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做美顏相機的。”李萬奎躺在行車上,行車停在手術室走廊裡,等待空閒手術室的空擋裡,李萬奎按照老婆教的要點,向當值的巡迴護士套着近乎。
巡迴護士本就是特需派出來的,此時笑笑問:“什麼美顏?”
“萬葵相機,我叫李萬奎。”李萬奎展示了一下手腕上的標籤,那裡有入院時寫的名字。
巡迴護士有些理解過來,道:“我以前都沒怎麼用過美顏相機,你做的這種,是有什麼特別的?”
“萬葵萬葵,主要就是可以同時給多人美顏,就好像是在種向日葵的田裡,有許多的向日葵爭奇鬥豔一樣。”
“向日葵是在田裡長出來的?”巡迴護士大爲詫異。
李萬奎的臉略略繃緊了一些,我們討論的問題核心是這個嗎?
如果不是**躺在行牀上等着做手術,那他現在肯定就不說了。
“是,向日葵是田裡長出來的。”李萬奎嘆口氣:“我們萬葵相機就是取這個意境,然後面向多人場景,推出這個美顏相機。其實你想,現在人在很多場合拍照,都是面對多人的,比如閨蜜合影,男女朋友一起拍照,或者在KTV,或者飯局合影之類的,不能總是一個人好看,其他人的臉都變形吧。就算有的相機拍的其他人還行,那也達不到美顏的效果!”
巡迴護士聽着點點頭:“但是我看花店裡的向日葵和玫瑰之類的差不多,所以你說的田,是類似於苗圃那種吧?”
李萬奎愣愣的看着對方,再緩緩問道:“一會兒,我的手術,你會參與嗎?”
巡迴護士:“會啊,我們護士這邊也是分組分配的。”
李萬奎:“如果我現在說,我不想做手術了,來得及嗎?”
……
20分鐘後。
李萬奎方纔被推入了清潔乾淨的手術室內。
去而又返的巡迴護士又重新檢查了他的手環,覈對了各項信息之後,再將之交給麻醉醫生
準備工作,又持續了一刻鐘左右。
李萬奎躺在冰涼的手術檯上,不安的扭動着,心裡更是想了許多許多,一直想到第三遍遺書的時候,他低聲問道:“醫生大概什麼時間來?是凌醫生吧。”
“是凌醫生,他現在正在洗手,馬上就進來了。”馬硯麟在旁應了一聲,內心吐槽:我明明都在這裡的,還問醫生什麼時間來。
李萬奎平日裡要更機靈一些,但在手術室的環境下,他就沒辦法顧忌其他人的感受了。
他稍微蜷了蜷腿,再露出一個無比勉強的微笑:“不着急,開腹切肝這種事,咱着什麼急啊。”
“一會打了麻藥,你就沒有知覺了,等於睡一覺醒來,手術就完成了。”跟前騎着圓凳溜自己的麻醉醫生蘇嘉福瞅了眼記錄本上的五星表示,也說了安慰的話。
凌然對手術的要求高,是盡人皆知的,他現在又私下裡給病人劃分了幾個星級,更是提高了醫護人員的注意力。
儘管是一種不可持久的方式,但就目前來說,看到高星級的病人,醫護人員就會格外注意,以免自己給搞砸了。
不過,躺在手術牀上的李萬奎,並沒有感受到蘇嘉福的善意,更別提安慰了,反而是在心裡想:也有可能睡一覺,就一睡不起了。
這個話他也只是過了一下腦子,並且馬上唸了幾句“阿彌陀佛”,再閉着眼睛祈禱了兩句,睜開眼,就見一個有點模糊的人影走進了手術室。
李萬奎日常是要戴眼鏡的,今天來做手術,自然是沒戴的,因此看的人影都是綽綽的,像是自帶着一個大光暈似的。
但是,看着越走越近的大光圈人影,李萬奎忐忑的心情,不由的穩定了下來。
“凌醫生?”李萬奎試探的問了一句。
“是我。”凌然應了一聲,看向蘇嘉福。
“一切準備就緒。”蘇嘉福趕緊迴應一聲。
巡迴護士也點點頭,道:“驗明正身了。”
李萬奎心裡不由升起了一個念頭:“這是秋後問斬的套路啊……”
他剛想說話,卻聽蘇嘉福道:“咱們倒數十啊。”
“倒數啥……”
李萬奎只發出了第一個音,聲音就已消失了。
凌然繞着手術牀走了一週,看着掛在兩隻燈箱上的磁共振片,手指微動。
馬硯麟和蘇嘉福一起上陣,幫忙將病人的體位調整合適,接着就開始大水漫灌似的消毒。
“咱們這臺手術,儘量要做的細緻一些。”凌然還有未完成的完美手術的任務,因此特意提醒一聲,又對巡迴護士道:“這臺手術的時間預留的充分一些。”
“留兩個小時嗎?”巡迴護士客氣的問。
“三個半小時吧。預留。”凌然預計要不了這麼長時間,但還是給寬寬的留出了時間。
說話都是假的,預留的手術時間是最真實的。
凌然說出“三個半小時”,手術室內全體都是一凜。
普通醫生做類似的肝切除,做三個小時四個小時的都正常,有的可能要做六七個小時。
但凌然早都脫離普通醫生的範疇了。他現在的手術標準時間就是一個半小時左右,很多時候還都要靠近左的範疇。有遇到病情單純的時候,四五十分鐘做完主要步驟也是很正常的。
現在的三個半小時,固然是手術從頭到尾的時間,但也能說明凌然要做的細緻不是隨便說說的。
不過,類似的情況,凌治療組的醫生們此前就有遇到的,此時也不囉嗦,跟着凌然做就行了。
反正,歸根結底,也就是跟着凌然做。
外科手術,到最後,壓力始終都是集中在主刀醫生身上的。
凌然默默的剖開病人的腹腔,再最後一次回憶了病人的腔內的情況,然後開始了一步步的剝離。
從凌然的角度來說,以外科醫生的標準,將手術做的完美,更多的時候,也許是醫生的追求,而非是病人的必須。
這就像是面對一道簡單題,卻用做大題的思路和技巧進行了思考和步驟。
當然,最後交卷的時候,閱卷老師乃至於同學看到的,始終都只有最終的答案,唯有做題者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些什麼。