白冰笑語嫣然,嬌嗔說道。
一旁衆賊子看的眼珠子都掉下來了,這女子簡直太美了。居然是林覺的女人。心中忌恨不已,同時又自慚形穢。
“原來是這一首,你又沒跟我說,我怎麼知道呢?”林覺笑道。
“夫君這段時間忙的很,說話的功夫都沒有,妾身怎麼跟你說呢?”白冰笑道。
林覺點頭道:“莫如你拿這些狗賊當靶子,爲夫當場欣賞你的新招式好了。”
“好呀好呀。”白冰笑道:“夫君看好了,我從頭使起。”
白冰說罷,轉過頭來時,一張俏臉上已然滿是殺氣。但見她身形躍起,撲向幾名賊人人羣之中,手中青笛刃青芒四射,口中曼聲吟道:“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
但見她手中青笛刃寒芒籠罩,在夕陽下光亮點點,宛如千樹萬樹花開,又如流星隕落,湮滅無蹤。招式美到極致,但在七八名賊人看來,卻是致命的招數。這些人都是身有武功之人,他們不像林覺只是看熱鬧,他們看得是門道。在他們看來,那每一點的光芒都是青笛刃的攻擊點,都是身上的要害之處。試圖找出其中的虛招是不可能的,雖然明知道那光芒之中只有一處真正的攻擊點,但在萬千光芒之中找到那一點去格擋開來,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能做到讓兵刃幻化出無數攻擊點,這不僅是出手夠快,更需要極強的控制力。虛實之間的轉換講究的便是度。虛招用老便再無實招,虛招恆虛,則實招引而不發,當對方判斷出錯之時,實招便發,對方便無可抵擋了。白冰性子恬靜單純,雖然嫁給林覺之後跟着他東奔西走,但她在武技上的鑽研和練習卻從不間斷。自從悟出詞句可入招式,音律可合武技的道理之後,更是一日千里。倘若將天下武技者劃分等級,白冰顯然已經進入了一流高手的境界了。
乒乒乓乓的幾聲兵刃交擊之聲,那是唯二的兩位猜對了實招所在的高手的格擋。其餘幾人則身上要害被擊中,慘叫聲中仆地不知死活。那僥倖逃脫的兩人也是驚出一身的冷汗,慶幸自己死裡逃生。
“好以一招東風夜放花千樹,真乃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的盛景。”林覺大聲讚道。
“一起上,跟她拼了。宰了那小子。”賊人頭目大聲吼道,這是目前最爲明智的作法,再不一起合力猛攻,就要被這女子給各個擊破了。此刻唯有一擁而上,倚多爲勝,方可有勝算。最好是能擒住林覺。現在他們才發現,原來林覺手中的火器不是最可怕的,這女子的武技比林覺手中的火器還要可怕。
“倚多爲勝麼?哈哈哈,你們也只會這一手了。你們聽着,你們十幾個傢伙已經被我夫妻二人包圍了,快投降吧。”林覺大笑調侃道。手上卻毫不含糊。雙槍連發,朝着撲向自己的幾人轟射。
黑煙瀰漫,震耳欲聾的轟鳴聲中,數名賊人被鐵彈子轟殺在地。白冰手下不停,身子兔起鶻落,青笛刃上下翻飛。已經不拘泥於某一首詩詞之意,而是那一招合適便用哪一招。這一招是‘銀漢迢迢暗渡’下一招便成了‘醉裡挑燈看劍’接下來更是一招‘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
林覺手中的火器也轟鳴不休,雙槍連發,十幾枚藥囊足以將衝向他的七八人盡數轟在地上。與其說這是一場廝殺,莫如說這是一場單方面的屠殺。正如林覺玩笑所言,這一羣人真的是被他們夫妻二人給包圍了,根本沒有招架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