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珣這一步讓所有人猝不及防,臺下的民衆沒有想到,嬴抱月也沒有想到。
“睡……”嬴抱月於嬴珣懷中掙扎着擡起頭,看着頭頂上少年的下巴,“堂哥,你這是在做什麼?現在正在……”
他們這不是正在對戰嗎?
在這種場合,還沒正式開始打,這個少年卻一把在臺中央坐下了,還將她按到了自己膝頭,讓她……睡覺?
這是爲什麼?
嬴抱月心中有些許猜測,但她並不敢將其當成現實。
她身上的傷的確急需休息,但就在所有人都在等他們激戰的場合,這樣真的好麼?
“這……”姜元元睜大眼睛,“這兩人到底在做什麼?約好了麼?”
“應該不是,”姬嘉樹看着那個少女疑惑的神情搖了搖頭,“她大概也沒料到。”
她要是料到了就不會被人一把拉倒了。
此時看着臺上從原本的劍拔弩張到居然像是相互依偎的兩人,臺下民衆和其他修行者都懵了。
衆人爲這場兄妹對戰設想了很多過程和結局,卻沒有人想到如今的這個場面。
“前秦繼子?”臺邊傳來考官壓抑着情緒的聲音,“你這是在做什麼?”
考官們臉色都有些難看。站在臺邊的那位上了年紀的考官深吸一口氣,“鐘聲已響,怎麼還不開始對戰?”
換言之,這考官問出了所有人都想問的那個問題,怎麼還不開始打?
大部分人想看到的,可是這對兄妹廝殺的畫面。
“我們這正在打呢,”然而坐在會戰臺中央的那個少年的背影一動不動,甚至沒有回頭看考官一眼。他只是專注地凝視着膝頭的少女的臉龐,抓過嬴抱月的手扯着嗓子高喊道,“正在切磋真元呢!”
“切磋……”姜元元瞥了一眼臺上其他考官的臉色,愣了愣反應過來好笑地搖頭,“還真有他的。”
明眼人此時都能看出這位前秦大公子的意圖了,除了那個雖冰雪聰明但卻壓根沒敢往那個方向去想的少女。
“再當一次兄長嗎?”姜元元看着臺上的嬴珣嘆道,“沒想到嬴珣居然會爲她會做到這一步。”
姬嘉樹注視着會戰臺上神情沉靜的少年,“我也沒有想到。”
誰又能想到呢?
嬴珣不但沒有趁機擊敗嬴抱月,還準備利用他們兩人對戰的時間,讓嬴抱月得以休息恢復內傷。
而在他這麼做的時候,就意味着嬴珣已經放棄了這一場的輸贏。
畢竟如果嬴抱月這場要輸,那她恢復不恢復已經不重要,沒必要在對戰之中爭分奪秒的休息。
“他應該早就準備好輸了,現在不過是在拖時間罷了,”姜元元看着在會戰臺上打着“切磋真元”的旗號一動不動的少年。
正如姬嘉樹所說,這個少女現在最需要的是休息的時間。
沒人想到,此時此刻那個所有前秦人都叫囂着要他打敗那個少女的前秦少年,卻以這種形式給了她休息的時間。 Wωω_ Tтkan_ ¢ 〇
從外圍看,能看到高臺中央那對少年少女離得極近,像是在說悄悄話一般。沒人聽到他們在說些什麼,以他們的年紀這是足以讓人誤會的畫面,但此情此景卻很難讓人產生誤會。
因爲嬴珣的神情很純淨,真的如同一個正在照顧幼妹的兄長,更像是。
在親人面前的孩子。
“我……你……”嬴抱月還有些發愣,嬴珣看向她,“好了,換個舒服的姿勢吧,我也拖不了太久。”
說完他推着她的肩膀讓她翻了個身,讓她得以平躺在石臺上,頭枕在他的雙膝之上。
而這個姿勢,他一低下頭就能看見她的臉。
“你這是……”嬴抱月還是沒太能反應過來,嬴珣低下頭。
“怎麼?不喜歡這樣?我小的時候,曾經經常這樣躺在一個人的膝上。”他淡淡道,“因爲我小時候生的太胖,老纏着她抱我,我爹怕她累就只許我這樣。”
“倒也沒有……”嬴抱月怔了怔本能地開口,下一刻連忙打住。
“沒有什麼?”嬴珣看着她的眼睛。
其實倒也沒那麼重……嬴抱月在心中說道。
兩歲之前的嬴珣的確能算是個小胖墩,但從她去了永夜長城後,他就越來越瘦,完全比不上只差一歲的嬴晗日。
當然她現在這個身份不能這麼說。
“我記得堂哥你小時候不胖吧?”嬴抱月改口道。
“是啊,可再不胖一個小孩也有一二十斤。”嬴珣深吸一口氣,“就算是修行者一抱三個時辰小孩不動她也不動,你說那人是不是有點傻?”
“這……”莫名其妙被罵了傻嬴抱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按理說那麼小的時候的事他是怎麼記得的?況且就算他記得,但她一直很清楚,就在他真正長大後,對她的態度應該是……
嬴抱月微微側頭,看向嬴珣插在膝邊的長劍,鮮紅的劍穗隨風輕輕拂過,她的神情有一瞬的複雜。
“你說的那個人,是爲你編這個劍穗的人麼?”
“沒錯,”嬴珣頓了頓點頭,看着凝視着這個劍穗的少女,“怎麼,你也喜歡這個穗子?我只有一個,不可能給你。”
“不是,我只是……”嬴抱月連忙搖頭,瞥了一眼那個穗子轉回頭去。
她只是,沒想到他還留着它。
之前在臺上注意到這個劍穗時她之所以那麼驚訝,不是因爲這劍穗出自她手,而是因爲她明明記得很清楚。
這個劍穗,當初嬴珣是丟了的。
不是忘到哪了。
而是拿到手就扔了。
躺在這個少年的膝頭上,她閉上眼睛。
就在剛剛,她沒有料到嬴珣對嬴抱月的態度,更沒預料到在言談之中嬴珣對她另一個身份的態度。
因爲一直以來,她都以爲嬴珣是恨她的。
而他也有充足的理由恨她。
在嬴抱月僅存的記憶裡,就有她身爲少司命林抱月時離開阿房宮前和嬴珣最後相處的那些時光。
那個時候她十七歲,嬴珣七歲,已經懂事了。
她記得非常清楚。
在那段時光中。
那個她從小看着長大的少年,皇長子嬴蘇之子嬴珣是恨她的。
恨得徹徹底底,單純徹骨,容不得她一絲辯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